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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有些害怕,怕回想起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护士进病房来给泥鳅测体温,发药,泥鳅问她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走。
护士看也不看他,取了点滴的空瓶就走,“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组长说:“我是九点接的班,江浩刚走,我让他帮你整理点生活用品过来。”
泥鳅听到江浩还会来,紧张地往毯子里缩了缩,只露半张脸在外面。
组长正想说什么,有人敲门。
“说曹操曹操到。”组长站起来。
泥鳅又往被子里缩了一寸,只留了一双眼。
门开了,一条长腿迈进来,“醒了?”
泥鳅一看,是颜渊。
“怎么是你?”不等组长开口,泥鳅先问。
颜渊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怎么?不欢迎啊?”
组长看出那是泥鳅的包,忙接过来,“辛苦了,你是……江浩的朋友?”
颜渊边点头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让我把东西送过来,”说着手一抛,“这个还你!”
摔在泥鳅身上的是一把孤孤单单的钥匙。
泥鳅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连忙去摸自己的裤子。
裤兜里还有一把,连着钥匙环。
这下脸色更难看了,问颜渊,“钥匙是江浩让你给我的?”
颜渊点头。
“你拿到钥匙的时候就只有一把?”
颜渊又点头。
“泥鳅你怎么了?”组长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担心地上前摸他的额头。
“不是梦……那个,不是……居然不是梦……”泥鳅嘀嘀咕咕地说。
“什么梦不梦的?你没事吧?要我叫医生不?”组长皱起眉头。
颜渊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啊!”泥鳅突然大叫一声,掀起毯子把自己从头到尾包起来。
“泥鳅?!”
“师兄!我--完--蛋--了--啊--TOT”
18
安静的医院,雪白的病床,躺在上面的人睁着空洞的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啊……不是梦……
看到两把本来栓在一起的钥匙分开了,就想起来了,送钥匙被拒绝不是梦,打手枪一起爽也不是梦。
也就是说……一切都暴露了。
啊……
泥鳅打了个呵欠,心里空荡荡。
由于自己坚持不要人陪床,组长傍晚就回去了,如今是晚上九点,从早上醒来到现在的整整十一个小时里,江浩连半面都没露过。
如果说他不接受钥匙可以解释为没做好同居准备;帮自己打手枪可以解释为不讨厌自己……但是,为什么不来探望一下病人?
进来坐一坐,喝点水,说几句话又不费多少事……半小时,不,十分钟就够了。
泥鳅摸着胸口,苦涩地笑了笑。
一夜无眠。
第二天泥鳅坚持要出院,组长拧不过他,只得帮他办手续。
可泥鳅只让组长送到小区里,死活不让他上楼,组长莫可奈何地叹息--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没办法--反复叮嘱他有事就打电话,罗嗦了老半天才离开。
那边人一走,这厢就开始爬楼。
话说得太满太早,爱逞强的泥鳅爬楼梯爬到二楼就气喘如牛,不得不趴在铁栏杆上休息。
身上的红点子还有些痒,能够到的地方抓了,够不到的地方,只能在栏杆上蹭。
所以五楼的四眼下楼取信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泥鳅脸色苍白,表情扭曲,身体却蹭得欢的诡异画面。
“你……没事吧?”四眼问。
泥鳅无力地笑了笑,“刚出院,腿软了。”
四眼二话不说拖起他就往上走。
泥鳅把全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自个傻呵呵地笑,“谢谢,谢谢,谢谢啊。”
四眼把泥鳅拖到他家门口,想借钥匙帮他开门,泥鳅突然来了精神,连连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不用送了,我自己进去就行……刚才真是太麻烦你……”
四眼也推了推眼镜,“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别客气。”
泥鳅再次道了谢,靠在门上目送他,有些失神。
深呼吸了好几次,掏钥匙开门。
手在碰到钥匙的那一瞬间还是僵了一下,曲起手指把钥匙环钩出来,放在眼皮下仔细研究。
好象那是史前生物化石。
大概一分钟后才拿它干正事。
进门后直接走到卧室,看着床虽然铺得平整,床单却没换,眉头就慢慢拢起来。
他走过去把床单连同薄毯一起卷起来,带到卫生间,用力地扔进洗衣机。
洗衣粉撒了三大勺。
脑袋里一片空白,胸口堵着一团气出不来,闷得慌。
客厅和前一天早上自己出门前没什么区别,只是沙发上放着一只空碗,两只口袋,和一块黑布。
泥鳅以为是江浩落下的东西,心想这回有借口找他了,肚子里那点气立刻烟消云散。
甚至有些莫名的兴奋。
谁知拿起来一看才失望地发现,碗,是自己的碗,而黑布,是楼上的四眼送的回礼。
泥鳅拿起那块布,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为什么会送我内裤?
送什么不好偏送内裤?
下一秒又想起自己刚才多亏了那人才能顺利回家,猛地一拍脑袋--哎哟我这被狗吃了的记性诶!
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
当天就在家休息,专门把手机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可除了组长下午发关心短信来时震了几下外,整整一天,喵也不喵一声。
泥鳅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网上,看GAY群里的众丫头们插科打诨,把话题从什么墨镜大叔一直扯到笔记本电脑,一句话也接不上。
大叔?
电脑?
算了算了,那都是另一个次元,而且反正一出现就会被围攻,干脆潜水好了。
上个工程快结束的时候江浩就退出了组长建的工作群,不过他的号却排在最新联系人里的前五之内,灰色的老鼠头像,上线和不上线都没什么区别。
泥鳅点开对话框,打几个字,把鼠标放在发送键上做做样子,又删掉。
再打几个字,再做样子,再删。
如此反复了几十次,居然也能玩上半小时。
最后估计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聊了,郁闷地爬去做午饭。
午饭和晚饭都是粥,就着前几天的剩菜吃。
一口排骨一口葱,一口排骨一口葱,泥鳅像和它有血海深仇一般,咬得“喀喀”作响。
晚上早早地上床,大概由于前一天欠了瞌睡,这次居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周一早上醒来觉得身体没大碍,决定坚持上班。
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一号和二号敷衍式地关心了一下,而组长最真心,送了他一个大大的水蜜桃。
“午饭不想在食堂吃的话我带你出去吃。”组长虽然这么说过,但临近12点的时候却被上面喊去开午餐会议。
泥鳅送走组长,站在办公室门口发起呆来。
没食欲,没心情,没人陪,这午饭究竟是吃还是不吃?
这时有人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一挥,“泥鳅!”
泥鳅抬起头,“啊……”
“又是啊……吃饭了!走走走!”
原来是江浩。
笑容满面的江浩。
高大帅气的江浩。
泥鳅偏着头打量他,两日不见,似乎……有些不一样。
“发什么愣?走,一会儿休息时间没了。”说着就去拉泥鳅的手。
泥鳅迅速把手藏到身后。
江浩也不在意,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往楼梯间推,“听说今天有酸菜鱼头,去晚了买不到!”
泥鳅问他,“前天是你送我去的医院?”
江浩咳嗽了一声,“啊?啊……你说那个……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江浩。”泥鳅走了几步后突然叫他。
江浩笑容不减,“什么?”
泥鳅抿了抿嘴,“你那个,上周五相亲……相得怎么样?”
19
见泥鳅提到相亲的情况,江浩脚下一顿,连带着也让泥鳅停了下来。
可他并不问泥鳅为什么知道自己去相亲,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只是应酬而已。”
泥鳅也认真地看着江浩,“聊得愉快吗?”
“我说了,只是普通的应酬。”
“看来很顺利。”
江浩不说话了。
泥鳅也不说。
两人在安静的楼梯间稳重地对望。
一秒,两秒,三秒。
眼看沉默即将大面积蔓延,江浩打破僵局。
他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继续推泥鳅,“不说这个了,没啥意思,吃饭皇帝大,吃饭吃饭!”
泥鳅文风不动。
江浩“咦”了一声,加大力气拽泥鳅。
泥鳅稳稳地掌住楼梯扶手,蹲起马步,无论江浩怎么拉都不挪坑。
江浩再加大力。
泥鳅气沉丹田,憋得眼珠都凸了。
“你闹什么闹啊?”江浩终于忍不下去,可刚吼完就看见泥鳅的眼眶发红,泪光闪闪。
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泥鳅你……”江浩想也不想就要伸手去抹他的脸。
泥鳅一爪挥开他,泪水涌出,竟一发不可收拾,“别碰我!”
“泥鳅!”江浩一脸的焦急和担心,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
泥鳅捏着拳头后退,站在高几步的台阶上俯视江浩。
他难得有机会俯视江浩,“我闹我的干你什么事?我们关系很好?你是我哪家的亲戚?我告诉你!我家的表叔数得清!”
江浩听到最后一句话,很想笑,调动整个脸部肌肉才把笑意强压下去,“……你没事吧?”
泥鳅拔高了声音,“高兴的时候逗一下,不高兴的时候理都不理;兴趣来了就找我吃饭,没兴趣时连个慰问的电话都没有!明明都去和女孩子相亲了,还……还……还吻……还和我一起打手枪!你……你凭什么?”
江浩有些不解地辩道:“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我……我都记得!你那天,在,在我床上……我……我们……”越说越激动。
泥鳅平时几乎不发脾气,所以一发作起来就特别投入,像只炸了毛野猫,江浩本来还皱着眉,此时却突然不合时宜地笑起来。
“你笑个屁!”毛更炸了。
江浩边摇手边抽气,“没……我只是……我……哈哈……没,我没笑……哈哈!”
泥鳅气结,抹了把眼泪,冲上去一脚踹在江浩的小腿骨上。
江浩没防备到他会突然采用肉体攻击,脚一滑,嘴上嗷嗷叫,整个人连滚带旋地从楼梯上摔下去。
泥鳅怔了一下,傻眼了。
张开嘴,上下牙齿不住地打颤,“你……你你……”边“你”边退,终于退到安全门前,“谁……谁叫你故意作弄人……你活该!”
他说完这句,纵然再怎么心虚也不敢看江浩在下面摔成了什么样。
一咬牙一闭眼,转身就跑。
江浩在后面大喊,“回来!”
泥鳅双手捂住耳朵。
“泥鳅!你给我回来!哎哟……” 江浩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带着莫大的痛苦。
眼泪像是不要钱的自来水一般,哗哗地往外淌。
心里痛,痛得想挠墙。
一路狂奔。
——别耍我了,我不好玩!
——你以为我人笨,就不会伤心吗?
——泥鳅怎么了?
——泥鳅就不会痛吗?
——泥鳅也是鱼啊!
……
泥鳅没吃午饭,一回办公室发现组长开完会了,连忙向他请假。
组长见他眼睛鼻子红得跟圣女果一样,担心他身体不舒服,一口气准了他三天假。
泥鳅三叩九跪,就差抱着组长狠亲,抢过签好字的条子就跑,还专门从后门跑。
出了公司,破天荒地打了个车,一上车就紧紧抓住司机的靠背,“师傅!快!快!快快快!”
那司机师傅平时大概看肥皂剧看得比较多,两眼放光,道:“没问题!哪辆?”
泥鳅懵了,“什么哪辆?”
“你要追的车啊,哪辆?那个宝马?还是那个奥迪?快说,慢了人跑了!”
“啊?”
“是情债?财债?放心,我嘴严,想说就说吧,憋着难受!”
“啊?”
“你别看我快六十了,我有经验!不就是跟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