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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进攻我军,两军暂时按兵不动,互相监视。
我致函田颂尧,表示我军意向。首先说明我军入川并无与他作战的意图。我们所反对者
是蒋介石,本非四川任何地方军人。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希望暂时在通南巴地区略事休息,如
果他能谅解不向我军进攻,明春,我军拟仍返回中原地区。希望双方协商划分防地,并请他
不要轻启战端,以免两败俱伤。为了使这封信确能到达田颂尧手里,我曾抄录数份先后派专
人递送。
约两周后,罗泽洲师全部已集中鹰哥咀。田颂尧的其他各师也纷纷达到各战斗地点。于
是田颂尧向我们表示态度了。罗泽洲以傲慢的态度向我们的使者说:“共匪是打败了的军队,
逃窜到了此地,我奉命毫不留情的予以歼灭。即使共匪再逃往别的地方,我也要跟踪围剿。”
这样,我们与田颂尧的战争就爆发了。
自入川至战争爆发这段期间内,我军获得休息和整顿的机会。这一带集镇上有相当数量
的土布和棉花,我们大批搜购,赶制了大部分的冬服,所缺少的炊事工具,也获得了补充。
此外我们也有余力注意清洁卫生,对于生冻疮以及伤病的兵士积极医疗,颇具成效。各军来
的报告,都说战士们以往的狼狈情况,逐渐消除,恢复一贯的抖擞精神了。客观形势大大改
善,粮食不虞缺乏,而且易于征取。这一带粮食多集中在豪强者之家——四川称为“绅粮”,
大多数老百姓则极为穷困。我军去打“绅粮”的粮食时,总有上百上千的穷苦老百姓背着篓
筐,蜂涌的跟着一道去,形成一个热闹动人的场面。这些老百姓每人每次在我们征发得了粮
食时,都能分得三四十斤粗粮,衷心的欢喜在他们面上尽情流露。这样,我军只需花少数人
力,便解决了军粮问题,同时还有余粮救济当地老弱,因此获得了当地多数人民的拥护。
但我们感到头痛的问题,是当地鸦片的毒害。人民多半是烟鬼,据不甚精确的统计,成
年男子百分之九十以上吸食鸦片,壮丁几乎找不出没有烟瘾的。连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也有不
少染上这种嗜好,成年妇女吸烟者约占百分之七十。这个事实是我们无限忧虑。
补充新的人力是我军一项极重要的工作,我军原没有一个吸鸦片的,在意识上也反对吸
烟,我们素来也拒绝任何一个有烟瘾者进入我们的军队。但在此地却找不出一个不吸烟的壮
丁来补充。虽有不少当地壮丁要求参加我军,但我们却难于接纳。一般战士认为这这里不能
扩大红军,如果勉强把这些烟鬼引进来,会降低红军的素质。因此,军中泛起不愿在这里久
居的情绪。
中国西部地区多产鸦片,通江更是鸦片集中地。鸦片成为最有价值的货币,通江各个集
镇上的买卖,多以鸦片为媒介物,巨商富户所积蓄储藏的是鸦片,全县较肥美的土地都种鸦
片,农民对于鸦片的种植不惜投资出力,种粮食的却只愿听天由命。我看见烟田都弄得整齐
肥沃,一根杂草都没有;而种粮食的天地则显然缺乏肥料和人力的加工,杂草丛生。鸦片也
成为敬神的祭品,我看见许多庙里菩萨的口唇上,都被善男信女涂上鸦片烟。鸦片又成为包
医百病的良药,人们有了疾病,首先都是用鸦片来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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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三册
这种骇人听闻的现状,主要是军阀统治的后果。拿通江县来说,全县人口约十一万,田
颂尧每年要在这县里搜刮二十六万大洋,而人民所付出的,则好几倍于这个数字。如要在通
江做一任区长——三个月——最少要花三千元的运动费,那末这个区长向老百姓所搜刮的自
必多于三千元——通常必数倍于此——他才有利可图。通江县共有区长十人,其运动费姑以
最低标准计算,全年即为十二万元。再则各区长转取于老百姓的数目,即以一倍记至少也在
二十四万以上。此外上至县长,下至乡镇保甲长,以至税吏差人,无一不需付出运动费,也
无一不转取之于老百姓。
通江县城是剥削老百姓的罪恶渊薮。城内约有一千户人家,其中两百多户是开设鸦片烟
馆的,另有两百多户则是或多或少吃衙门饭的,他们的生活,多以靠各乡民来城里打官司⑥
花的费用来维持。我们到达通江时,县长和县政府人员都已逃避一空,但监狱里还禁闭着两
百多人,我们全部予以释放。县政府的案卷里,还积压着一千多案子没有办完。
当地人民纷纷向我们诉说,田颂尧属下的县长,那里是甚么父母官,不过是可怕的吸血
鬼。县政府奖励甚至强迫人们打官司,只要民间有点小纠纷,或者欠少数税捐,都要到县政
府来兴讼。就是由于打官司的人多,于是城内烟馆及百业都随之兴隆起来,各级官吏也就有
油水可捞了,甚至滑竿伕也有工作可做了。其实,中国人民,当然包括通江人民在内,都习
于和平生活,不愿入衙门诉讼的。而各地乡间,多有调解人民纠纷的优良传统,但在军阀搜
刮的残酷统治下,逼得他们做损害自己的事——打官司。
我们占领通江后,对症下药,首先就是严禁鸦片。我们这些反对鸦片的人,走进这个鸦
片世界,全身都极感不舒适,觉得禁烟实有较大的政治意义。不仅为了扩大红军,有此必要,
对捣毁军阀统治的财源和实施社会改革,也都如此。但我们的革命任务十分繁重,如今竟要
从禁烟做起,自也不免有革命旅途遥远之感。
我们开始禁烟宣传,接二连三的召集禁烟会议,但到会的本地人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瘾
客,反应又是非常冷淡。他们有一种偏见,认为戒烟足以死人,他们也耽心如果真的戒烟,
当地这种特出的土产就变成废物了。他们议论纷纷,希望能够延期办理。
但妇女成了戒烟的急先锋,这是我们始料所不及的。在最初一次的妇女大会上,经过戒
烟的宣传后,她们表现了出人意表的热忱,那次到会的妇女虽有不少吸烟的,但一致诉说她
们所受着的痛苦。有的说她仅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因为丈夫无钱购烟,竟将儿子出卖了。有
的说她的儿女病了,因为他们夫妻都吸鸦片,以致没有钱医治,结果死了。有的说她仅有的
一条长裤,竟被她的丈夫拿去换烟吸,使她很久的时间无法出门。有的说她家因为吸鸦片欠
了债不能还,欠了税无法缴,又打不起官司,结果把田地典当光了,丈夫和儿子逃往陕甘去
了,至今不知下落。她们这样互诉痛苦,弄得多数到会者嚎啕大哭起来。她们发誓彻底拥护
戒烟。
妇女们对戒烟所表现的热心,大大鼓舞了我们。于是总政治部立即通令各地,普遍召开
妇女戒烟大会,推进戒烟工作,咱家这种大会的妇女特别踊跃。在通江县所举行的一次妇女
戒烟群众大会上,就有五千以上的妇女参加,其中有些是从很远的乡村赶来的。我参加这次
大会,那些老的少的,还有些缠足的妇女们,陈述她们的遭遇时,使我感动的流泪。
这样,戒烟的声浪就一天高过一天。不到几天,就深入人心。没有人再敢反对了。我们
在各地设立戒烟所,并得到当地中医的合作,用按日递减含烟量的方法制造了许多戒烟丸,
戒烟所成为最普遍而又最庞大的机构。通江县城戒烟所第一期的戒烟者约有三百余人,其中
不少是由他们的母亲或妻子送来的。第二期就增至千人以上。我们经常发布公告,说明戒烟
的人,不仅没有一个死亡,而且开始戒烟后多数的身体都健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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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三册
我们拟定了戒烟的详细条例,主要规定壮年男女必需戒绝,五十岁以上男女或有病者可
以缓戒,参加红军的和参加各级政权组织以及民众团体的男女,必须以身作则,彻底戒绝。
为了使当地人民减少因戒烟所受的损失,我们没有焚烧过鸦片烟土,也不反对鸦片外销。
这样经过一年的努力,通南巴一带吸烟的人大大减小。据不甚精确的统计,当地不吸烟
的人这时占百分之七十以上,没有完全戒绝的,约占百分之二十,仍然吸烟的老弱不过百分
之十而已。这可以说是红四方面军到川北后所作的第一件大公德。
由于戒烟运动的展开,我们在这里建立根据地的信心就加强了。我们在通江县办了一个
刊物,叫做《干部必读》,第一期在我们到达通江后约十天就出版了。我写了一篇文章登在第
一期的卷首,题目大致是《建立川北新根据地》,我吁请全军将士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并扩大
红军,不要有思乡或悲观失望的观念。我说明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特别是戒烟运动,
收到良好的效果,要求他们对当地吸烟的人民不可稍存歧视,而且戒了烟的壮丁,将会是红
军的好战友。我进而鼓励他们遵照入川纲领,努力展开各方面的的工作。我的这个号召,发
生了振奋人心的效用,这个刊物从此也成了红四方面军的最高指导刊物。一直到红四方面军
离开川北与红一方面军会师懋功时,这个刊物才停办。
同时,我们开始组织通江和南江两县的县政府(我军初入川时,只占领通江的大部和南
江的一部分),我们根据入川纲领先组织两县的临时政府,规定由当地人民公推公正人士参加,
然后由临时政府办理选举,成立正式政府。那时与田颂尧时代的县政府有关系的人都销声匿
迹,新出头的是一般穷苦人民,他们跟随着红军到各处征发粮食,并帮组展开戒烟运动,此
外还有一批洁身自好的知识分子参加。不过通江县的知识分子很少,有一部分且依附田颂尧,
所剩下足以协助我们的为数实在不多。
我们很重视这些少数知识分子,但结果颇感失望,他们多系老式的秀才人物,职业多数
是教书和行医,他们虽然不满田颂尧的统治,但抱独善其身的哲学,在乡间度其清贫的岁月,
做点与人民有益的事而已。他们头脑十分冬烘,对于传统不敢多表异议。他们佩服红军纪律
优良,虽然这时红军的纪律因长途行军,已经有些松弛,但较之田颂尧的部队,还是有天壤
之别。红军的戒烟行动,他们认为切中时弊,因此对我们抱有莫大的希望。我们曾接到一些
万言书式的条陈,其中除对田颂尧表示愤恨外,满纸都是“王道”、“真命天子”、“五行”、“八
卦”和“诸葛亮”等等过时的概念。我曾约集这些万言书的作者们谈话,我觉得这些好心肠
的人,头脑究竟是太落后了。
在我们的政工人员策动下,召开了通江县的临时县政会议,并组成临时县政府。参加这
个会议的代表,就是有政工人员遴选,经各区乡群众大会推举出来的。临时县政府人选也是
由总政治部提名的⑦。临时县政府委员会约有委员十五人,多数是各区乡的农民,手工业者
和知识分子各有二三人参加。当选任主席的熊某,系穷苦农民出身,他身体强健,不吸鸦片,
也曾做过苦力,抬过滑竿。他在巴山打猎的时候,误被毒箭射中腿肚,他不顾痛苦,立即自
行拔出,始得保全性命,因而被乡人视为勇士。他平素确也急公好义,红四军到来后,更表
现了积极的革命精神。
由于这次选举,当地人民内部开始了分化,特别是那些秀才们为之大哗。秀才们觉得,
只有念书的人,才能做父母官,他们纷纷议论,抬过滑竿的人,那里能当一县之主呢?他们
也埋怨红军,表示红军什么都好,可是不懂当地情形,现在居然捧出一个目不识丁的滑竿伕
来主持县政,未免太藐视通江人了。秀才们这种“斯文之上”的传统观念,也为一般乡下人
视为当然,一时也难以加以说服。
临时县政府甫告成立 (这是我们到通江后两个多星期的事),田颂尧部罗泽洲师即由鹰哥
咀向通江城进攻。田部的战斗力究竟薄弱,一经接触,即告土崩瓦解,退守离鹰哥咀六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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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江渡,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