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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铁门上明明反映着我的模糊倒影,却渐渐扭曲、变化,变成阿密站在我的面前。
那深黑发色跟瞳泽的男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勾起唇角,眉宇间似乎带点轻佻。
阿密说“你那么瘦”,但语气与平时有点分别,有点……刻意加重了、有点暧昧?就像只有我跟他才知晓的暗号,而我甚至不知道我跟他之间有什么难以告人的秘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意思应该是:我们那么瘦吧?
我甩甩头,不再多想,伸手插进冷冻的雾气之中,调整着蛋糕们的位置。
将有些曾切开的蛋糕放在前头、完整一个的则放在后面,尽量拍得整齐有秩序。
终于弄好了,我收起手,自然地舔了舔指头上的甜液,脱下围裙。
我没有留意,阿密从那个时候就没再说话了。
蛋糕店是我与师傅合资改建的。
这里本来是面包店,每天都有很多街坊来买大清早跟黄昏时新鲜出炉的面包,而蛋糕只供应固定的好几款。三年前我像条流浪犬般被乐医生捡回家里后,没几天,乐医生把我拎回面包店前,压着我的头,要我向面包店的老板为自己的不辞而别致歉、并感激他一直而来的用心教导。
我这才知道,这间面包店的老板是我失忆之前的师傅,我以前在这里拜师学艺的。
师傅也既往不咎,只说前阵子报纸闹得沸沸扬扬的,很是担心我,现在看见我没什么大碍就放心了,如果我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继续学师。我跟乐医生感动得只能一直向他鞠躬。
于是我再度在这里当兼职学徒,也没几个街坊认出我就是那个“多重人格病患爸爸”。
在这里学着学着,渐渐培养了兴趣,大致上掌握了烘焙面包的技巧后,便开始涉猎到西式蛋糕的制作、也慢慢储下了一笔钱。
一年后,我在乐医生的鼓励下像师傅提议合资改建成蛋糕店,好吸纳附近几间大学的年轻客层时,师傅竟然接纳了我的提议(也许这是因为师傅有个大学生女儿吧)。
虽然转型的过程并非无风无浪,但蛋糕店也渐渐上了轨道。
除了在大学区累积了固定的熟客群外,最近也有几本饮食杂志来邀访。乐医生知道了之后比我更高兴,他拿杂志介绍的几页去护贝贴在店面玻璃,还买另外一份贴在家中冰箱上。
明明那几页我已经看到烂熟了,每次要用冰箱时看到,我还是会想笑。
今天是星期二,下班之后要去上课学习冲泡咖啡。
店面不大,只能容纳四张小桌子,因此多以外送为主。但即使逗留在店内用餐的客人流量不多,我也必须自我增值,去冲泡一杯好咖啡去招待客人才成。
……为此,阿密不下一次向我抱怨了,他要迁就我塞得满满的行程,出来的时间更少了。
虽然对他感到很抱歉,但我也只能希望他不要常常偷跑出来。
我出去店面跟师傅说了一声,然后进入小小的更衣间换衣服。
脱着脱着,有股熟悉的异样感在下腹累积、发烫。热度慢慢地爬升上来……
衬衫还缠着我的手臂,我稍微抬高手肘……果然,我、我我那里……
“阿密!”我怒喝,急忙用一团衬衫挡住下身。
我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明明这里没人,却没头没脑地欲盖弥彰。
对啊,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更没有乐医生,那阿密究竟在突然发什么情?
通常只有跟乐医生二人独处的时候,那头野兽才会发情啊。
阿密没有回应。
这时候,门喀嗒一声被推开。
我的心也喀嗒了一下。
更衣储物间不大、我转过身去便挡住了被推开的门。
门缝之后,露出半张脸孔,是Jasmine。
师傅的女儿。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在里……”
Jasmine一手放在门上,另一手正解下马尾上的发饰。
手臂仍被衬衫缠于一起,我看起来像个穿上束缚衣的精神病患。
我急忙举起手,打了几下手语,表示“不要紧”。
是我自己忘了锁门。
大概看我这样子很逗趣愚蠢吧,Jasmine笑了,替我把门拉上。
Jasmine来接替我换班了,想想,Jasmine还真辛苦,虽然在离家跟蛋糕店不远的大学上课,但一放学便要赶回店里帮忙,要到晚饭的时段才可以真正休息。
如果我可以再挤出多点时间来店里帮手,那个体贴的女孩就能轻松一点了……
我换衣服的手势停顿了几秒,奇怪阿密为什么没有出来反驳我。
以往每逢我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阿密都会警告我别想垄断了他的时间。
当我换好T恤牛仔裤的时候,阿密的欲望已经完全消褪了……
更衣室中空无一人也可以无端端发情,在看到女生的时候欲火却完全被扑灭了?
明明Jasmine的岁数跟阿密差不多,而且人如其名很甜美。
我搞不懂阿密。
与他形影不离、分秒共处了十多年了,我还是没完全搞懂他。
乐医生似乎比我更了解阿密。
“累吗? ”
当我进入玄关,一手扶着鞋柜在脱球鞋时,问句从客厅传来。
我抬头,看到向我走来的乐医生。
对啊,今天乐医生休假呢,我都忘了。
乐医生已经不干心里医生这行很久了,剩下唯一一个病人就是我。他现在是个狱医,几乎全年无休,美其名我跟他是正在同居,但大部分时间乐医生都住在监狱的宿舍中。最近,乐医生的休假似乎特别多、特别密,看到他无端端出现在家中常令我微微吓一跳,但也……很高兴。
明明已有阿密全天候陪我,但一个人面对四面墙。空荡荡的租屋还是会感到寂寞,为什么呢?这也是多重人格病的病征吗?还是我本身……太贪心了?
我脱下斜背的园桶袋,想打手语表示我不累。
转念想想,竟然打了“很累”。
也许面对这个对我总是敞开心怀、毫无保留的同居人,我也应该坦率一点才不失礼。
也许是因为……能见面的时间很少,偶尔想撒撒娇也是允许的吧。
“辛苦你了。”
乐医生似乎很能理解地点点头,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袋子。
“最近蛋糕店的生意越来越忙了?我昨天在上班的时候偷了个闲上网逛逛,发现有个饮食专栏有介绍你的蛋糕店呢。当时就想立即打电话给你了,不过又想,你一定早知道了吧……”
我换上拖鞋,疲惫的身体被沙发承托着。
乐医生背对着我,在开放式厨房中调弄着咖啡,我认出热水烧的声音。
即使我现在打手语回应,乐医生的角度也看不到,他似乎也并不介意。
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沟通模式,乐医生悠然自得地跟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他的生活,也关心一下我的生活,仿佛他的聊天对象不是个哑巴,而是某个趣味盎然、能与他促膝详谈的好友。
“易岚打电话给我,他也有看到杂志上的报导了,那个新出品茉莉花茶蛋糕他也想吃吃看。你知道,易岚也认识一些记者,或许他可以联络那些朋友为蛋糕店写报导……”
忘记乐医生根本看不到,我点点头。
伸长手臂想把沙发边的遥控器拿过来,喀沙一声,手背却碰到一个褐色大纸袋。
奇怪,为什么我刚刚都没有留意到有这纸袋?
我按开电视机,却没把心思放在电视节目上,禁不住好奇心地偷瞄袋内……
这是……我疑惑地皱起眉。
这时候,乐医生手拿一杯咖啡回来,注意到我看着袋子的视线后,动作好像僵住了一下。
我与他的视线相接。
乐医生将马克杯放在玻璃茶几上,坐在我身边,然后他把纸袋抱在膝上,这才看到纸袋的正面印有某间出名的连锁店运动用品商店的logo。他把东西从袋中抽出来。跟我偷瞄到的一样——一根球棒。
乐医生握着那一根还包裹着透明胶膜的棒球棍,很随性地挥了几下。
他挥得虎虎生风、霍霍有声。
“刚回来的时候买的。“
我跟他住在一起数年,竟然从来没有发现他有打棒球的兴趣?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过分了,我打手语:你平时有玩棒球的吗?
我两手模仿着握棒的姿势然后朝空气挥动,乐医生看见我这下手语,似乎乐了,扳开我的掌心,将棒球棍摆在我的手中,让我握着试玩。
棒球棍比想象中更沉更重,比打蛋器也重多了,我才握着,手腕就沉下去了。
“不,我从中学体育课之后就没有再握过这玩意儿了,虽然规则什么的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再拿着也满怀念的……”
我将棒球棒放在膝盖上,打起手语:那为什么会买棒球棍?想重捡这项运动吗?
沙发是标准的两人座位,刚刚好足够容纳两个大男人而已。
贴着我的肩膀因这句话而微微颤动,乐医生有点局促结巴,“呐,这个嘛……鉴于最近在构思筹备一些新运动,不然一天到晚要囚友们打篮球也蛮闷的,所以我想,能不能打棒球呢这样。”
我看着乐医生的眼睛。
乐医生让我知道,原来心理医生要具备的基本条件不包括擅长说谎。
是因为我对乐医生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吗?是因为乐医生根本没有预备我有此一问?
换作是易医生,大概早用波澜不兴的表情、神色自若地交出早准备好的谎言了。
但我喜欢这样一个乐医生,情绪溢于言表的人。
他的温柔是鲜明的颜色,是流动在他体内永不停歇的和缓河流。
乐医生不说出真正原因自然有他的理由,我没追问。
每个人不多不少都会有不想说出来的事吧。
还有谁比我更感受深刻的呢?阿密的存在,就是我曾隐瞒数年的一个秘密。
我觉得那是很不错的想法,囚友们会感激你的温柔的。
“谢谢”
乐医生收好棒球棍,啜饮一口微凉的咖啡。
我们静默无言地一起看了好一会儿六点半新闻报道。
我有点担心乐医生现在喝咖啡,等下会感到恶心反胃吃不下,不过我没有说。
良久,乐医生搓动一下指掌,站起来,“好了,差不多是时间去准备晚饭了,今晚就由我来操刀吧。难得我放假,你在店里的厨房忙了一整天已经很累了吧?今天换我来煮给你吃。”
同样地,因为这是乐医生难得的假期,我也不希望他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却要负责煮食。
但看起来他是准备就绪了,我欣然地接受他的体贴。
有什么菜色?
“呃,你知道我不是很会煮东西,都是些简单的菜,有番茄炒蛋、蒜蓉炒小白菜还有可乐鸡翅膀、你会想
吃可乐鸡翅膀吗?我之前看你煮过,超好吃的,上网翻了翻食谱觉得蛮简单所以就……趁你上班的时候,我已经把鸡翅膀调好味了,你说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乐医生有点耍赖地耸耸肩膀。
我微笑,他说不出口的是他自己想吃可乐鸡翅膀吧。
我喜欢。
我打手语。
然后立即听到久违的阿密声音,“向三月 ,你偏心。”
我们一边吃那道在生活中阴魂不散的可乐鸡翅膀。
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彼此错过了的工作趣事。
乐医生的人生过得真是多姿多彩到让我自愧不如,纵然他向我保证,我遗忘了的上半辈子生涯更精彩,让他自叹弗如。
并不是对现在的生活方式有不满,但怎么说都好,我现在只在往返蛋糕店的那条路上忙碌而已。
据他所说,他曾照顾过的囚友当中除了有亿万富豪、更有在意大利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呢。
我们彼此羡慕对方的生活。
晚饭吃完了,跟乐医生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我留下几只鸡翅膀放在冰箱,打算给阿密吃。
……阿密很安静,这很不寻常,通常乐医生在家的时候阿密都常常偷跑出来,我都数不清多少次阿密无端端冲出来夺走我的时间,害我失去意识、记忆空白。为什么现在竟然这样乖巧?
他在生气吗?为了我不给他吃可乐鸡翅膀的事、还是因为觉得我太“偏心”乐医生?
是我对他太严厉了吗?阿密平常不太吃甜品,或许他要求在菜色上吃些甜甜的东西,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胡思乱想着,心不在焉地跟乐医生一起看了些连续剧、讨论一下最近的“病况”。
也许最近忙着学习冲泡咖啡、研究新的蛋糕款式真的耗费太多精力了,我坐在沙发上翻着甜品食谱,打了个小哈欠。乐医生从notebook屏幕后抬起头,催我赶快去洗澡睡觉。
我猜想他正在研究监狱中病人的资料,乐医生是个好医生,总是很愿意付出私人时间来工作。
乐医生曾说,我们都是无法停下来的工作狂。
洗澡之后反而有精神了。
我抓起研究到一半的食谱跟笔记本,趁乐医生不以为意的时候赶快溜回房间。
边擦着微湿的头发,我躺在床上开始涂涂写写、做起蛋糕笔记……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直到搁在床边柜上的手机震一震,发出短促的提示音。
我惊醒过来,揉揉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房内已关灯了,乐医生替我盖了床被子。
我用一只手肘撑起自己、另一只手去捞手机,手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有千里远。
手……很重、脑袋也很重……连思考都很勉强了,放佛趁我睡着的时候被什么附了身。
我知道,在我半梦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