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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分租这公寓一样吗?
我在脑中衍生出一千万个问题,想像那人口只得两人的国度。
我想多了解他们一点,想侵入那个神秘的、外人绝对不得其门而入的神秘国度。我要更接近他们,即使我已经是最接近那神奇入口的人,我身体的一部分曾进入他们的身体内。我还想完全侵占他们,即使是多一点点领地也好。我饥渴到想把他们一口吞下肚。
我想成为那男人的其中一个人格。
素描本中记载了各种各样阿密跟艾莉儿的表情,有些我似曾相识,有些我则完全陌生。
有草草几笔的,也有非常细腻的,最后一页是阿密。
阿密的眼睛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有见过那一双眼睛。
但那原来是真的,曾经出现过、未来也会出现。
因为这双眼睛刚刚才凝望过我,仿佛用眼睛亲吻我的肌肤。
阿密一开始吻我抱我激烈粗暴得像要替三月报仇,后来却渐渐缓慢起来、细腻起来,像饿坏的狗看见一块鲜美的肉扑上去大嚼特嚼、狼吞虎咽,到最后吃饱了,意犹未尽地细细啜吸着骨头。
他就用那双能轻易融化任何人,让任何一个男人变GAY的眼睛看我。
但,素描本中没有三月。
他从来没有描绘自己。
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我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只有我记挂他。
我在窗台上翻那本残旧的素描本。
我吸烟,一根接一根。直到阿密的眼睛成为我拥有的第二双眼睛。
直到过长的烟灰跌下来,我轻轻抹去。
向下拉的灰痕,仿佛阿密的黑色眼泪。
三月喜欢淡淡的烟草味,因为阿密,那令他有安全感。
阿密呢?他也喜欢烟草味吗?他知道三月这小秘密吗?他是为了这原因而抽烟的吗?
以后,我愿意代替阿密保护他。让他拥抱我的手臂,让他静静吸闻我指尖的烟草味。
他要多久都可以,直到他觉得安心为止,直到他不想要为止。
阿密知道吗?
素描本渐渐压上胸口,再无空隙。
我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一块海玻璃(注)。
就等海鸟来吞下肚子,就等一个海浪打破或一阵风来吹碎。
我举行阿密的葬礼,只得一个人的葬礼。
我在脑海里深埋的棺木中献上了花,洒下一把泥土,做尽我记得要做的事。
我听到艾莉儿站在山坡上,被风吹起棕红的长发时高唱的哀歌。
墓碑上如果有刻字,那应该会是跟”我的爱”相同的意思。
我不能成为三月的其中一个人格,分享他的所有。
但我脑海内却永远为阿密跟艾莉儿保留了空间,就像三月。
我抱着素描本,只穿一件外套就在窗台睡下了。
跟两个男人做爱、埋葬阿密的哀伤让我疲惫不堪,我比我想像得还更累。
我隐约睡了几小时就被冷醒了,外头在下雨,窗户被吹得”啪啪”作响。
冰凉的雨水打到我的脸上,我眨眨眼睛,醒过来,赶紧将窗户拉上。
三月跟阿密应该还没起床。
客厅没有动过的痕迹,男人的圆筒袋仍在那,拉链像张开的怪兽嘴巴。
只要一合眼、一睁眼就过了一天了,阿密还剩多少时间?我要何时说服他、融合他、用药物跟治疗双管齐下、给他注射医学药物?再明天吗?明天复明天,那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揉揉眼睛,刚想去冲杯咖啡就发现茶几上有张纸,不偏不倚就在正中央。
我一看就知道是三月留下的。
只有那男人才会乖乖的、循规蹈矩将字条放得那么方正。奇怪,我以为他还在睡。
我探头看向走廊,两间房门都紧闭着,没有打开。三月这么早要去哪?
我拿起来看,一如三月的风格,只有数行:我走了。抱歉,这样说太突然了,应该会令你困扰,我留下字条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亲口跟你说。我仔细地想过,虽然我很希望跟小乔一起,也确信能跟她生活的自己会最幸福的,但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小乔若跟了我,她未必是最幸福的。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伤害小乔、伤害阿密、伤害你。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三月
纸张从我的手中掉下去。
像片雪花飘下,无声地被地板托住。
像突然被人扯走了灵魂,我呆滞的眼神顺着向下。
纸张翻了面,躺在地上。我早该知道三月有两面都写字的习惯,艾莉儿会懂得翻面。
通常他在背面写的才是他深处的心意。
背面只有两行字:如果你爱阿密,请代我照顾他。
他希望……我跟阿密在一起吗?
即使他已不在,仍希望他的身体留在我身边吗?
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我转过头去,只套上牛仔裤的男人踏出来。
他惊慌得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急忙扫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我把三月藏起来了。
仿佛这只是一场最荒诞不经的恶作剧。
他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像个梦游者。
然后他被庞大的恐惧压垮,他停下来,举起掌心,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
“不见了……”
“……三月不见了……他不见了……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他不见了!他消失了!把他还给我!把三月还给我——”
他像最无助的孩子希望我把三月还给他,就像我趁他沉睡时偷走了三月。他歇斯底里。阿密的葬礼竟然变成三月的。这一切仿佛是为了惩罚我而设计。
我去找陈教授的时候像个精神病。
计程车上显示的时间才八点多。
我穿了件连帽外套,里头什么都没穿,套上牛仔裤就冲出门口。
大雨淋得我连内裤都湿了,我像只水鬼般在车厢内瑟缩发抖,不断重拨同一个号码。
陈教授一直没有接听,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收音机播着即时新闻——台风正冲向香港甲现在发布黑色暴雨警告,天文台预备挂出八号风球。
计程车司机一路上都皱着眉。
我用发抖的手掏出口袋的纸币,它们全都给浸湿了。
后视镜中的自己脸色发白、嘴唇泛白,像末期病人,但我清楚这样并不全因为寒冷。
我冲入大学,跑过每一条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路。
现在还没挂八号风球,大学内某些设施尚未关闭,即使他们上锁,我也会打烂。
我跑向陈教授的办公室。我已别无他法,我要找个人来告诉我怎么做!至少找个人倾诉!
我没那个闲工夫敲门,直接就推门了。
陈教授侧站的身影映入眼帘,嘴巴开开合合,在跟某个人对话。
如果他在办公室,为什么刚刚不接我的电话。。。。。。
我走过去,想叫他。
但那道声音让我停下脚步,那是女人的声音——
“。。。。。。所以你的意思是,艾莉儿已经跟三月融合了吗?这是真的吗?”
“这是阿透在电话中告诉我的,我还没见到三月本人,不过阿透没理由骗我。。。。。。你知道,他现在还对我深信不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那小子真的融合了艾莉儿。”
“。。。。。。哼,原来三月是个GAY,怪不得我之前用尽一切办法都没办法融合艾莉儿。罢了,那讨厌的小鬼头终于消失了,现在只要催眠三月引导他说出录音带的收藏地点就OK了。”
“阿透一个人应付不来的,他没有经验,他很快就会带三月来找我研究定下一阶段的疗程跟融合阿密的计划。一有机会接触到向三月,我就会引导他说出录音带在哪。。。。。。但阿密不好惹,到目前为止,他对我的警戒心还是很强。或许我们应该等那小子将阿密都融合了才开始让他说出来。。。。。。”
“珠?我给你的那笔钱,够你买上万颗假眼球了!我没有时间了,你知道一星期后就要开庭了吗?我只想拿回那盒该死的录音带!你最好。。。。。。”
我背部紧紧贴着墙壁,防止自己滑坐下去。
发梢的水”滴答滴答”打在地上,我踩着的地板在崩塌,仿佛脚下生出了黑洞。
我掩着鼻子跟嘴巴,怕自己呼吸太响,不小心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让他们发现。
陈永泰那个混蛋!他一开始就跟Larine有接触了!
怪不得Larine这段日子好像消失了,没有打搅我跟三月的生活,原来她想借我的手去融合三月跟艾莉儿,
等到三月这段录音带在哪之后,再利用陈永泰跟三月独处的时间去逼他说出来。。。。。。对,一星期之后就开庭了,Larine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我竟然蠢得相信这个老混蛋!
我差点就将三月推进这个阴谋之中了,我还是帮凶之一!
我紧掩着嘴巴,吸入的空气却像从毛细孔溜走了。
我的心跳得快滑出喉咙,不断祈求满天神佛,别让我被发现、别让我被发现!谁都好,求求你!
我提起脚向门口移动,发誓只要能出去,一定会狂奔。
我快要触碰到门把了,陈永泰跟Larine交谈的声音仍在持续。
我以为自己能安然无生心地逃出去,可是下一秒,”吱”一声响起!
球鞋跟水湿的地板磨擦,发出响亮的”吱”一声。我把门撞开,开始狂奔。
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好像叫人去捉我回来。
我连转头看的时间也没有,只知道走廊在震动,不知躲藏在哪处的保镖们冲出来。
仿佛好几条大白鲨张开血盆大口,追击我这条小毛鱼。
四年的大学生活毕竟不是白过的,我熟知这里所有的路,我左转右拐,找捷径、跳楼梯。
我渐渐抛离他们了!
我冲出停车场,才发觉没有所谓的绝对性优势。
我是抛离他们二十或三十步没错,但我没有车子!我要徒步跑出去吗?不到两秒就会被他们开车追上,然后五花大绑塞进车厢额!要出去截计程车吗?那更不可能!
我要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快想想啊、快想想。。。。。。
大雨倾盆而下,我左顾右盼,停车场突然变得狭窄,从四面八方向我压迫而来。
我不停喘着气,想要躲藏起来却又找不到方向。。。。。。
突然,一只大手掩住我的嘴巴,把我扯走!
“嗯——嗯嗯!”
我甚至没发现那人的接近。
“不见了?不可能,我没看见他跑出去!”
“喂,你去那边找!你,去这边!小心点,他很可能躲在车底或车子旁边!”
“停车场那么大,他也许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从别的出口跑走了!”
“喔,你要跟那女人这样说吗?她绝对会发飙的。叫你找就快去找吧!”
在”哗啦哗啦”的雨声跟风声之中,照理我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但他们刚巧在车面前跑过,所以我听得见。我瞪大双眼,死命瞪着电子钟,不敢呼吸。
仿佛现在正四处找我的是僵尸,我一呼吸就会被他们发现,我紧张到全身僵直。
“呼吸。”
突然,温热的嗓音洒在耳壳上,我浑身一震。
“你再不呼吸会窒息而死的。”
所以我尝试放松身躯,回复呼吸,尽管那节奏生硬。
充当枕头的大腿很温暖,那按着我的手也很暖。他该死的比我这落汤鸡暖和多了!
我弄湿了前座跟男人的衣服裤子,男人压着我的头,好让车窗外的探查视线扫不到我。
仿佛过了一世纪,我终于听到易岚说:”我要开车了,抓稳。”
但根本没有让我抓稳的时间,易岚快速地转着方向盘,车子像火箭一样冲出去。
车子一震,发出尖锐的刮声,易岚没有调好位置就驶出停车位,旁边的车头刮花他的蓝宝坚尼。
仪表板上出现我曾以为不可能在易岚的车子中出现的数字。
易岚直线冲出停车场,保镖们手足无措地想追,又想挡在前头。
易岚无畏无惧地冲过去,料准他们不会以命相搏。那眼镜下的眼睛眨也不眨,冷酷吓人。
果真,在车头快撞到他们的前一秒,他们像保龄球般散开,车子驶出了大马路。
我松一口气,坐起来。
旁边的男人仿佛突然变成我不认识的人,应该说,我曾以为我很了解他,我错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易岚瞧我一眼,然后将车速放慢,开动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他抽出几张面纸给我,才说:”我以为帮朋友是不需要有好处的。”
我夸张地哼笑一声,实在受够了我们漂亮的门面话。
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关系不再是”朋友”两字能概括,即使我希望能那么单纯。
“那你去大学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早知道我会来,所以你暖好车子等我、特意来救你的”朋友”!你早知道陈永泰那老狐狸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早知道我像个傻瓜般被耍的团团转对不对?现在你还想当什么超级英雄?”
“我不知道!”易岚深深皱起眉头,仿佛我这样说侮辱了他,”我只知道Larine是个资深的心理学家,我跟她在医院里认识,她邀请我当她的参考证人,因为她不能为自己作证。我接下这工作之后才知道她的前夫是向三月,而三月的心理医生是你。”
“三月在找我之前已经去找你了。”
“但那时候他没告诉我他的前妻是谁,信不信随便你。”
“你明知道那个女人是疯子,你明知道Chris是个恋童癖!你明知道……我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