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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视为右派,但他请求我们慎重考虑他所提出来的计划。
毛泽东这篇富于风趣但又非常沉痛的讲话,当时给我的印象不是反感,而是同情。他所
提出来的计划,没有着重说到陕北,没有说到“北上抗日”,因为当时我们是在被隔离的状况
之下,对于“抗日”一事确实非常茫然;他也没有说到在陕北可以和刘志丹、高岗以及徐海
东两部会合,因为刘志丹高岗的名字我们那时都不知道,徐海东部究竟存在与否,也成疑问。
自然,后来所发生的中共中央与张学良、杨虎城的合作以及西安事变等,更是没有料想到。
我当时真是慎重的考虑他所说的话,我觉得这个计划有优点也有缺点,我的心情是忧喜参半
的。
我继起发言,将我所知的西北情况和我的想法报告出来,供同志们参考。我说我们在西
北的活动,可能有三个计划:一是以现在我们所占领的地区为起点,向川北甘南至汉中一带
发展,以西康为后方,可以名之为“川甘康计划”;二是移到陕甘北部行动,夺取宁夏为后方,
以外蒙古为靠背。这就是毛泽东所提出来的“北进计划”;三是移到兰州以西的河西走廊地带,
以新疆为后方,可以名为“西进计划”。我提出资料,阐释者三个计划的优点和缺点,我说着
的时候,大家都一边听一边在翻阅地图。
关于第一个计划,我指出,川陕甘康这一带边境地区地形险要,军阀的实力有薄弱,不
能一致行动。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似亦不能大量用在这个地区,因为地形险要,敌人飞机大炮
的威力也不易发挥。四方面军的战士多出生于通南巴,对这一带的情形较为熟悉。同时,这
是产大米的区域,生活习惯与我们南方人比较接近。第一方面军经长途远征,也可以利用这
个地区暂时修养生息。但这个计划也优缺点,万一情况不利,我们可能被逼到西康,那里尽
是藏族,人口稀少,粮食不足。与蒙古、苏联距离较远,没有后退之路。总之,这个计划,
优点是易于执行,缺点是没有可靠的后路。
接着我说明第四方面军的同志们五月间在江油地区时,因不能确知第一方面军你是否会
很快的渡过金沙江大渡河北上,曾制定了一个建立川甘康边区新根据地的计划:在政治上,
建立一个西北联邦政府,制订一个适宜于少数民族的纲领;在军事上,我军不难从茂县北川,
向东面川军作战,打回江油富庶之区,向南可以在天全庐山一带活动,北面胡宗南部虽占据
了平武松潘等重要地区,但敌军防线空隙甚多,我们不难进入甘南地区,那里也是人口较多
的地方。
关于第二个计划,我首先追述一年以前徐海东部的事情。该部由鄂豫皖区西移到陕西地
区,其意向虽然是要到川北来与我们会合,我们从情报知道他沿秦岭到达了陕甘交界的山岳
地带,后来为敌军所阻而渡过渭水折往北面,从此没有下落。四方面军在今年之初,曾进入
汉中的宁羌地区,除主要是为打击胡宗南部,为一、四两方面军向北发展做些准备工作外,
还想借此探听徐海东部的踪迹,当时曾准备派一个支队到陕北地区去与徐海东部取得联系,
后因不知徐海东的确实所在而没有实现。
我们在宁羌地区时,曾考察过陕甘北部和宁夏一带的情况。从这里去宁夏,愈往北走,
愈是毫无掩蔽的黄土荒山,我军易于遭受敌机的袭击。陕甘北部地广人稀,粮食情况远不如
川陕甘边远一带的丰裕。宁夏南有黄河,东西北三面都是大戈壁,我们进到那里,易于被敌
封锁。何况黄河的阻隔,渡越的困难甚于长江。就由于这些情况,红四方面军自脱离鄂豫皖
以来,总是要靠向南方。
接着我指出,我军若进到川陕甘北部和宁夏地区,优点是我们可以南下威胁兰州西安潼
关各线,东向可以进到山西绥远地区,还可以问鼎中原。可是,缺点是退路不好,西北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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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三册
广大的沙漠。如果莫斯科真能经过外蒙古策应我们,如当年对冯玉祥的西北军一样,那末,
沙漠也许不足为虑了。
关于第三个计划,我首先报告,我们从情报中知道,苏联的飞机和军队,曾支持新疆省
当局平复马仲英部的叛乱②。从这个消息看来,苏联在新疆有相当的力量,新疆当局似持亲
苏立场,如果我们移到河西走廊和新疆区,可能有最佳的退路。在不利情形之下,可以保全
较多的干部和军队,撤到新疆的安全地区。缺点却是离中国内地太远,如果蒋介石封锁了河
西走廊,苏维埃的旗帜就只能暂时在昆仑山阿尔泰山一带飘扬。
我还说明要实现这个西进计划,先要做一番准备工作。从这里到河西走廊去,要渡过黄
河,还要与回族的骑兵纠缠。所以我们最好先执行第一个计划,暂时在川康地区立下脚来,
以便有时间整理我们的部队,训练对骑兵作战的战术。如果我们经过试验,能够实现川康计
划,那又何必北进或西进;如果事实证明我们不能在川康立足,然后再行北进或西进仍未迟。
即使那时北进路线被敌封锁,仍可西进,因为西进路线是敌人所不易封锁的。
我所提出这三个可能的计划,虽包括毛泽东的北进计划在内,但也冲淡了毛泽东的靠近
外蒙的唯一主张,也许这是使他不高兴的原因。他批评我的川康计划,认为事实上会使一、
四两方面军被逼退到西康地区。据他考察所知,西康地区只有二十万人口,不能供养红军,
如果我们被敌人封锁在这个地区,将成为瓮中之鳖。他认为,新疆倒是红军可以得到修养整
理的地方,只是离中国内地太远。同时他对我的北进到宁夏陕甘北部所应顾虑之点,也不能
有进一步的解释。
毛的发言有些节外生枝,也表示出毛泽东太敏感,对我不信任。他对我所叙述的红西方
面军在今年初北向汉中宁羌地区行动,考察北进可能并企图策应徐海东部一事,有些怀疑。
他说:“可惜了,那时你们已经到了汉中,为何不继续北进?”他继续说,如果那时我们真的
北进,那我们就不能在懋功相会,中共中央和一方面军还要多走几千里路去追寻四方面军。
毛当时说这些话的语气,显然是讥讽我并无策应中共中央和一方面军的诚意。
毛的这些话使我心情上的感觉很不愉快。我觉得他在游击战争中养成了一种疑忌心,所
以对我的所作所为,也不用善意去推测。我当时并未戳穿这一点,我只说明我们四方面军的
同志们知道一方面军将会渡过长江北上时,即以策应一方面军为我们的首要任务。我们到宁
羌地区,主要企图打击在那里的胡宗南部,也是策应一方面军的一个行动,并无远离一方面
军北进的意思,现在我们终于在懋功地区会合了,我和四方面军的同志们都引以为快。毛听
了我这些解释,也未再置一词,谈到旁的事去了。
我们的会议一面讨论,一面交换情报,侧重研讨们所提出的北进主张。我们都觉得如果
在陕北地区有些游击队基础,那将是北进计划的一个优越条件。但张闻天等却说,中共中央
对徐海东部由鄂豫皖西行到陕北地区,是否依然存在,以及陕北一带是否有其他的游击队等,
均毫无所知。即使杨虎城剿共不积极,与四方面军有过联络,他们也是第一次由我口里听到
的。至于莫斯科的态度,在事隔十个月以后的现在,能否仍照前议,通过外蒙古予我们援助,
也没有人能确切说明。会中还有人认为,可能因外交形势的变动——当时我们约略知道日本
正侵略内蒙压迫外蒙的事情——,苏联透过外蒙古援助我们的可能性,便不能不加以慎重考
虑。
参加会议的同志们,多表示现在我们的着重点是避开战争,找寻一个能有较长时间休养
生息的地方,到甚么地方都好,只是不喜欢这个吃糌粑的区域。他们虽然大多数表示支持毛
的主张,但也没有否定我的西进意见。
我表示,现在我们的目的既然是避战和争取较长时间的休息,而苏联是否能通过外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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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有力援助又在未知之数,那我们就不如详细研究一下西进计划。也许到新疆去是上策,
因为那里能获得苏联助力的成份较多,而且蒋介石的部队也不容易开到新疆去。
这就是后来中共记载中所谓北进和西进之争的主要经过。
会议一连开了三个多钟头,并未达成确定的结论。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毛泽东以主席的
身份宣布:“这个问题关系重大,我们再从长研究吧!”不料毛的这句“从长研究”并未兑现,
我们以后一直没有再开会讨论这个问题,毛的北进主张便当作多数赞成,开始实施。这样解
决问题的方式,也许就是中国人避免争端的办法,不过中共一向不是如此的,历来会议对重
要问题,总是要经过确定会议的。这次违反常例,后来事实说明中共中央在我未到抚边前,
即已决定了北进,可是并没有告诉我,只作一番形式上的讨论,又不好公开否决我的意见,
如此而已。
散会后,我回到住处,午餐时,我的秘书长黄超将一份中共中央出版的《布尔什维克报》
给我看。这份油印的刊物是中央到懋功后的第一次出版物,刊物上第一篇便是中共中央宣传
部长凯丰所写的《列宁论联邦》一文。这篇文章的大意说,列宁曾反对“欧洲联邦”,因此西
北联邦政府是违反列宁主义的;再则这个所谓西北联邦政府,也违反了中共中央的苏维埃路
线,在此严重关头,居然提出西北联邦政府的名义,无异否定中华苏维埃共和国。
我看了这篇文章,非常生气,我知道中共中央一到懋功就赶着出版布尔什维克报,发表
反对我的见解的文章,这决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推测一定是中共中央曾经开会慎重商讨,
决定“反对张国焘的机会主义”,才会有凯丰署名发表这篇文章。我觉得这篇文章的论点立足
不稳,列宁虽反对欧洲联邦,认为在资本主义的基础上面建立联邦是不正确的,但他并未根
本反对联邦制。现在西北联邦政府,主要是承认西北少数民族的自治政府为联邦之一员,在
中共第二次代表大会宣言上也提出过中华联邦共和国这个口号,这与列宁之反对欧洲联邦是
不能相提并论的。我慨叹中共中央的留俄人物,竟生硬的拿着列宁的教条来任意批评我。
黄超又告诉我,这份刊物是一方面军一个干部私自交给他的,中共中央在两三天以前发
行了这个刊物,规定只发给一方面军的干部看,不给四方面军的干部看。我听了黄超这些话,
心中更为不安。我觉得中共中央是不能将一、四两方面军分开来看待的。通常如有人这样做,
就要被认为是搞小组织的行动或者是违背组织原则。中央从前继立三路线之后,便是王明等
米夫派当权——即王明路线。一九三一年春我在上海的时候,已曾有过初次的领教,现在又
在懋功再度出现了。
恰在这个时候,张闻天来了。我将这份刊物给他看,并问他:“中央机关报发表凯丰这篇
文章,用意是不是要展开西北联邦政府的辩论?”如果是这个意思,那我就准备做篇文章答
辩,因为我觉得凯丰并未提到西北的少数民族,也没有确切表示赞成民族自治、承认少数民
族可以自己组织单独的政府,他只是不顾实况生硬的引用列宁的话,来反对少数民族与汉族
组织联邦政府的权利。
我又问张闻天:“这篇文章是不是根据中央的决定写的?如果是,为甚么不等我到了抚边,
让我有机会参加讨论之后,再行发表?又为甚么我已到了此地二十小时,还不拿一份给我看?
难道在中央机关报上可以随便公开批评一个政治局委员的政治主张?通常是在一位政治局委
员不服从多数决定,坚持自己的错误见解,才会有这样的事。我已公开提到西北联邦政府这
个问题,而其他政治局委员并没有发表批评的意见,现在却在机关报上公开登载出来了,为
甚么要这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