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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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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等他想出主意,他先看到了停在巷口的熟悉的轿车,他的心剧烈地一跳,几乎要跳出喉咙口,捏紧自行车把手,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将自行车搬进院子,才停好,老太太听到动静已从里面出来,看见他,吓了一跳,“怎么弄得这么湿,没有带雨衣?”
  院子里较暗,她还看不清他脸上的伤。
  谢暄头一次没有回答老太太的话,他的目光越过老太太的肩头,看见了站在廊檐下穿着精致套裙,永远优雅高贵的妇人——他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谢暄咬走了啊~




18

18、分别 。。。 
 
 
  他身上的伤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他的沉默也使得所有人无能为力。
  谢暄独个儿换下湿透了的脏衣服,跨进浴桶中,身上的伤口在碰到水之后疼得鲜明,他草草洗完,拿着换下的衣服下楼,才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楼下的争执声——
  他停了停,然后放轻脚步,拐过转角,楼下的灯光便倾泻过来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打架怎么了,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妇人之见!”这中气十足的是他外公。
  “谢暄能跟那些乡下野孩子比吗?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他不是那种会跟人打架的孩子,肯定是有人欺负他了,所以我才要将他接回去——”这话是他母亲韩若英说的,即使没有看见她的脸,他也能够想象她精致的眉毛一定拧得死死的,竭力忍着不发火,“爸爸,我不跟你吵,本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谢暄回去的事,明年他就要念高中了,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现在出了这种事,回去的事情刻不容缓。”
  老爷子气呼呼地呛道:“这事儿你问三儿去,看他要不要回去,他要不愿意,谁也别想着逼他!”
  “问他做什么,我是他妈,他的事我自然能做主。”韩若英的脾气与韩松年相仿,死犟又独断专行,两父女见面很少能和和气气温馨自然的。
  一直没做声的老太太这时候悠悠地开口,“有你这么做妈的吗?嫌他麻烦的时候甩手扔给我们,好了,现在又忽然说要接他回去——你自己说说,三儿在我这儿,你来看过他几次,倒是比美国总统都忙——”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韩若英便不做声了,她敢跟脾气暴躁的老爷子呛声,却从来不敢反驳老太太,老太太在家里的地位悬殊,就是在外面威风八面的老爷子也从来只有顺着的份儿。
  老太太顿了顿,继续说:“你怎么一点不为三儿想想,他的朋友都在这儿,马上又要初三,我看三儿在这挺好——”
  “妈,我就是因为替三儿着想,才想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把他转回去,他在这边儿能交到什么出息的朋友?你说得对,我和立棠这父母做得确实不太称职,其实你当我就不念着儿子吗——”说到这里,韩若英有点哽咽,“可,你也知道我们那情形,哪里顾得上他啊,三儿一向乖巧,他能理解的——我们这回将他接回去,也是想好好补偿补偿,我理解你们舍不得三儿的心情,可你们也要为三儿的前途着想啊——”
  “三儿在这儿难道就没前途了?!”老爷子忽然板下脸怒喝一声。
  韩若英吓了一跳,见到老爷子那可怕的神色,噤若寒蝉。说到底,她对自己父亲从来就心怀畏惧。
  
  谢暄静静地下楼,暴露在灯光下,楼下的三个人同时住了嘴,看着明明尚且稚幼却已将沉稳内敛刻进骨子里的少年,心思难辨。
  韩若英倾身上前,似乎想拉谢暄的胳膊,迫不及待地想说什么,“三儿……”
  但话被老太太打断了,“先吃饭,三儿明天还要上学。”
  韩若英只好讷讷止口。
  饭桌上,韩若英又重拾话题,这一回,老爷子老太太都没有插嘴,于是变成了韩若英的独场秀——
  “……先休学一年,妈妈已经给你预约好了最好的家庭教师,咱们从头到尾好好补补,尤其是外语,现在哪个私立学校不是实行双语教学的?光这一点,咱们就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也还来得及,只要你努力——然后咱们进最好的私立高中,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念的,不过你也不要担心,你谢晖哥哥现在就在那儿,明年毕业,现在已经收到伯明翰大学的邀请函了——你三叔家的孩子明玉比你还小两岁呢,可人家开学早了一年,凭着聪明劲儿小学时又跳了一级,现在跟你一样,可能也要和你一块儿上同一所高中,不过那孩子被东园的老夫人惯坏了,骄纵得无法无天,你要以后遇着他,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千万别跟他别苗头——”
  谢暄默不作声地吃完饭,放下饭碗,“我吃完了,去外面走一会儿。”
  韩若英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面对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的儿子,忽然有些无措。
  老太太温和地看了谢暄一眼,“带上伞,别走太远。”
  谢暄轻轻应了一声,走出饭厅。
  
  他撑了一把黑色的伞,慢慢地走在湿漉漉的水泥路上,心里面闷痛得难受,却无处发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不知不觉却走到了周南生家门口——屋子里透出朦胧的光,谢暄站在院子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地走进院子,收了伞——
  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谢暄有些迟疑地开口,“南生?”
  寂静过后,有竹椅发出的吱嘎声。
  谢暄走进亮着灯光的饭厅,印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一个菜碟摔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菜啊,汤汁啊流了一地,一个饭碗倾倒在桌上,雪白的饭粒撒了一桌,筷子一只掉在地上,南生的母亲关绣急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胡乱地抹了抹眼睛,却没法儿掩饰眼角鼻头的通红,和满脸的憔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谢暄不由暗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心里惴惴。
  关绣扫了谢暄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生硬地回道:“南生不在。”
  谢暄默默地退出饭厅,离开周南生的家,一时间有些四顾茫然,有些凄然——但他不想回去,他曾经那样期盼过韩若英的出现,但等到她真的来了,他忽然感到一种由衷的陌生和愤怒,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羸弱无助的孩子,他在他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悄悄长大了,并且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他们根系发达,枝繁叶茂地壮大,已无人能撼动——初一那年全市中学生作文竞赛,主题是“感恩”,他选择的题目广而深——母亲,用中学生口吻褒扬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深沉的爱,用了不到半小时,轻而易举地获得了第一,这篇文章被刊登在市报上,还在周一集会时在广播里深情并茂地被朗读——
  但那能说明什么?用文章表现的道德观和情感,不过是教育学习的成果而已。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命中注定的感情——
  
  他一个人坐在老戏台上,看着黑沉沉的夜色中偶尔闪过的雨丝的光亮,也不知坐了多久,身上冷得都快僵硬了,他才慢吞吞地回去,终是没有等到周南生。
  韩若英是急性子,几年的豪门贵妇生活,又使得她身上添了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气势。谢暄甚至连学校都没有回,便被她打包送上车——如同十二岁那年来的时候,他沉默地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熟悉的风景,在车经过镇上的游戏厅时,谢暄仿佛看见了周南生的身影,那原本应该是上课时间,他却与一帮镇上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在一块儿,游戏厅门前有棚屋,下面摆了张台球桌,他嘴里叼着烟,支着球杆,脸上的表情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颓然——那样陌生的周南生让谢暄的心一跳,来不及多想,他就已经按下了车窗,伸出头去——
  “南生——”声音飘散在风里。
  周南生似乎朝他这个方向望了望,脸上有点不确定,身边的人推了他一下,催促他赶快打球。
  周南生拧了拧眉,凌晨才睡着的他有些精神不济——昨日跟关绣吵了一架,他知道其实他是故意找由头跟他妈吵架,他在心里憋了太多的火太多的愤怒太多的绝望,却没办法挑破,不能挑破,那些难以启齿的丑事把他生生熬得整个人都阴沉,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而做出那些事的,居然是他的母亲,本来应该最最亲近最最深爱的亲人,每时每刻,他的脑海中总是晃过门口的那两双鞋——旖旎倾倒的高跟鞋和锃亮的男士皮鞋,意念的暧昧和欲、念的呻吟都似乎飘荡在空气中,简直要把他逼疯——有时候,他恨不得立刻冲到关绣面前,狠狠地质问,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配做母亲?家里的一切都让他窒息,椅子、杯子、电视机、门把手……他克制不住想着是不是那个陌生男人用过碰过,他只能逃——
  他用身上所有的钱换了一大盒游戏币,打怪PK,似乎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一直到游戏室要关门,看店蒋哥走过来看着杀红了眼的周南生,用手拨了拨他的头,“小子,我要关店门了,还不回去?”
  他将头一拽,拧着眉躲开蒋哥的碰触,不做声,两眼还盯着游戏屏幕,手上的动作不停。
  “呵,还挺有脾气——”蒋哥笑了下,并没有多生气,“跟家里人吵架了吧,小孩子!”
  周南生抿着嘴唇,为他语气里的那种长辈似的轻视不悦。
  蒋哥自顾自地抽了根烟,居然还递了一根给他——
  周南生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接过来,蒋哥给他点了火,然后看到他抽样的样子,笑着调侃,“哟,像模像样的,背着爹妈抽过不少吧?”
  烟草的味道让他烦躁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蒋哥就靠在游戏机旁边,一边抽烟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蒋哥长得很壮实,手臂上肌肉虬结,还纹着一条青色的龙,这在周塘已经是不良分子流氓头子的代表,何况下巴一道三公分长的疤更显得面相凶恶,这以前,周南生从未与他打过交道,他虽算不得一个好学生,迟到早退旷课打架也样样做过,可骨子里还是学生气。
  末了,一支烟抽完,蒋哥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了,“算了,你要真不想回家,今天就收留你一晚,困了那边有沙发,睡之前给我把地扫干净,算是你的住宿费了——”
  说完,他自己打着哈欠进了里面一个小小的卧室,没多久,又抱了一条旧绒毯出来扔在沙发上,“晚上凉,凑合着应付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发现没有,三儿其实心理是不健全的,绝对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完美。




19

19、谢家 。。。 
 
 
  尽管沙发又硬又冷,但对于几乎无处可去的周南生而言已不啻于救命稻草。他将游戏室仔仔细细地扫干净,然后缩着身子在狭小的沙发上窝了一夜。早晨,他离开,身无分文,肚子饿得狠了,就接自来水喝,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满心绝望。中午的时候,他又回到游戏室,蒋哥看见他,嗤笑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好念书,学什么离家出走——”
  来自陌生人的说教,让他满腔怒火,但又因为昨晚的收留之恩,让他忍住了,拐过头,一脸阴郁和不耐烦。
  蒋哥瞥他一眼,走进里面他睡觉的地方,出来的时候扔给他一包方便面。
  周南生也不客气,拆开塑封口,埋头咔吧咔吧地就吃,看得蒋哥失笑,过了好一会儿,蒋哥出乎意料地语重心长地说:“吃完就回去吧,我这儿可不是收容所,现在还能念书,多好,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南生埋着头不说话。
  蒋哥说完也不再理他了,周南生无所事事的一直磨蹭到太阳落山,才插着裤兜慢吞吞地往家走——墙角石缝间长着一簇簇小雏菊,淡紫色的羽状花瓣,黄色饱满的花蕊,细嫩的花叶在清风中微微颤动,又柔韧又清新,一道曲折的光线从它身边掠过。
  周南生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动,就想起谢暄来,弯腰采了一把小雏菊攥在手里,等发觉自己这可笑的行为时,脸上便有些烧,觉得自己肯定神经搭错,怎么娘们西西的,要扔掉,又舍不得——
  他绕到正对着谢暄房间窗口的围墙外,熟练地翻过墙头,小心翼翼地避过楼下的老太太,蹑手蹑脚地上楼——这个时间段,谢暄应该在琴房做作业,他将小雏菊藏在身后,想吓他一跳,但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谢暄并不在那里。
  周南生有些失望,正出神,忽然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子,好好的门不走,非得做贼似的翻墙!”
  周南生吓了一大跳,飞快地转身,正对着谢暄脾气火爆的外公,脸上立刻火辣辣起来,被人撞见做坏事的难为情和窘迫,捏着小雏菊的手心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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