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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by兰道先生-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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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仿佛是来自奥林匹斯山的女神,浑身都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甚至不敢相信她是一个吸血鬼,她身上充满光明的味道。棕色的长发垂落胸前,金色的眼眸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她很年轻,外貌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她站在我面前,宣读最后的结果。
  “我,黛芙妮,血族审判者与祭司,此次审判的最终判决人,宣判卡斯尔斯特林与纳撒内尔斯特林无罪。”
  此言一出,五位陪同的审判者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看着手里的审判书和黛芙妮,顿时抗议声一片。
  “您不能这样做,祭司大人!”
  “为何?”
  “斯特林的谋杀罪就算可以赦免,但被他破坏以诺基石是无法复原的!”
  “不。”黛芙妮摸了摸我的额头,“正是因为可以挽回,我才宣判他们无罪。”
  “在以诺城最终重现的时候,我们会把他祭祀掉。”最左边的审判者说,“他的生命已经和以诺基石融为一体了,如果您执意要放过他,只能这样挽回了。”
  “确实如此。但……”黛芙妮默默念了一段咒语,我的胸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有利刃在胸中搅动,我痛苦地皱起了眉毛。
  “他去过虚无了。”黛芙妮说。
  其他人又交头接耳起来。
  然后她问我,“你在虚无里,得到了什么?”
  “一把长剑。”我说。
  “很好。”黛芙妮摸着我的头安慰我,“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令你痛苦得难以忍受,但这是救你们的唯一办法了。”
  我点点头,仿佛看到了救世主。我相信眼前这位如母亲般祭司会帮助我。
  她让我平躺在一张长桌上,然后将手按在我的胸口。那种疼痛感再次袭来,但我紧咬牙关忍住了。胸口开始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就像虚无里的纳撒内尔抽出胸口的那把剑一样。黛芙妮的手离开我胸膛时,带出了一把长剑。
  长剑插在我身体里,拔出时像是要把我的胸膛撕裂。一股强大的力量栖息在胸前,引导着那把长剑缓缓浮现。
  我看见了阿苏夫的战场,尸体累积成山,年轻的脸孔一张张撕裂,最后遁入虚无;我看见卡斯尔的尸体,看见我的棺材,看见我们的血契仪式……
  剧痛让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黛芙妮却没有停下动作,她在我耳边命令道:“用你的左手抽出它,纳撒内尔!”
  我已经没有左手了!
  但当我将失去左手的手腕移到胸前时,我惊异地发现它已经长了出来。新生的左手光滑如初生婴儿,之前的伤疤统统不见了。
  我用左手握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抽了出来。
  一把精巧的长剑彻底从我身体脱离出来。我高举着它,它璀璨的光芒险些灼伤我的眼。和我在虚无里见过的那把剑一模一样。我想起纳撒内尔说过的话,他说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我深信不疑了。
  审判者也发出惊呼。
  “这是以诺基石的碎片。”黛芙妮将我扶起来,把长剑递到他们面前,“但现在它只属于纳撒内尔。”
  “属于我?”
  “伪经里说过,我族当中必出一人,手握从虚无中带来的长剑,斩杀驱魔者于无形。”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伪经”这个词,而我也知道祭司口中的伪经就是“以诺伪经”,血族的圣经。莱安曾经翻译过这本书的一部分,就已经窥得不少的秘密,而眼前这位祭司,恐怕知道的比莱安还要多。
  不管黛芙妮所说是否为真,她救了我们,也从我身体里取出了长剑。
  “真么说来,伪经里记载的,那位‘手持长剑、立于教廷之血之上的暗杀者’,就是他?”一位白袍人问道。
  黛芙妮点头。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只是为了卡斯尔而来,从未想过被突然委以重任。
  “纳撒内尔斯特林,我免除你所有的罪,任命你为血族‘暗杀者’,以斩杀驱魔人,夺回被教廷掠走的以诺基石为己任,你可愿接受?”
  她将长剑搭在我肩头,我像一名受封的骑士一般抬起头,回答她:“我接受。”

  第46章 尾声

  两天前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就像一场梦。我闯入执法者的庄园,被抓起来,接受审判,最后被判无罪。
  卡斯尔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复原,但他那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标记不见了。执法者为了惩罚他,最终连同皮肉一起挖走了它。我却一点都不遗憾,这样他终于不用每十年陷入一次沉睡,我们相处的时间会更多。
  我摸了摸自己的那枚标志,然后掏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收起武器打开门,看到祭司黛芙妮站在门外。
  “他还好吗?”她坐在卡斯尔床边,问我。
  “好了很多。”我说,“伤口也在愈合。”
  “执法者们只是执行公务,给了他适当的惩罚。”黛芙妮叹了口气。
  “我明白。我们现在都活着,这就很好了。”我半跪在卡斯尔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谢谢您。”
  黛芙妮微笑起来,“你应该感谢莱安。如果我没猜错,他偷看了很多伪经。但他的任务只是用血鉴别伪经真假而已。”
  从卡斯尔打算复活开始,莱安就在一直帮助他,帮他翻译伪经,为他准备防止中毒的草药,帮他逃过执法者的追踪,甚至将“五月花”号送给他,让它成为了“月食”号。
  “‘月食’号……怎么样了?”我想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审判结果是归还以诺基石,上面所有有罪的血族一并斩杀。”黛芙妮淡淡说道。
  “那朱利安……”船上所有的人,或许都是因为罪有应得,但惟独那个棕色头发的青年,他帮助我良多,我不能看他死去。
  “他很好。”黛芙妮站起来,指了指门口,我看到朱利安就站在门外,身着他一贯的棕色礼服三件套,对我微笑。
  他手上拿着那块以诺基石,身边站着文森特。
  就在这时,卡斯尔睁开了眼睛,我稍微将身体前倾,吻了吻他的额头。他的一条手臂揽住我的脖子,努力凑上来吻住我的嘴唇。
  这个吻对我们来说来得太晚了,也太珍贵了。
  黛芙妮看着我们,就像看着一对别扭的恋人。如果最开始就知道审判结果如此,我们会不会早一些面对?但如果不经历这些,我又怎么会爱上卡斯尔?我们的爱,开始于痛苦之中,在痛苦的洗礼中成长,却收获了圆满的结局。
  卡斯尔看着黛芙妮金色的眼睛,梦呓似的说了一句:“您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那么,不必代我向他问好了。”黛芙妮站起来,准备离开,“我带朱利安和文森特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你们好好休息吧。莱安的事情,我会与其他审判者商议,不要担心。”
  “因为他是撒狄厄斯的血契对象。”卡斯尔轻声说道,“我不会和他说起这件事的。”
  黛芙妮白色的长裙滑过门框,“谢谢你。”
  ***
  所有人都走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卡斯尔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不知道他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但我不在乎,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进来吧。”我对着门外说道。
  尤金换上了执法者的统一制服,站在门外。金色长发与衣服的颜色形成反衬,熠熠生辉。我走出去,然后关上了门。整个幽深黑暗的走廊里,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两天前的审判,谢谢你。”我先打破了僵局。
  尤金低头站在我对面,然后突然伸出手拥抱了我,然后松开我,轻轻亲吻了我的额头。
  “我为之前做过的一切道歉。”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扶住他的肩膀说。
  “原谅我依旧爱你,但你不必有负担……我会祝福你们。我亲爱的弟弟。”他声音有些发颤,他盯着我的眼睛,然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也是,我的哥哥。”我小声说。
  尤金放开了我,也放开了他自己,对于他来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他将永远是我挚爱的亲人。
  我掏出怀里的银色匕首,将一块手帕咬在嘴里,随后解开衬衣扣子露出肩膀,对准那个标记狠狠剜了下去。
  霎时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我倚着墙慢慢滑坐下来,几乎将嘴里的手帕咬破,冷汗从我的额头冒出。
  我想做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伤口慢慢愈合,鲜血开始回流,最终皮肤光滑如新。我慢慢穿好衣服,走回卧室。
  卡斯尔安静地睡着。
  我跪在他身边,亲吻他冰冷的手。现在我又变回了畏光的生物。
  “如果你在黑暗里,我宁愿舍弃光明陪着你。”
  ***
  卡斯尔的情况还是时好时坏。他有时会一天都醒着,但有时一天都在沉睡。我们在美国待了很久,目睹了战争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1865年1月31日,在华盛顿,国会以119票对56票通过宪法第十三条修正案,废除奴隶制,将修正案送交各州认可。
  南方邦联的难民饱受战乱之苦,战争结束,食物紧缺,物价飞涨。医院里的医生和女人都在吃老鼠,而那些老鼠前不久还在停尸间死去的士兵身上爬来爬去……
  林肯连任了,但不久之后的4月14日,总统在华盛顿福特剧院观看喜剧《我们的美国亲戚》时,被演员约翰布斯刺杀,4月15日上午七时二十分,亚伯拉罕林肯与世长辞。
  那是一个雨天,噩耗在几分钟之内经过电报传遍了全国。
  文森特整整一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失去了塞缪尔,现在连他敬仰并为之奋斗的人也溘然长逝,我可以理解他。
  “林肯虽然死去,但他留下了一笔可贵的财富。”我在门外对他说。
  过了很久,我才听见屋里的人回应我:“您可以陪我去看看他吗?”
  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华盛顿,只为了去看一眼林肯被安放在白宫东翼的灵柩。随后他将被安葬在林肯的第二故乡——伊利诺伊州的春田市。
  灵柩车经过我们面前的时候,文森特抓紧了胸口的项坠,不住地亲吻它——里面存放着一缕橘色的头发,那是塞缪尔唯一的遗物。
  运送灵柩的火车花了十四天时间,沿着林肯当年赴任前往华盛顿的路线原路返回,在早春寒冷的雾气与朦胧的山河之间,走完了一千六百六十二英里的返乡之路。
  后来发生在春田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只记得我买到了一本诗集,里面有这样一首诗:棺木在大街小巷里穿行,
  日夜顶着那使大地昏暗的巨幅乌云
  卷起的旌旗十分壮观,城市披上了黑纱,……
  哀歌的凄凉声音倾泻在棺木的四周,
  灯火暗淡的教堂,颤抖着的风琴——你就在其中行进,钟声在不断地敲响着,敲响着,
  就在这里,缓缓经过的棺木啊,
  我献给你我那小小的一枝丁香花。
  ***
  我最后带着卡斯尔回到了英国,找到了莱安当年留给他的那栋房子。他似乎清醒了许多,醒来的时候就和我说话,但说不了几句就又会沉睡过去。黛芙妮让我不要担心,他只是一时不能适应没有十年休眠期的状态。
  我一直守在他身边,半跪在他的床头,紧握他的手。
  那双灰眼睛慢慢合上了。我的脸贴上他冰冷的手,那上面再也没有阳光的温度了。他问我:“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
  “因为你的手很冷。”
  “我又要睡过去了。”他说,“抱歉。”
  “当你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我,卡斯尔。”
  “我真幸运,我的爱人在我熟睡前,再一次爱上了我。”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抵在他胸口。
  我不是再一次爱上你,而是第一次爱你,而我会一直爱下去,如你爱我,直到永远。
  我悄悄吻上了他的唇,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拉上窗帘,与他一同沉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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