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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恋-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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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有睡着的时候,才坦诚一点。
  他是戴着面具的人,十句假话里夹一句真话,我用尽了全力,也听不出来。
  但有些事,我还是清楚的。
  比如他以前睡觉的时候,总是躺成大字,最近却越来越喜欢树袋熊一样,整个人都缠在我身上。比如他白天装得再逼真再开心,让人分辨不出,但是要是装得太辛苦,就会失眠,会困到要大白天地补眠。
  我身边有不少厉害的人,比如凌蓝秋,她总是想教会我,但是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要亲身经历才知道的,外人说一万句,不如你自己慢慢摸索。
  虽然这样慢慢摸索很费心,也很辛苦。但总比连一个能让你费心的人都没有要好。
  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
  也许早在乐盈葬礼的时候。
  也许是后来渐渐相处,发现他的面具下,其实没什么害人的念头,更多的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色。是他常年的习惯。
  也许是某天晚上醒来,发现他手脚都缠在我身上,搂着我睡得孩子一样。
  我知道他聪明,知道他心机重,知道他要是想害我,我根本无法察觉。
  但我还是愿意试一试。
  不是因为我相信他,而是因为我这一辈子都认准一件事:如果有一样东西,我想要,我就尽了全力去争取,只要我尽了力,就算最后没有得到,以后我再回想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后悔。
  凌蓝秋说我挑剔,说我方向有问题。其实,我只不过是想找个看得上的人,好好谈场恋爱而已。
  再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买个小院子,孤独终老。
  难得喜欢,试一试总是好的。
  再不济,还有那句话。
  感情的事不算,钱总是实在的。
  要是涂遥真的算计我,我就卷了他的钱,卖了他的房子,砸了他的汝窑听响声玩。


☆、84晚宴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脸上盖着个帽子,不知道涂遥从哪找的。
  他还给我留了纸条,狗爬一样的字:我要去赵家骑马了;大叔好好睡觉。后天我们就能回去了。
  我把纸条揉起来;塞进口袋里。
  不就是骑马吗;我也能骑…
  关家有钱得很,有马厩;还像模像样养了几匹马;但看关永平那样子,爬不爬得上马都是个问题;估计都是给关莹莹骑的。
  我站在马厩外面看了看,看中一匹栗色马,管家给我牵出来,夸我眼光好,说这匹马叫小栗子,小姐最喜欢的也是这匹。
  都哪个年代了,还小姐,骂人吧?
  我骑着名字很娘炮的小栗子,问清楚了这附近哪里骑马比较好,骑着过去了。
  秋天的树林,路两侧树木高大得很,叶子颜色很漂亮,我骑着马一路走过去,管家夸得这马多好,其实一点不听话,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我紧着缰绳也拉不住,看见远远有人影跑过来,连忙勒住缰绳。
  看清楚跑过来的是谁,我倒宁愿撞上去。
  齐楚穿了身骑装,黑色双排扣的外套,白裤马靴,身板笔直,骑在一匹黑马上,一张脸冰雕一样,大概是在考虑要不要撞死我。
  我怀疑小栗子和那匹黑马有一腿,不然为什么见着它就迈不动步。
  反正不是我自己的马,我抽了两鞭,干脆下了马,鞭子也不要了,准备走回去。
  齐楚带着两匹马,跟在我后面。
  这条路少人来,我踩得叶子咔擦响,齐楚一路跟着,我走着走着,忽然跑起来。
  他也骑着马小跑着追了上来。
  跑了一段路,我骤然停下来,齐楚没料到我会有这一招,连忙勒住自己的马,可惜那匹叫小栗子的马不受他控制,一路冲过来。
  我听见他失声大叫:“肖林!”
  我跳到了旁边的树林里。
  那匹叫小栗子的疯马从我原本站着的地方踩了过去。
  我抖了抖身上的落叶,看了眼齐楚。
  他还站在那里,勒住了缰绳,整个人绷得那样紧张,他脸上惊慌还没褪去,简直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声痛哭。
  我把叶子择干净了,没再看他,转身走了。
  他没再追上来。
  这个人,斗狠斗绝斗智商,他哪样斗得过我。
  我现在是不想和他玩了而已…
  在关家百无聊赖呆到晚上,吃了不少用淀粉裹着炸过的黄金虾,决心晚上再吃不到中餐就自己做。
  还好晚上关家又有宴会。
  宴会虽然吃的不是主题,但是吃的一般都差不到哪去。
  宴会在关家的庭院里开,宴会中心是那个庭院中心的欧式亭子,摆了不少玫瑰,鲜花锦簇,还有绣功精细的沙发和抱枕。我端了一盘子鱼卷,躲到一丛有点像槭树的树枝后面,坐在台阶上吃。
  这样的场合,涂遥一般是焦点。
  马都骑完了,他还穿了件做工良好的黑色外套,比下午齐楚身上那件要考究得多,没有多余装饰,功夫全在剪裁上,一堆女孩子挤在沙发上,他半靠在沙发边,站着,身材修长,面孔精致,谈笑风生。
  “肖先生怎么在这里?”
  秦染发现了我。
  这样的场合,她俨然主母一样,不知怎么发现我躲在这里,过来招呼我。
  我只好又露出得体笑容:“让他们年轻人玩,我在这里吃点东西好了。”
  秦染也不勉强,朝我笑笑,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姣好背影,若有所思。
  黄景不在身边,查东西终归不是很方便,只查到关永平当年出国隐居是带着自己几岁的小女儿,至于为什么要隐居,现在还查不到…
  宴会散场前,我早早就回了房间。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庭院里人声喧哗,像是退场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醒过来。
  浑身带着沐浴过的水气的少年,还穿着睡袍,鱼一样钻进我被子,我刚动了一下,他就手脚都缠了上来,八爪鱼一样抱住我。
  “怎么跑到我这里睡?”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被人看到怎么办?”
  他哼哼了两声。
  “我从阳台上爬过来的,”他委屈地拉着我看:“我手臂上都被划了一下……”
  “嗯嗯。”我胡乱答应着,满心只想睡觉。
  他很是不爽,在我脖子上啃了两下,把手伸进我睡衣里。
  “别闹……”我痒得缩成一团,他闷声笑起来:“好了好了,别缩起来,我不摸了。”
  我困得意识都是混沌的,任由他闹了一会儿,朦胧中听见他在耳朵旁边说:“景莫延的骑术不错……”
  “唔,怎么了……”
  “今天差一点就摔死他了。”涂遥带点郁闷地搂住我:“他的那匹马是发情的公马,关莹莹骑着母马,跨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要不是他骑得稳,摔不死他……”
  “你别乱来……”我困得很,提不起精神来教训他。
  他笑起来,搂紧我背:“谁说是我搞的鬼?我们在赵家骑马,出事的又是他和关莹莹,谁会查到我身上……”
  “别总是玩些邪门歪道的,”我打起精神来,摸了摸他的小光头:“你只要自己好好走下去,走到靳云森那地步,他们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谁等得了那么久,”他抱着我,把头埋在我颈窝里,闷闷地说:“我讨厌看见大叔不开心的样子。”
  也许是两个人挤在一起太热,也许是困得糊涂了,也许是有什么微妙契机,那瞬间,我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
  而后我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醒来就是关永平的大寿。
  关家变了个模样。
  本来是西式的别墅,廊下却摆着很是喜气的一串红,客厅里滴水观音慈眉善目,熙熙攘攘地,到处都是人。
  看来不管在国外隐居多久,骨子里那份喜欢热闹的性格还没变。
  我原以为,关永平大张旗鼓开个记者招待会还是什么,结果只是来了几个媒体的客人,不过分量都颇重,是国内几个大媒体的一把手,SV台资历浅,台长亲自过来,还是陪着乐综的人来的,华视的人,南报的人,还有几个大导演,出名的影评人,都过来了。
  涂遥坐在关永平旁边,态度谦和,和这些前辈们聊天。
  开席前,华视的人提议:“我们给老爷子和阿遥照张相吧。”
  当晚新闻就出来,关家气派的客厅里,关永平态度和蔼坐在沙发上,涂遥站在他身后。俨然是爱才惜才的传奇导演和被看重的天才艺人。
  晚上开大宴,摆了十多桌,红毯从林荫道上一直摆到别墅门口,不少媒体闻风而动,守在关家庄园外面。一辆辆高档房车,钻石一样闪亮的银色长裙,鱼尾一样的香槟色长裙,艳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红裙,乐曼,聂妍,李薇拉,还有姗姗来迟的一辆黑色房车,车门打开,穿细带的银色高跟鞋,一条银蓝色长裙,肤白如雪,谪仙一样的郁蓝。
  媒体都沸腾了。
  男伴也精彩,乐综没有当家花旦,齐楚挽的是李薇拉,华视没有男星来,涂遥去外面接了聂妍,乐曼陪着聂靖,郁蓝一下车,左右顾盼,靳云森早等在旁边,两个人相视一笑,挽着手走了过来,
  虽然是人才凋零,比不上当年周子翔、聂行秋、靳云森、郁蓝三王一后的场面,但在今天来说,也是难得的盛会了。
  陆赫来得晚,几乎收尾,挽着电影女主袁冰的手,袁冰也知道今晚大牌云集,没有穿需要气场镇的长裙,穿了一身带点俏皮的鹅黄色雪纺,胜在青春无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快收场的时候,两辆几乎一样的黑色房车,姗姗来迟。
  先下车的是凌蓝秋。
  这女人连遇上乐曼都敢拼上一拼,乐曼穿红,她也穿红。乐曼丰腴,低胸,皮肤白,凝脂一样。她削瘦,盘发,修长脖颈天鹅一样,心机全在背后,修长美背,开叉一直到腰间,一个蝴蝶纹身镇住,谋杀无数菲林。
  然后另一辆车的车门打开。
  简单的黑色斜纹西装,最好的身材比例,最好看的一张脸。
  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米林。
  媒体一哄而上,连洋鬼子也打了鸡血一样围着他拍,长枪短炮全往他脸上戳,当年那部《春秋》红到国外,谁不认得米林这张脸。
  米林的脸,像聂行秋,也不像聂行秋,他五官其实很艳,尤其是年轻的时候,简直漂亮得有点过头。但是岁月渐渐沉淀下来,那种逼人的浮华被淘洗了大半,骨子里的气韵,就有点像聂行秋了。
  我知道他私底下是很沉默很阴郁的人。
  但是,当他挽了凌蓝秋的手,从无数的媒体夹攻下走过去的时候,有人叫他的英文名“nicholas”,他抬起眼睛,朝那人笑了一笑。
  我清晰看见陆赫的手抖了一抖。
  我想那不是错觉。
  因为我的手,也激动得在发抖。


☆、85争论

  这一场寿筵;星光熠熠,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连吃过哪些菜都记不清楚了。
  大厅当中的主席上有十二个人,关永平,秦染,靳云森,郁蓝;凌蓝秋,米林;景天驰,赵易;聂靖;陆赫,华天的一个幕后,还有,涂遥。
  开席前,郁蓝站了起来。
  她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但是这显然是早有预谋,因为她偏头叫了一声“蓝秋”。
  凌蓝秋也站了起来。
  “老爷子今天七十大寿,本不该说不开心的事。但是,如果子翔和行秋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也会到这来,给老爷子贺七十大寿的。”郁蓝眉目低垂,俨然是当初那个化蝶归去的祝英台:“老爷子,这杯,我替子翔敬你。”
  我坐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眼角些许哀伤,但也是凌晨芦苇上的霜一样,不可捉摸。
  那个年代,那些暗藏的情愫和心思,朝夕共处,电影里的才子佳人,最好的年纪,最好的风景,演着恩爱的故事,到底有没有一瞬间,就真的动了心,谁又能说得清楚?
  大厅里灯光明亮,她一饮而尽,仰起的脖颈,濒死的天鹅一样,眼角有些微泪光。
  关永平捧杯的手稳稳的,秦染想要阻止,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他端起被子,一饮而尽。
  凌蓝秋斟了满杯酒。
  她穿红,灿烂到极致,惨烈到极致,唇角鲜红,勾勒出精致眼线,举杯齐眉。
  “老爷子,这一杯,我替聂行秋敬你。”
  “聂行秋”这三个字,似乎有千斤重,砸在席上,关老爷子的眼角都垂了下来,靳云森抿紧了唇。郁蓝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这世上最大的事,大不过一个“死”字。
  我看着靳云森的脸,那样英俊,那样不可一世。他已经独自一人走到巅峰。
  在这个瞬间,他有没有一秒钟,想起过那个叫聂行秋的人?
  当这场盛宴散后,他穿过喧哗媒体,坐上豪华房车,回到别墅里,最终身旁空无一人的时候,他会不会发觉自己心里有一块缺口,是这世上再没有人填补得上的?
  聂靖伸手碰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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