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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觉得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大用了,原来是让我当说客,”赵铭德叹口气,“崇晔算是我的得意门生。可惜这孩子性子太软,当时占领上海前大学师生大都选择离开,可他说自己曾经留学日本,希望留下维护校舍。当时我说沪上就剩他一个文化名人,劝他离开却不肯。尔后又耐不住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说起来他也是不得已。”
沈青明忙道:“这我们都明白。谭先生当教育署署长,并未有什么为虎作伥的事。但是我们更希望能把谭先生吸收到我们这边来。”
“从崇晔出仕伪、国,我便与他再无联系。不过以他的性子,大概有七成把握可以成功。”
沈湛沈青明二人知道如果这事赵老狐狸说有七成把握,就基本定型。忙站起称谢。荏公挥挥手让二人坐下,道:“我这也不是为自己么?既然已经不能有钱谦益的才学,就不要再有钱谦益的骂名了。”
沈湛沈青明不答腔,都只笑笑。
赵铭德便凑近沈青明道:“青明你和延、安那边走的近是瞒着你爹吧?想你爹戎马一生,小时候是怎么收拾你的我可还历历在目呢,还有你大哥……啧啧,你就当真不怕我去告密?”
沈青明笑得一脸诚恳:“我这都是为了家国苍生。再说,我信任荏公的人品。”
“小七你比小的时候精明多了。”
“赵伯伯才智不减当年。”
☆、惊弓势起
沈湛见两人离题越来越远,暗暗摇了摇头,接过话题与赵铭德定下见谭崇晔的日期。
见已近正午,二人起身告辞。
赵铭德这时道:“这位沈先生其实我一看就觉得有些眼熟的。可否告诉我真名?”
沈青明与沈湛对视一眼,沈湛点点头,沈青明便凑到赵铭德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赵铭德愣了一下道:“果然。我还以为只是面容相似。这份孤身深入虎穴龙潭的胆色老夫佩服之至。以后但有用到的地方,先生只管开口,赵某虽已近天命,却也愿为华夏尽绵薄之力。”
两人告辞出来,沈青明照例要等徐先生的汽车,沈湛另有接应。分别时,沈湛再次紧紧地抱了抱沈青明,拍着他的肩膀重复了两遍“保重”。沈青明喉中发哽,只是拼命地点着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街上冷,若是不嫌弃,围巾你戴着吧。等忙完赵老这边,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重聚,好歹算是样凭证。”徐先生的汽车不知为何久久未至,沈湛虽觉担心,但他那里也还有不少要准备的,耽搁不起,解下围巾仔细给沈青明围了,又抱了抱他,便不再犹豫地走入冷风里。
围巾上的温暖还在,沈青明看着他渐渐模糊在幢幢洋楼间的背影,仿佛还现下还是在法国时的少年时光,天真,热血……且不曾沾染过任何污秽。
时间大约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正当沈青明考虑着要不要想办法递个信儿先走的时候,徐先生的汽车终于姗姗而至。甫一上车,熟悉的司机老王便压低声音叮嘱沈青明:“那位廖先生没打招呼便到我们先生这里来作客,先生本来想瞒,吩咐我多待一会儿再悄悄地出去,谁想上好的绍兴酿都空了几坛子,还是被那姓廖的手边人给察觉了,打了幌子盘问了一番,先生也不好瞒他,害怕越瞒越惹事端。”
沈青明倚靠在座椅里,咬紧了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哪里生出蹊跷让他给闻着了……他现下可是已醉了?”沈青明问。
“眼神看样子还是清醒的,”老王一边开车,仔细回想了一番。“应该还没醉。别管这些了,我把您送到容华戏院去,回他们您还在忙就完了。”
若是追究下来,恐怕后果更难处理。沈青明心里雪亮,继续问老王:“既瞒不过去,徐先生又是如何跟他解释的?”
“先生本来说的是请位角儿来助兴,自然没骗过那帮狗鼻子的……最后也是实在不得已……”
话虽隐晦,沈青明却已然清楚这其中的意思。“信了?”
“信了……”老王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八成还恼起来了吧。”沈青明一笑,帮着老王把话说完。
“走之前先生悄悄吩咐过,叫我务必转告您回戏院之后也要多加小心。”老王直视前方,脸色却依旧活泼不起来。
“不妨,去会会他们又如何?横竖我又如何能忍心把脏水全扣在徐先生身上,”沈青明笑着解起颈上的围巾。“徐先生一届豪商,不同我们这些惯于风里来雨里去的,肯冒着风险投入进这关乎社稷的事业中来,本就已极难能可贵。先生肯助我脱此时之险,那是先生情高节亮;追根溯源,我本就是那个把先生拖下水的罪魁,若是占着这个便宜叫先生当真吃苦头,那反倒当真是我不仁不义了。”
车已快抵达容华,老王虽敬佩沈青明的气量,分过他一个视线,却仍旧坚持表达着不赞同。
“你那边未必能走得开,赵德铭若是看不着你,恐怕是要起疑的,徐成益不是个贪财的人,这里有他应付着,能撑得一时便撑一时吧,终究组织里的事儿要紧。”
这话已当真要紧。虽是在车里,也并不保证绝对安全。老王说完便住了口,把车戏院门口稳稳停了下来,示意沈青明下车。沈青明见他意思坚决,记起廖仲恺惯用的那一套阴损,想来难得很快脱身,又记起沈湛和赵德铭,只得重新戴起围巾,恭敬不如从命。
“若出了什么变故,千万及时回来找我。”他这么说着,仍旧是有些放心不下来。
雅音穿着浅灰色绫织和服领着他穿过偌大的日式庭院。用长柄水瓢舀水净手、漱口,将丝帕别入衣襟、折扇别入腰带,在茶室门口和土肥原大将进行程式化的寒暄,比主人领先三步进入茶室,点炭火、煮开水、冲茶或抹茶,赞美手中的武野黑陶。
繁冗、格式化的日式茶道,自己从幼年起就被义父严格训练过了。因此不论是姿势的飘逸还是言语的得体与否都无可挑剔。
绷直的背开始酸痛了。在这位大将面前,他总是紧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开始发难。
果然,第二杯茶还未喝完,他就被蛮横的按倒在榻榻米上。
整个茶室都开始摇晃起来。墙壁上悬挂的竹制花瓶里的黄色菊花也是,主人精心搜刮的中国字画也是。
他大睁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愉悦。
还好折磨总有尽头。当他被主人送出茶室时,他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藤本君,知道共党那边有一位要员最近到了上海么?”茶室里绝不允许谈论金钱、政治等世俗话题的,所以土肥原有什么事总在茶室门口招待。
“大将知道是谁吗?”
“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据说会和军统那边接触。你去安排一下。”
“是。”
沈青明这几天严重睡眠不足。晚上容华有场子,白天的时候又忙着赵老那边。阿福给他上妆的时候难免就笑得有点儿猥、琐:“沈老板最近白天晚上都忙些什么呢?年轻也要注意身体啊,有道是细水长流……”
沈青明面色不动,任他抹画:“我这里想的可是人不痴狂枉少年。”
阿福一时无语,只能连声道对。
“那边可有人来过?”沈青明冷不防转了话题。
阿福一愣,反应过来。“只来过一回,见您不在,也不知往哪儿去了。”
“程师兄那里如何?杨先生呢?”
“杨先生也来过,看样子心情似乎并不很好,程老板跟他搭话,他倒也不怎么理睬,略坐坐就走了。”
沈青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由冷笑,看来那里的局势也不好过。
所幸几日之后南京那边过来了一个昆曲班子,剧院这边的事就基本上没有了。沈青明借口找杜兰兮天天早出晚归,戏班也没有什么人怀疑。
赵老劝降谭崇晔的事进行得十分顺利。两个人在书房里关上门说了一天,傍晚时谭崇晔走出门来就答应帮忙接近章蘅藻。对章的策反工作算是迈了一大步。
这时就到了十号。沈青明便主动跑了去问沈湛:“沈大哥要单刀赴会?”
沈湛道:“不会带太多人,一来目标太大,二来不显诚意。”
“我演周仓?”
“小沈你还是适合演赵云。你负责接应。”
☆、姑妄严戒
只是还不待行动,廖仲恺那边便终于忍不住了。
“若是沈老板现下已不那么忙的话,次长希望您能马上过去一趟。”来人有两个,一前一后地站着,帽子摘了下来握在手里。那领头的口气十分客气,说话时腰微略前弯,显得毕恭毕敬。
其时,沈青明刚下得台来,正在对着镜子卸妆。戏班的日程已经少得不能再少,再不来点个卯倒真有些过意不去,但显然这一点也同样被有心人给料着了。沈青明在心里想着借口推脱,还没来得及答话,隔壁的程晓桐倒抢先开了口:“先生好面生啊,不知是谁家的老爷这么不体谅人,戏台上忙活了大半天还要往家里请,若是还没听够,三五天之后又是一场,一个人唱曲儿又有什么趣味。”
沈青明心里一动,抬眼看他,恰好程晓桐也在往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接,程晓桐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里清亮亮的。
“次长吩咐如此,小人自然不敢妄做决断……还请沈老板仔细考虑清楚,次长等的日子似乎已然不算短。”
沈青明咬了咬牙。行动就定在明晚,同样得耽搁不得。这次行动军统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撤出,廖仲恺不应该不知情,想来专门挑起这个时候,那人也是诚心不让他好过。
“稍等会儿,我跟你们同去。”明天不一定会发生什么,趁此机会能让他放下戒心也是好事。沈青明这么想着,动作利索地净了脸,却不妨程晓桐负气般重重掷了东西,转身去换行头。沈青明不由得苦笑,再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落到了左右都要得罪人的地步。
车就停在戏院门口。沈青明和那二人打了招呼想去买烟,意在把换衣服时草草写成的字条递出去,谁想那二人并不应承。
“廖次长怕是已等得久了,您若是想抽烟,‘茉莉’牌的我这儿就有。”那人扫了一眼烟摊儿上摆的品种,从兜里当真拿出包烟来,甚至还未开封。
76号尤其是他手下的,倒也认真没一个好哄。沈青明心里冷笑,当真接过了一支来,由着那人替他点了,这才款款上了车。
车没往76号去,而是直接开到了廖公馆。沈青明倒也没多言,和同样一路沉默的二人点了点头,便顺从地推开车门往灰色的水门汀里走。
廖公馆常住着廖仲恺和廖语冰兄弟两人,偶尔会有几个仆佣,宅子修建地虽十足宽敞,却是古色古香的格调,并不十分讲求华丽。沈青明踩上那厚重的长毛地毯,张妈已守在一边为他开了门,领着人往楼上走。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沈青明深吸了几口气,不由得把手握成拳头。
“先生,人来了。”张妈敲响了门。
“叫他进来。”廖仲恺的声音隔着房门响起,掩不住深处的疲惫。张妈冲沈青明微微躬了躬身子,沈青明只得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沈老板今日怎么得闲?”房中有淡淡的烟味,那人正坐在窗边看园中风景,显然自沈青明一进大门起便把他的行动全部收入眼中。
“这几日没来次长这里汇报情况,是我的错,”沈青明在他旁侧站定,低垂了头,倒也开门见山,“只是明天晚上就要开始行动,次长能不能……”
“原来你还知道你该干些什么!”廖仲恺猛地一扬手,沈青明只觉得额头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火辣辣地一片疼。他想抬手捂住伤口,只是还没待血往下流,脚步声响起,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沈青明重重地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方才感觉血似乎慢慢地糊住了眼。他咬紧了牙,干脆一动也不动,默默起承受着身后人粗、暴的动作来。
“明天还有任务……”感觉到□已是一片冰凉,初秋的天气里,沈青明回忆起以前并不愉快的种种,手攥着床单,抑制不住地瑟缩起来。“次长……”
“忍着。”廖仲恺抓起他的腰,冷冷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