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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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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阶段,乃是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这一革命,具有两大任务:“第一,驱逐帝国主义 
者,完成中国的真正统一;第二,彻底的平民式推翻地主阶级私有土地制度,实行土地革命。 
①”大会认为:“以上两项任务,虽然没有走出资产阶级生产方法的范围之外,但须由无产阶 
级领导广大工农两大革命动力,反对民族资产阶级,用武装暴动的革命方法,推翻帝国主义 
的统治和地主军阀和资产阶级的国民党政权,建立苏维埃工农民主专政,开辟中国革命向非 
资本主义(即社会主义)的前途进展。②”这个公式,后来就成为毛泽东的所谓“新民主主 
义”的蓝本。 

    这次大会批判了机会主义和盲动主义,并指出“中国现在并没有甚么革命高潮。因而党 
的总路线,是争取群众。③”大会认为:在城市中,主要应进行工人群众的组织工作,和领 
导反帝运动,在农村中应利用尚保存着的苏维埃根据地和少数工农红军,依据革命情形的发 
展,争取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因而制定了《关于苏维埃政权的决议》和没收地主阶级土地, 
分配给穷苦农民的《农民土地决议》等等。 

    中国苏维埃—即工农民主独裁—这个概念,或者说这个公式,在这次大会的决议文中, 
最是含糊不清。例如,政治决议案中说:“广州暴动开始了中国革命的第三时期—苏维埃时期。” 
同时又说广州暴动是“退兵时的一战”,这显然互相矛盾。布哈林在他向大会的演说中着重指 
出:日本在济南出兵,采用暴力侵略,中国有被瓜分或爆发太平洋帝国主义大战的危险。在 
将来剧烈的反帝国主义斗争中,中共有与谭平山这类小资产阶级平分政权的可能。这个与“工 
农民权独裁”,显然不同的“联合政府”的概念,既未列入决议,但也没有人批驳过。这个重 
要的论断被忽略了,是这次大会最大的失败,也是斯大林反布哈林右派的一个恶果。决议文 
中还进而武断地说:“中国民族资产阶级背叛革命,走到帝国主义豪绅地主的反革命营垒,他 
以前是削弱并动摇军阀制度的动力(一九二七年春天以前),现在却变成巩固并团结帝国主义 
与军阀制度的一种动力。”这种说法非常荒谬,后来的抗日战争这个事实就把它完全否定了。 
至于当时托洛斯基主张中共不应搞苏维埃,应当要求召集国民会议,力争民主之说,更没有 
讨论过。因此大会决议并没有证明中共此后非走苏维埃道路不可,也没有详细说明它的发展 
前途。 

    苏维埃这个公式似是既成事实,南昌暴动失败,结束了国民党左派政权这个政治斗争目 
标,秋收暴动和广州暴动,又树起了苏维埃这面旗帜。而且,没有人愿意出面抹煞这个既成 
事实,发动从新检讨的讨论,因此,讨论的重心就转到了“一省数省首先胜利”的发展前途。 
即是说,这次大会所最注意的是已有的农村苏维埃如何生存下去,能否和如何向前发展。 

    斯大林在回答中国农村苏维埃存在的意义时,曾说过一些有趣的话。在这次代表大会前, 
据说斯大林曾指出:在白色恐怖异常严重的情势下,许多中共党员跑到偏僻的农村去,组织 
农村苏维埃和从事农民武装是有好处的,即是较易于保存一部份干部和一部份实力。不久斯 
大林又补充说,中国不统一,而交通又极不发达,苏维埃和红军可以在偏僻的地方生存下去; 
四川的刘存厚,帝制余孽,守旧的军阀,弄到形单势孤,还能凭藉少数兵力在四川绥定地区 
盘据了十几年直到现在,就是一个显明的例子。从斯大林这些话看来,可以看出他对中国苏 
维埃运动之缺乏信心,简直是近于悲观程度了。他不敢提到孙中山曾据广东一隅反抗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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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没有提到其他许多割据称雄的事例,却举刘存厚处在极偏僻地区的最反动割据以为例, 
实在耐人寻味。 

     “一省数省首先胜利”这句口号似是万应灵药。因为这个新名词第,可以挡住“割地自 
雄”、“反动割据”和“分裂国土”这一类的指责,再则它可以随意解释,便于盲动主义者和 
斯大林的徒子徒孙们—米夫派—乘机走私,以图近功。这句口号,在这次大会中讨论得极多, 
瞿秋白曾利用这句口号,多方掩饰他的盲动主义,似乎不管革命形势是否高涨,只须利用国 
民党内部的混乱和军阀战争,就可在乡村大搞苏维埃,并把这些散处各乡村苏维埃集合起来 
包围大城市,不就是一省数省首先胜利的开端么?米夫和他的门徒们表面虽不多说,心目中 
总以为中国土地革命涵藏着了不起的神秘力量,可以凭此找出中国革命的捷径。因此,后来 
特别强调巩固苏维埃区域,和积极于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组成,也就是他们这种想法的具体 
表现。我对上述观念批评最多,一直坚持土地革命须与反帝相配合,如果没有全国革命形势 
的高涨和城市工人的再起,就不能实现一省数省的首先胜利。 

    这次大会的决议文虽将当时的苏维埃政权根据地和少数工农革命军,看作是农民斗争, 
也并不将他看作革命政权,还警告不可对它估价过高,因为它的力量还很小。但在另一方面, 
这决议文却判定:“反动的统治在各区域巩固的程度是不平衡的,因此在总的新高潮之下,是 
革命先在一省或几个重要省区之内胜利。”根据这个假定又进而说到:“一切政权归工农兵代 
表会议的宣传口号,将要如何变成直接行动的口号。”这些论断便是后来整个苏维埃运动的理 
论根据。由于米夫瞿秋白等在草拟决议文时上下其手,这次大会没有扭转忽视反帝的倾向, 
特别漠视日本侵略的危险;更抹杀了国民党反日本侵略和作为民族派的积极效能;又夸大了 
土地改革的作用,错误地移植了苏维埃这个政权公式,因而先后酿成了中共内部许多纠纷。 
例如立三盲动路线,米夫、王明的苏维埃路线,毛泽东的游击主义和我自己对中共中央的反 
抗等等。 

    除以上说到的政策的漏洞外,大会另一个重要表演,是促进了党的团结云云。但这只是 
表面的文章。我们一致通过了新中央执行委员会的名单;除陈独秀因未到会落选外,中央委 
员包括向忠发、瞿秋白、张国焘、周恩来、李立三、蔡和森、项英、顾顺章、邓中夏、罗章 
龙、毛泽东、任弼时、卢福坦、陈潭秋、彭湃、蔡畅、王仲一等,尚有候补委员李维汉、罗 
登贤、王若飞、邓颖超、余飞等。 

    大会闭幕后,新中央执行委员会举行第一次会议,选举新的政治局:布哈林、米夫等人, 
认为这是一件大事,都亲身出席参加。当组织新政治局议案提出时,有一位委员首先表示: 
 “应淘汰原有的政治局委员,另行选举新人参加。”他的理由是:“旧有委员都犯有严重错误, 
而且彼此不和洽。”布哈林起而回答说:犯有严重错误的同志,仍是党内最好的同志;除没有 
参加大会的人(按即指陈独秀),只好置之不论外,其余的都有资格参加政治局。他并且极诚 
恳的表示:如果没有原有政治局委员参加,或者没有反对过去中央的人参加,都不能组成一 
个有力的政治局。米夫跟着不加说明的就提出了一张七人的名单,即:向忠发、瞿秋白、张 
国焘、周恩来、蔡和森、李立三、项英等七人。这个名单就在各个委员不愿引起新的辩论的 
情形下,无异议的通过了。 

    米夫接着表示:这个新政治局的委员提名,是共产国际经过慎重考虑而决定的。现在既 
已通过,共产国际表示非常欣慰,按照中共的成规,中央委员和政治局委员的提名,应由上 
届中央政治局提供出来。这次由共产国际直接提出,当然含有否定瞿秋白中央的意义在内。 
米夫看见进行的情形颇为顺利,因而进一步提议说,共产国际认为最好由向忠发同志任书记, 
瞿秋白张国焘两同志留在莫斯科,任中共驻共产国际的代表,李立三同志任组织,蔡和森同 
志任宣传,周恩来同志任军事,项英同志任工运。米夫这个提议,也迅即获得一致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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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大会闭幕以后,跟着就要举行共产国际的第六次代表大会了。中共代表约有半数的 
人,仍留在莫斯科为出席共产国际六次大会的中共代表。向忠发、李立三、蔡和森等人则率 
领其余的代表,先行陆续返国,从事新中央的工作。中共党内的纷争,经过这次大会,总算 
是解决了。我这个被认为中共右倾反对派领袖的人物,从此,改称为少数派的领袖。共产国 
际这样做,是因为中共党内的争端已经是公开的事实,似只有笼笼统统的来一个少数派和多 
数派,却并不说明这两个名称有甚么内涵。 

    这次大会又为俄共党的斯大林派与布哈林派的纷争阴魂所笼罩。斯大林与布哈林中间的 
争执,那时还没有公开出来,我们原不知道底细。首先是陈绍禹等私下说到布哈林右倾,并 
不能代表斯大林、俄共和共产国际的意见。瞿秋白就利用这个消息,认为布哈林支持张国焘, 
是右派支持右派;并指斥布哈林过份批评八七会议以后的中央,是他个人的私见,斯大林并 
不与他一同见解。 

    这种消息在大会中传播着,形成有利于瞿秋白的形势。有些代表觉得布哈林既被俄共指 
为右倾,他的报告又有与小资产阶级平分政权的主张,将来斯大林不赞成,中共不免要连带 
发生震动。米夫在这种空气中,不仅不否认这种传说,而且表示他是站在斯大林一面的;并 
有意无意的否定布哈林平分政权和联络富农之说。这种气氛,减轻了布哈林发言的作用,也 
无异使瞿秋白获得意外的解脱。 

    李立三在这点上,更沉不着气,他曾向我表示:我们不要站在布哈林的一面,要站在斯 
大林的一面。他觉得共产国际现在主要是反对右倾,布哈林又是右倾的主要人物,因此,他 
的报告不能完全算数,今后中共的方针,与其右,不如左。他的一贯作风又是好大喜功,也 
爱遇事强迫命令一番,他感觉到斯大林的作风与他不谋而合,因而更有自信的干起来。这样, 
六次大会就不能完全克服盲动主义,后来竟酿成了著名的“立三路纷”。 

   ①见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政治决议(全文载胡华主编《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参考资料》第 

二二四页至二四六页)。   

   ②同上。   

   ③同上。   

    第二章 中山大学的风波 

    共产国际得到苏俄政府的协助,将训练各国共产党干部一事,当作是一项重要工作;特 
别重视训练中共干部。早在共产国际成立之初,莫斯科就设立了一个东方大学,训练亚洲各 
国和苏俄境内少数民族的学生。一九二一年东方大学设立了一个中国班,学生全是由中共选 
送的党员或团员。最早的学生为刘少奇、彭述之、罗觉、卜士奇、袁达时、任弼时、抱扑、 
廖划平等八人。此后,东方大学的中国学生续有增加,达六十余人。苏俄在支持国民党时代, 
又有为国民党训练干部之议。一九二五年,孙中山先生逝世后,苏俄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起见, 
在莫斯科另设一个中山大学,招收具有国民党籍(包括跨党的中共同志在内)的学生。该校 
于是年成立后,学生达一千余人,成为留俄学生会集之所。由于中国政治情况的变动,这间 
大学,也就成为中国问题的主要争论场所。 

    一九二八年夏季,我到莫斯科时,国共关系已完全破裂,共产国际和中共正在推行反国 
民党的政策;中山大学也因之从训练国民党员的学校,转化为训练中共干部的场所。原来这 
个学校的学生多是由国民党各级组织所保送的,其中多数是纯国民党员,也有少数的跨党分 
子。那时,这些纯国民党员,除依附中共者外,有的被遣送回国,有的被送到西伯利亚去做 
苦工;剩下来的,再加上武汉分共以后,中共中央所陆续选送的几百名党员来就读,人数常 
在一千人左右。不过多数已是中共党员或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少数是同情中共的分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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