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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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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小没有力量的。当地人民对我们多持冷漠和观望的态度,敌探的活动更是防不胜防,敌人 
的便衣队便袭击过汕头的公安局。 

    敌军徐景唐、黄绍雄、任庭飏等部占住了潮汕西面汤坑一带险要阵地,企图居高临下, 
俯击我军。我军正向汤坑前线集结,准备决战。我们觉得这是一场决定命运的战役,大家忙 
着供应前线。革命委员会的工作,须俟这一战役的胜败而定。 

    不两天,张太雷奉着中共中央的使命,由香港潜来汕头。他的到来,最初被视为是海外 
来的救星,令人兴奋,但我们知道了他的使命,又大感失望。他要我们根据中央的新政策, 
将革命委员会改为苏维埃,丢掉“中国国民党”这块招牌;放弃潮汕,将军队调驻海陆丰。 
会合那里的农民,改组为工农红军。这是一件影响我们今后行动的大事。我们现在挂的招牌 
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并有一套合乎这个名称的政纲,我们的军队正与敌军对峙,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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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激战。在此紧急关头,如何更改招牌和政纲,如何让军队脱离火线等具体步骤,才能切 
合时宜,都是要煞费考虑的,而代表中央的张太雷也无法解决这些难题。 

    张太雷也曾隐隐约约的说到中共中央八七会议及其以后的情况。他告诉我们,中共中央 
早迁回上海,由瞿秋白负责,他自己也被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兼广东区委书记。此次中央 
又赋予他全权来指导我们工作。而我们这些主持南昌暴动的首脑们,则都丧失了原有的领导 
地位,谭平山李立三都不再是中央政治局的委员,周恩来和我降为中央政治局的候补委员。 
他虽没有明说我们被判为机会主义,但我们既受如是的处分,也不难推知瞿秋白中央对我们 
的看法的梗概了。 

    于是我们一致推张太雷负起这里的领导责任,但他却不肯接受,他不肯担任前敌委员会 
书记的名义,也不肯经行领导,因为他就要赶去广州,执行区委书记职务。他吩咐潮汕中共 
地方组织的负责人,要仍然保持秘密,以免我军离开时,遭受敌人的打击。他还传达中央的 
命令说:“张国焘李立三应即回上海去,与中央商定今后政策,这里的事由周恩来负责处理; 
谭平山在取消了革命委员会委员长的名义之后,也应离开这里。”我曾质问他:“这不是丢掉 
军队散伙吗?”但他说:“八七会议后的中央命令是要严格执行的。”这一切使我们觉得中共 
中央对南昌暴动己不存任何指望,所谓苏俄援助,更是落空了。 

    周恩来鉴于这件事难于处理,因以前线紧急为理由,赶往指挥作战去了。他行前曾向张 
太雷说明,这些事是要从长计议的。我军如果要移到海陆丰去,也要先击溃汤坑的敌军,一 
切变更都要在这次战役之后,才能实施。张太雷看见事势如此,也只好同意了。我曾与张太 
雷恳谈,向他委婉说到南昌暴动的前夕,只注重反机会主义的罗明那滋,要我根据共产国际 
的指示,停止这一暴动的举行,但为在南昌的全体同志所反对,可为殷鉴。这次他的态度仍 
没有著重现实的领导,大概又是以反机会主义为主题在做文章。如果,我们不对准敌人,只 
是浇些反机会主义的冷水而将这股本钱丢了,那确是一个重大的损失。不如依据现有的局面, 
逐渐改变,譬如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改为苏维埃,就须考虑周详的,而且在战事紧急中, 
如果采取激烈的改变步骤,无异是拆自己的台。 

    瞿秋白从中央透过张太雷的手,对我们所浇的这瓢冷水,对当时的人心士气以及这一战 
役的失败,究竟有过多大的影响,固然不能精确估计。但至少我们这些负责人确是因此大伤 
脑筋,以致未能全心全力的去为战斗努力,则是事实。我对此一直引以为憾。我觉得当时中 
央应以全力协助我们争取南昌暴动的胜利,不应当这样胡闹。不仅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的 
名义不能任意取消,就拿谭平山个人来说,他既成为这次暴动的旗帜,也不是可以任意撤换 
的。 

    前线的军事失败,解决了我们内部的争执,敌军占领汤坑的高山险地,构筑工事,以逸 
待劳;我军仰攻伤亡极大,终至不能支持而败退下来。十月三日汤坑的失败,便决定了这次 
暴动的最后命运。 

    在汕头一带的革命委员会各机关,接到前线的败讯,便不分昼夜,向普宁方面,落荒而 
走。那时秩序已乱,人心惶惶,颇有草木皆兵的情形。我在行进途中,曾遇到由前线来的聂 
荣臻,他懊丧的向我叙述:“这次失败,完全是指挥失当。参谋团不慎密研究敌情与地形,只 
知将部队开上阵地去打硬仗。叶挺同志那位猛将,也只知硬攻,在前线象发了疯一样的拚命。 
等到气力用尽,连退却也弄不好了。我们经过这次惨痛的失败,以后如果要再举,非大大记 
取这一次的经验不可。” 

    张太雷在汕头和我们朝夕相聚了一星期,在退出汕头的时候,又和我同行了一段路程, 
他才化装转回汕头,取道回广州。他和我分手时曾说:果不出中央所料,暴动终于失败了。 
现在只有照着中央的指示执行。我回答说:一切我须与前线的同志们会面商决,如情况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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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恶劣,我也许一时不能回上海去。 

    十月四日午后我们和由汤坑败退下来的队伍,在流沙地方相会合。在大道旁一所相当雅 
致的小庙中,我停留下来。我的工农委员会的人员,那时一部分派到沿途去维持秩序,一部 
分则失去了联系,与我同行的,不过几个人。我在那里与李立三等会集,他的保卫局的队伍, 
那时也分散得七零八落,失去掌握:张曙时、郭沫若、林祖涵、姜济寰等,都陆续来到这里, 
谭平山、恽代英等已经走到我们前面去了。从汤坑败下来的队伍,似乎比汕头来的后方人员, 
还要惊慌些,那些士兵,一面急行,一面喊着:“快走!敌人追来了!” 

    集聚在流沙小庙中的革命委员会的要人们,准备等前线周恩来、贺龙、叶挺等到达后, 
举行一次紧急会议,以决定行动方针。不久,周恩来躺在一个担架上,被抬来了。(贺龙叶挺 
已走到前面去了,周算是殿后的)他面带病容,更显得特别懊丧。他下了担架,走进这所官 
兵拥挤的小庙中,提高着嗓子向在场者宣称:“你们这些先生们还不走呀!现在我们奉中央命 
令,我们共产党,不再用中国国民党这面旗帜了,将在苏维埃旗帜之下,单独的干下去。现 
在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事实上已不存在了。你们各位先生,愿脱离队伍的,就在这里分 
手。”张曙时立即回答说:“那也好!就这么办吧!”周恩来这一懊丧而气愤的宣布,显然是因 
为军事已失败了,他根据张太雷前所转达的中央命令,仓促间来不及与我们商谈,乃以他那 
前敌委员会书记的身份,作此决定。这一决定,居然成为历史上中共与国民党左派最终的分 
离,中共扯出苏维埃这面旗帜的开始,也是中共所领导的革命运动更陷入歧途的标志。 

    正当人们纷纷准备逃离时,周恩来转而和我与李立三作紧急的商谈。他说:你们赶紧离 
开部队潜返上海。我将随部队行动,沿途由我相机处理,除应留下的人员外,一律遣送到香 
港上海一带去。我问他:你的病怎样?你病了应先离开部队,让我留下来代替你的工作。前 
线情况到底如何?他急遽的回答说:我的病不要紧,能支撑得住。我不能脱离部队,准 
备到海陆丰去,扯起苏维埃的旗帜来!你们快走吧!不能再讨论了,迟了就来不及了。前线 
糟得很,还能剩下多少队伍,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这样,我们就不得不离开这小庙, 
各奔前程了。 

    我和李立三,在小庙的大路旁边处理了一些遣散同志们的必要事务,并告诉一般同志, 
分别找向导向海口方面逃出这个危险战区。然后我才和李立三贺昌(少共中央常委,奉命回 
上海工作)还有一位是中级军官×××(姓名已忘记),跟着一位向导脱离队伍,循着田间的 
小路单独行动。 

    当时我的同行者作何感想,不得而知,我自己则频频回首,望着那七零八落的队伍,百 
感交集。我们走了约一华里,从流沙大路那面传来零零落落的枪声,愈来愈密,大路上的队 
伍,乱作一团。从远处看,一部分人是在抵抗;另一部分则无目的的乱逃。我们目击这种情 
况,很想奔返鼓励士气,坚决抵抗,以挽颓势。那位向导—中共普宁县委派来的一位农民同 
志,能干而熟悉当地情形—却反对我们这样作,领着我们从速脱离火线。 

    不久,天已黄昏,我们走到了一所有碉楼的村庄,流沙那面的枪声,也停止了。那位向 
导安慰我们说:我早就知道天快黑了,敌人追击部队的射击,是不能加害于我军的,你们放 
心吧!他悄悄的引我们进了他家里的后门。随即出去了一会,抱来了一包便衣服,我们脱下 
身上的军服换上合身的便装。他并为我们准备了可口的晚餐,我们这些饥饿的人,围桌大吃 
一顿。 

    这个村庄,有一两户地主人家是反对农民协会的。其余的农户大都加入过农协。这位向 
导是农协的活动分子,看来家境相当富裕,我们为着避免地主的注意,躲藏在那里不敢声张。 
饭后,我们将所携带的短枪,交给那位向导,请他妥善的收藏起来,以为将来农民起事之用。 
他非常高兴地谨慎的将枪埋藏好了;即领我们走出他家的后门,偷偷循着山涧小路,向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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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发。 

    我们四人追随着向导,在无人烟的山岭中行走了一夜,沿途还是和平常旅行似的悠然自 
得,向那位向导问东问西。他那时真像一位大军统帅一样,总是笑而不答。他不告诉我们要 
走多少路;到甚么目的地;几时可以走到,我们除在两三处喝了一点泉水,吃了少许饼干外, 
他不顾我们的疲劳和饥渴,不让我们休息,一个人走在前面,催着我们急走。第二天近午, 
我们望见前面的海面,他才休息下来,向我们说,前面是“甲子港”,再上前去,我们将要分 
开走,要表现得我们五个人毫无关系。但各人互相照顾,不要失去联络。到了市镇上,我将 
要走进一家熟识的店铺,你们也陆续进去,不要出声,一切由我交涉,自然有人出来招待。 
昨晚到现在,我们走了一百多里小路,幸好都平安渡过,现在到市镇上去,一切更要注意! 
我们都笑着说:一切听你指挥。 

    我们放慢了脚步,装着普通旅客模样,先后进入了甲子港,这个海滨市镇,完全是个渔 
港,市镇上尽是鱼产品。海港中停泊着大小的渔船,海滩上则晒着各式的渔网。不仅各户门 
楣,以鱼虾蛤贝等作装饰,多数妇女们,从头至脚,也以鱼虾蛤贝等作装饰品。这个镇上, 
没有民团,也没有警察,除了有些大鱼贩操纵市场外,似是一个无人管理的世外桃源。我们 
四个奇异的客人,依照向导的话,走进了一间海边的店铺,看着正在那儿和店老板谈话的向 
导的眼色,坐在一条长凳上,像普通的顾客一般。随即由那位向导引我们到店铺后进的楼上, 
他向我们说: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这位店老板很怕事,不愿留你们在此过夜。他即将送茶 
饭来,你们不要下楼。我去找船,船找好后,你们就上船去。 

    我们四人并未完全遵从向导的嘱咐守在楼上,饭后,我们单独的去市镇上溜达,曾看见 
那位向导正和渔船上的人在饮茶谈天,一会又蹲在沙滩上和另一些渔人交头接耳,近黄昏的 
时候,向导回来了,他说:船是找好了一条,船资一百大洋,午夜开船,直驶香港。他表示, 
他对于渔船的情形,并不清楚,还要去继续打听。我们这些急于要逃走的人,不管许多,就 
将一百元船资派人随同向导去交给那位船主,并催他赶速准备启程。 

    天黑时,我们四人更是毫无顾虑的在海滩上荡来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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