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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作者:priest-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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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棒槌自顾自地脑补起来,哼哼唧唧地说:“今天休整一天,族长他们也许要出去一整天呢。”
    说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猥琐的事,发出了老母鸡一样叽叽的窃笑,结果笑声一多半卡在了喉咙里——南山他们回来了,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
    棒槌连忙站起来,一脸做贼被抓住的畏缩,还说了一句颇有歧义的话:“族……族长,这么快?”
    他时而欠得连南山也看不下去,于是南山把那条垂死的情况下仍在匀速摆尾的鱼扔在棒槌脸上。
    几个人立刻全部围拢了过来,棒槌抹掉了一脸的水,翻开鱼鳃后,喃喃地说了一个褚桓没听过的词。
    袁平实时翻译:“枉死花,不能尝的枉死花。”
    先是不能碰,不能听,不能看,现在是不能尝。
    下一个……会不会是不能闻?
    小芳有点急:“族长,枉死花长在水里,据说它的花蜜会让整片水域都甜起来,误食的话,人就会像这条鱼一样失去神智,一直走,无论谁也叫不醒,直到把腿走断,把人走死——那、那下游的水是不是不能喝了?”
    所以原本生活在下游的音兽才会逃往上游。
    棒槌:“族长,我们还走吗?”
    南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巡山范围是十天的脚程,老规矩了,忘了?我们还没走完一半呢。”
    棒槌面色仍然犹疑,小芳已经一巴掌糊上了他的后脑勺:“怕了?胆小鬼。”
    棒槌扑棱了一下脑袋,瞪了小芳一眼,没有计较,他只是感觉两只眼皮轮番地跳,被跳得一阵心烦意乱,总觉得前方有什么不祥。
    几个人顿时休息不下去了,连忙分头去收集水源,只找有鱼的水域里的水,根据鱼的精神状态判断水质。
    匆忙准备了一天,他们在第二天正式上路。
    大山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虽然伤着眼睛,但这少年颇为硬气,死活不让人背,只削了根木棍,让人在前面牵着他走。
    棒槌忧心忡忡了一宿,第二天仿佛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变本加厉地熊了起来。
    他趁机欺负大山看不见,往人家头上插了一朵艳红艳红的大喇叭花,这一身正气的好少年顿时自头顶幽幽地升起了一股媒婆气,本人不知道,还走得颇为挺胸抬头、器宇轩昂。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正直的族长到憨厚的小芳,谁都没有路见不平吱一声,大家团结一致地假装没看见。
    前面的一段路走得太过惊心动魄,众人到了此时,全都被迫谨小慎微了起来,走一步探查三步,纵然是这样,还是险些遭遇好几拨音兽。
    越是接近下游,跑过去的音兽就越凶残,弄得他们——尤其传说中怕爬行动物的袁平就越紧张。
    有时候三五成群的音兽边跑边叫,无差别攻击,褚桓他们跑又不能跑,躲又不能躲,只好尽可能捂住耳朵蜷缩起身体躲起来。
    地动山摇弄得他们一伙人灰头土脸也就算了,频繁脑震荡感才是真正让人难以忍受的,真是除非铁人才能适应——不幸的是,守山人和守门人天生都是铁人。
    褚桓终于顶着袁平充满歧视的目光去吐了一场——还是趁南山不在附近的时候。
    小芳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习惯了也能有免疫力吗?
    旁边的棒槌却眼珠一转,抖起了不该有的机灵,探头探脑地多嘴说:“哎呀,其实有仪式就好了,好贱人,换过了血,你连穆塔伊的毒囊都不用随身带着了。”
    褚桓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半生不熟地用离衣族语说:“换了血给你们做上门女婿吗?”
    南山去探查前面的情况了,棒槌见族长不在,就鬼鬼祟祟地伸脖子四下看看,猥琐地搓着手冲褚桓嘿嘿笑。
    小芳为人正直木讷,实在看不惯他这幅德行,于是扬起蒲扇一样的大巴掌,又在他后脑勺上糊了一巴掌:“就你话多。”
    褚桓的脸色还没从脑震荡的余韵中缓过来,精神却已经先跟着活泛了起来,笑眯眯地说:“再说吧,我还是得先把聘礼准备好。”
    棒槌和小芳听不懂“聘礼”是什么,可袁平是懂的,他诧异地扫了直言不讳的褚桓一眼,叹为观止地想:“这货弯了以后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等南山回来,袁平又开始目光古怪地盯着南山,他听了南山父母的故事,感觉守山人族长眼神不好这个毛病,恐怕是家族遗传,这一代代人,品味全都那么奇异,看上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南山被他看得发毛,终于忍不住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警告性地扫了袁平一眼——南山总对他有莫名的危机感,觉得褚桓跟这个人亲密过头了。
    袁平居然奇迹般地领会了他这一眼的含义,登时打了个寒战,一手指天,恨不得发毒誓表忠心:“族长你你你……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你放心,天底下绝对只有你一个人口味这么重,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对那个谁有一毛钱的企图,不然天打雷劈——就算全世界就剩下他一个活物,我宁可挖个坑去强/奸地球!”
    南山:“……”
    身为一个守门人,嘴上居然这么没有把门的,南山感觉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多做评价,但他决定回去以后跟鲁格好好反应一下这个问题。
    这一天的黄昏,几个人终于抵达了河水下游入江口,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生物了。
    ……除了那株所谓的“枉死花”。
    那是第一株让褚桓感受到“震撼”的植物。
    枯死的藤蔓层层交叠,织成了一张丑陋而庞大的蛛网,铺天盖地的横架在水面上,又在水中沉潜数米,密不透风地扒着已经变了形的河床,天然形成了一条宽阔坚实的大桥,枯枝上没有叶子,而是开满了落雪一样洁白的小花。
    被那枯枝结成的大网截在中间的,是无数具光秃秃的骸骨,有鱼,有穆塔伊,有扁片人,甚至还有巨大的音兽……
    鱼尾和各种生物的腿骨全断,断骨处被植物的枯枝插入其中,纠缠得难舍难分,一簇藤蔓从那尸体的腿骨里探进去又出来,仿佛吸饱了骨髓,盛开得越发灼眼。
    那么诡异,那么美。

    43、异界

    “怕火么?能烧吗?”褚桓问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他下意识地这样做;仿佛是怕惊动什么。随着他介入渐深;不知不觉中;褚桓心里已经对这个世界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袁平十分不确定:“这个……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应该是怕火烧的吧?要么试试?”
    众人集体忽略了他的意见;小芳请示南山:“族长,我听老人家说过;枉死花长得很快,一根藤蔓就能蔓延出一大片地方,如果我们不除掉它;说不定它越长越大,以后会把越来越多的野兽赶到上游,现在是穆塔伊围山,到时候会不会是食眼兽围山?”
    他一开口,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南山。
    南山迟疑了一下,山门倒转后,守山人首先要办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巡山,先对山域中种种情况摸个底,随后就要对山域进行整个“冬天”的清扫,来年临走时再巡山一次,这才将山门留给守门人。
    巡山的范围一般是十天左右的脚程,到了地方有几块前人留下的大石碑,每次守山人抵达石碑,都会记下这一回抵达的日子,这是老例。
    从距离上,这回他们巡山的路才走了一半,却已经遇见了从未遭遇过的大批扁片人、音兽、甚至食眼兽……
    现在,则是连南山都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枉死花。
    枉死花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开在这?南山有种感觉——他们这一回,恐怕是走不到巡山边界的石碑处了。
    他摇摇头:“不,别节外生枝,走。”
    众人提议做什么,做决策的来决定不做什么,因此南山虽然没有阐述理由,众人一见他发话,也都咽下了异议。
    褚桓下意识地让过其他人,走在断后的位置上,离开的时候,他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大片的小白花晃得他眼前一片模糊,褚桓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瞬间好像突然出现了散光的症状,视野之内所有景物都多了一圈虚影。
    他脚步一顿,再揉揉眼睛,虚影就不见了。
    走在前面的棒槌回过头来:“好贱人,你怎么了?”
    袁平不耐烦地嚷嚷:“对啊,贱人,你干什么呢?”
    褚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几步追了上去,随口说:“刚才有点眼花,没什么。”
    “你干脆改名叫褚黛玉算了。”袁平说,“要不然给你来条士力架?”
    褚桓面无表情地说:“滚。”
    他曾经是差点自己跳崖摔死的人,有一段时间,褚桓自己待着的时候总是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幻听,他对这方面神经格外过敏。
    褚桓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然而一时又说不出来。
    众人压抑地飞快经过了枉死花所在的水域,一口气离开老远,直到回过头已经完全没有小白花的踪迹了,几个人才略微松了口气,停下来稍作休息。
    棒槌本身脚上就崴了一下,又牵着大山跑了半天,此时已经接近筋疲力尽,他松开大山的拐杖,一屁股坐在地上:“每年巡山的时候也没有遇到过这些东西,这还是半路上,族长,你说前面不会接近陷落地了吧?”
    小芳:“别放屁了,陷落地怎么可能会……”
    陷落地怎么可能这么近,要真是那样,他们不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孤岛了么?
    然而他瞥见南山的脸色,突然说不下去了。
    南山没吭声,当他遇到不方便说或者不好回答的时候,他就会盯着一个地方沉默,以前是盯着口琴沉默,现在目光有了新的寄托——他开始盯着褚桓沉默。
    棒槌察言观色,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插科打诨地问:“族长,有人去过陷落地吗?”
    “有,”南山说,“我以前听长者提起过,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族里有个勇士独自离开山门,说是要去探一探死地。”
    棒槌连忙追问:“后来呢?”
    “不知道,没回来。”南山说着,望了一眼背后的远山,“不过这么多年了,大概是死了吧?我原本想,等将来有一天,我不当族长了,也要像他一样去边界探一探。你看,人,扁片人,食眼兽,音兽……我们一天到晚挤在那么几个山头上抢巴掌大的地盘生存,我总有种被关在山上的感觉。如果总有一天会老死,我想亲自看一眼外面到底有什么,才肯甘心闭眼吧。”
    所有热烈的生命,必然包含对自由的不懈追求——
    可惜他完全是对牛弹琴,棒槌作为一根合格的棒槌,完全无法领会他们的族长的情怀,还自作聪明地抓了个关键词:“干嘛原本想?现在不想了?”
    南山:“……”
    他无言以对,只好给了这条棒槌一脚,并又做贼似的偷瞥了褚桓一眼。
    他心里又生出了新的不满足,想着:“我干嘛非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可是褚桓却没留意他们的对话,他正眉头紧缩,眼神放得很空,缓缓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棒槌见他没反应,十分不满,连忙去招惹一番,他捅了捅褚桓,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那有个树洞你看见了么?又避风又避人——唉,树洞是个好地方,我家小子就是在那地方生出来的。”
    褚桓本来正专心思考他遗漏了什么,被棒槌这么一搅合全忘了,他泄气地瞥了那搅屎棍子一眼,煞有介事地用普通话说:“怪不得,我就觉得你儿子是个木头命,又熊又猴。”
    棒槌听得一脑门问号,褚桓却无意中往他所指的方向扫了一眼:“什么眼神?哪有树?”
    棒槌:“就在那里,怎么会看不见呢?”
    褚桓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又认认真真地转头看了看棒槌,当他确认棒槌确实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时,褚桓的手心里骤然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蓦地想起来自己遗漏了什么。
    褚桓站了起来,一回身按住南山的肩膀,在他惊愕的表情下将鼻尖凑到了他的长发上,仔细闻了一圈。
    他的尺度陡然放大,袁平和棒槌先是吃了一惊,吃完这惊,大约觉得没饱,又吃了鸡毛一样疯狂地齐声咳嗽了起来。
    袁平心里明白是心里明白,乍一看依然感觉难以接受,梗着脖子喊:“这还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呢嘿!有些人麻烦注意一下素质啊!”
    褚桓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注意你个头!闭嘴!”
    他发现自己闻不到南山头发上的桂花味了。
    这里有植物的味道,有水的味道,有泥土的味道……可是没有人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褚桓一直隐隐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一行人赶路赶了这么长时间,风里来水里走,血和汗都没少流,可是他完全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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