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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先回来的。”
白染说:“那她到底怎麽样了?”
余锡裕说:“她已经生了,很顺利,头胎就是个男孩,女人像她那样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白染说:“那之前怎麽说她肚子疼得直打滚,狗子妈看了都发怵?”
余锡裕说:“大概吃坏什麽东西了吧?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不过也的确是快要临产了,我就多待了几天,等她生了再回来报信。”
白染说:“那你把这消息告诉狗子妈了没有?她也急坏了,还好几次过来找我,可惜我自己也没有你的消息,哪能告诉她什麽。”
余锡裕说:“我这就去。不过小白你想过没有?这次算是村长领了我一个人情,对於我们两个肯定是有好处的。”
白染楞了一下,说:“我们两个,怎麽也不能怎麽了。”
余锡裕说:“事在人为,我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你有时候太过悲观,其实未必就会像你想得那样绝对。”
白染本来对人生就没抱多大希望,跟余锡裕在一起之後,多少遗憾,但也没有动摇过。余锡裕这时候再提起,他仍是觉得,不论给村长做了多大人情,村长到底不是皇帝,权力有限,这样的大事,终究还是无能为力的。但他不愿意煞风景,笑著说:“知道了,你还是先去给狗子妈报信吧。”
可想而知,余锡裕这个信使有多受欢迎,当晚就带回一串香肠作谢礼。狗子妈第二天就亲自去镇上,接替著照顾淑贞和新得的小孙子。就像余锡裕所想象的,村长很承这份情,回来就请余锡裕去吃饭。狗子妈去了镇上,他就请邻居帮忙整了一桌子菜,还弄了一斤白酒。饭桌上,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味地劝酒夹菜。从那之後,村长那一家人都转变了态度,一改过往的疏离,对两个人特别亲切,平日里什麽都想著,多加照顾。余锡裕也没再提多余的话。
到了次年春末,李红英终於等到回城的指标,同她一起的还有刘明凤。这样一来,留在黄平乡的,就只有严燕和袁翠影跟白染是同期的了。
两个人的车站185尾声(上)
185尾声(上)
七屯村在阿尔金山脚下,说是村,其实没有几户人口,游牧人家并不常从这里路过,虽然山脚有一条细泉流过,可地面全是石头,最近的草场离这里太远。之所以会有人烟,是因为山上有一座巨大的采石场。过去这里出产一些低档的玉石,运出去太耗人力,玉石本身又并不是那麽值钱,於是产量并不大。近年铁路修了过来,人才多了起来,因为山上可采的石材很多,盖房修厂都用得著。采石是重活,工人一般都待在山上,山下的几户人家靠贩卖些百货为生。
出了村往外走,无论哪个方向,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烈日风沙碎石,连盗匪也不见,荒凉到了极点。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余锡裕却越来越喜欢这地方,没有矛盾与算计,一切都变得很简单,而且荒原上的景色很符合他的喜好,原始粗犷,比黄平乡的狭仄要舒服得多了。而且他现在有了个喜欢的活计,过得如鱼得水,让他觉得来到这里真是正确的选择。可惜白染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还记得那一次送村长的媳妇到镇上生产的事情,那应该算是一个契机,尽管表面上似乎看不出来。一开始,余锡裕也一筹莫展,眼看著跟白染一道下乡的女孩子一个一个地回了城,黄平乡的知识青年换了一拨,只除了白染以外。他很失落迷惘,而自己则相当揪心。後来偶然之间听到了西!拓荒、人手缺乏的时候,他觉得离开黄平乡的机会到了。告诉白染自己的想法,白染却说,去西!跟黄平乡又有什麽区别。自己认为换个地方,总好过一个坑里闷死,白染也就不置可否了。回城是办不到的,可支援西!这种请求,村长还是能帮得上忙,并且乐见其成,於是把申请报告了上去,很快就被批准了,像白染和自己这样的麻烦人物,总归还是走得越远越好。来了之後,才明白,为什麽当初有那麽多知识青年分配了西!,这里却仍是人手不够的原因,实在是需要人手的地方太多,并且大多是苦活累活。
来到七屯村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因为这里刚刚修了铁路,连接往市里,而余锡裕又天生比别人多些这种天赋,於是很顺利地得到了火车司机的职务,学会开火车,每两天一趟,把采石场采下的石材用火车运到百公里以外的市里。因为没什麽人口,所以这一段铁路的作用仅限於运送货物,对於余锡裕来讲,再简单也不过了。驾始火车,维修机器,其中有很多乐趣,余锡裕很满意这意外得来的工作。而且有了火车,就有了个小车站,有了车站就得有人来管理,记录下收发的货物,白染成了车站的管理员,他那麽细心严谨,没有人会对他不放心。只是近来回家的时候,余锡裕总有些怯怯的了。
天像每一天一样是晴朗如洗,很清很蓝,使余锡裕神清气爽,跳下铁轨,往站台走去,看著西边的红色霞光,正好是吃饭的时候。站台很小,不过也并不是光秃秃的,倒还有个遮雨的长棚。棚子的尽头,有个小小的办公室,那是白染白天常坐著的地方,再往里还有一间里屋,是两个人的卧室,再後面,搭了一间小小的厨房。余锡裕一步一挪地进去,并没有看到白染,後面厨房里却传来锅铲擦著锅沿的声音。余锡裕往厨房走去,白染正好端著盘子出来,抬头一看,说:“今天回来得挺准时的。正好来吃吧。”
晚饭上了桌,是一人一盘,比起黄平乡时吃的,不见得有多好,但也不算差,菜蔬很少,大多是吃青稞面和羊肉了。白染图省事,总是把青稞面随面一和,捏了小片跟羊肉片一起炒,不伦不类的,倒不难吃。
余锡裕哈哈一笑,拿起筷子正要开吃。白染却说:“等会儿,先问你,路上看了书没有?”
余锡裕说:“看了,当然看了。”
白染说:“看了?那我提问,你要是答不上来,就不许吃饭。”
余锡裕一听,有些上火,筷子往桌上一拍,说:“有你这样的吗?我是正正经经上班干活,凭什麽不让吃饭?不吃就不吃,饿了这一顿,我明天去到市里吃食堂,难道还饿死了不成?”
这叫做恶人先告状,白染也火了,拉长了脸,埋头吃饭,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余锡裕本来就是虚张声势,白染一生气,他就怕了,小心翼翼地开始说好话:“是我错了,别生气了。吃饭的时候生气不好,肚子会疼。”
白染说:“你也知道不好?我是被你气得肚子疼,跟吃不吃饭也没关系。你以为我喜欢饿著你?不说几句厉害的,你也听不进耳朵里。”
余锡裕说:“我听进去了,我发誓,你说的话,我句句都听进耳朵里了。”
白染说:“光会说听进去了,书没看进去也是没有用。”
余锡裕说:“我不是上班有活干吗?一时忘了抽空儿看书,你别怪我,总归是逃不掉的。”
白染说:“你当我傻子呢?一条大直路,来来回回就这麽一趟火车,你上班也就是歪在机室里发呆吧?还忘了抽空儿呢,你就是偷懒。你为什麽就不能用一点心呢?这样下去,对你又有什麽好处?你又为我考虑过吗?”
余锡裕一下子蔫了,低著头发了一会儿呆,没精打采地说:“小白,你想过没有?我跟你的情况大不一样。你下乡五年,今年二十三岁,而我呢,都下乡十年了,二十八岁,一把年纪了,脑子根本就转不动了。而且,你下乡之前是读完了高中的,我下乡那一年,是不管读没读好,一抹乎全往乡下赶,我连高一都没怎麽读,哪儿能跟你比呢?”
白染说:“你也知道,我们两个年纪都大了,越拖就年纪越大。恢复高考之後,第一届高考我就直接放弃了,因为我想跟你在一块儿,可眼看著,第二届高考就要来了,你这样,难道压根儿都不想去读大学了吗?”
余锡裕说:“不读大学就不读吧,也不是不能过呀,你干嘛非跟自己较劲呢?”
白染尽低著头,再不说话了,余锡裕一看,竟然开始掉眼泪了,说:“小白,你好好的哭什麽呀。”
白染咬牙说:“那我实话说了吧,大学我是一定要读的,砸锅卖铁也要读,你如果没这个心,我们两个就算了吧,一块儿的日子,过一天也少一天了,我只管眼前跟你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得了,你要看书不看书,我再不说什麽了。”
余锡裕听了这话,刺心刺肺地疼,一时也没话可说,拿起筷子,扒拉了几口,闷头去睡了。白染收拾完了,也过来躺下。往常这时候,余锡裕一定会跟他亲热一番,可这晚,兴致全无,两个人背对背各自闭上眼睛,一晚不安生。
第二天,余锡裕出去上班,白染照例送他到站台上,只不过,脸上怏怏的,一点笑容也没有,也不看他。头顶明明是那麽灿烂的蓝天白云,为什麽两个人之间却是这麽愁云惨雾的,余锡裕一想就觉得冤枉。转回头,进屋拿了书出来,对白染说:“小白,你也别赌气了,我跟你保证,从今天开始,一点用功读书。不就是数理化嘛,我这麽聪明的一个人,怎麽可能学不会。”
白染抬头瞥他一眼,说:“这话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听都听腻了。”
余锡裕觉得他那带著怒色的眼神说不出的可爱,大天白日在站台上就把搂进怀里,在他嘴巴上猛啃了一阵,笑呵呵地说:“假话说多了也就成了真的了,更何况我这掏心窝子的大实话呢?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的车站186尾声(下)
186尾声(下)
初到且木的时候,白染非常不习惯。只身到了陌生的地方,才骤然发现,上一回有此经历,竟然已经是九年多之前的事。这数字几乎要把自己吓一跳,九年,人生又有几个九年?九年之前,离开了出生的城市,离开了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父亲,强迫自己变成一个“大人”,那麽惶恐,那麽孤寂,如今年纪已长,阅历已增,比起九年之前,反而更加孤独了。其中区别在於,九年前结识了余锡裕,九年後的现在,离开了余锡裕。
认识余锡裕之前,自己活得很糟糕,但也一板一眼地活著,离开了余锡裕之後,也似模似样地活著,却总有一种鲜明的活不下去的感觉。各种知觉都在提醒著他身边少了余锡裕的事实,余锡裕那洒脱不羁的笑容如在眼前,那玩世不恭的言辞如在耳边,甚至那温暖的拥抱也好像如在身边。相伴日久,早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哪里能想到有如今分离的这一日。
便在参加高考前夕,也还是觉得,两个人一定会在一起的,尽管余锡裕讲了那麽多丧气话,也不相信两个人会分开。果然当时如愿了。两个人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分到了同一个系,住的宿舍相距也不远,两个人各自求了求人,也就如愿搬到了同一间屋里,大学四年,仍是朝夕相处。如此说来,就从大学开始,两个人就有了变化,或者说,自己的感觉起了变化。早知道他很能干,可做了同学才知道,他竟然能干到了这样的地步。之前他虽然嚷嚷著高中没怎麽读,可毕竟还是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补完了所有的课程,入学时两人成绩差相仿佛。入学之後,他就渐露光芒,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大搞运动的时代已经过去,可学校里也有很多活动,他会读书也会做人,换了环境,周围没人知道自己跟他的关系,个个人见了他都是大加赞赏。而他也多加小心,不让别人察觉自己跟他关系。於是上至老师下至同学,没有一个人是不喜欢他的。两人所在的系里,女同学不多,但别系也总有女孩子慕名而来对他大为青睐。大学四年,他都是学生会干部,得了荣誉无数,而白染自己,却只是他身旁的无声无色的背景而已。四年终结,他毫无悬念地得到了留校的名额,而白染表现虽然好,也只是勉强分得了一个工作单位而已。从那时起,白染就开始百般别扭,无理取闹,两个人的关系果然越闹越僵,直到离校,两人之间也没有缓和下来。白染就那麽茫茫然地离了校园,离了余锡裕,就仿佛身在梦中。
所幸且木的状况比想象中好得多了。西!留在白染脑海中的印象,全部都是像七屯村那样的荒凉戈壁,哪想到且木却大不相同。在昆仑山与阿尔金山交汇的地方,有雪山有草场有林地有湖泊,且木是个颇具规模的小镇,除了木材牲畜,还出产玉石。大运动的时代,矿场废止,眼下万物复苏,开采也就又开始了。既然有了玉石的开采,就设置了一个石料鉴定所,正好白染所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