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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午夜深蓝
午夜深蓝……《绝》
1
风过来了,秋天里,有些萧瑟。枯黄的树叶像韶华已老的女人,憔悴、凄凉,不甘不愿地飘零,轻轻地落在一排排白菊上面,与鲜美的花,衬出令人神伤的反差。
墓园中,白衣黑裤的男人染着秋风特有的孤独,伫立在一个墓碑前。秦雪依,很美丽的名字,而这美丽,镌刻在墓碑中,凝固在死亡里。墨镜遮住了男人的眼睛和所有表情。痛苦,透着白菊的味道,却依然弥漫开来。颀长完美的身体里,除了孤寂,还是孤寂。
他轻轻地开口了,秋风一般萧索却又华丽无比的声音:
“雪依,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伤害你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得到好下场。明天就是开庭的日子,我要你用上天的眼睛,看我为你报仇。”
墨镜缓缓摘下,露出一张美的令人摒息的脸,额前几缕乌发翻飞,在飞扬的眉梢前飘荡。凋零的黄叶瞬间遮蔽了清澈冰冷的眸,滑过挺直的鼻,抚过弧度完美的,淡色的唇,又恋恋不舍地随风荡开。刚而不硬,柔而不阴,男人俊美的极至,也就如此了。
再一次开口,是不曾改变的誓言:“我爱你,如同你爱我,你一生未变,那么,我也是。我爱你,至少,今生今世。听见了吗,雪依,我爱你。”
门猛地打开,又猛地关上。气喘吁吁的男子闯将进来。
“阿啸,你真的接了Aquamarine的案子?你没发疯吧!”
“不接我才是发疯。”伏案工作的人未曾抬头,“记得下次进来时敲门。”
“谭啸!神经正常的律师都会对这个案子避之不及,就算你是本市的‘头牌’也不必如此急于自毁招牌吧。”
抬头,美丽的眸子射出寒光:“姓林的,请注意你的用词。据我所知,‘头牌’一词多形容风尘女子。”
林非羽呵呵一笑:“阿啸,凭你的相貌身材,就算干那行,也肯定是头牌,我何错之有啊?”
“有事就说事,找骂请出去,找打下班奉陪,现在我很忙。”
林非羽笑容不改:“说真的,Aquamarine的案子证据根本就不充分,再说它的势力之大没人不知道。输了你名声扫地,赢了你惹火上身,以你的聪明,怎么能干这种事!”
“证据不充分?”谭啸一声轻嗤,扔给他一个文件夹,“看看这个。”
疑惑地接过,林非羽翻了翻,脸色大变:“你是怎么收集到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它用去了我整整五年的功夫。”语调里风平浪静。
林非羽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没必要非得知道吧。”
“怎么没必要?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那是你自诩的。”
“谭啸!你非要把人拒之门外吗?难道你连让我帮你的权利都不给我?”
“非羽,这件事并不有趣。”
“但我想帮你!”
无奈地叹口气,谭啸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清楚了,这件事我一生只说这么一次。”
林非羽有点吃惊,毕竟袒露心迹可不是一向拒人千里的谭啸的风格。桌下轻晃不已的腿渐渐停了下来。
谭啸放下手中的笔,眼神里一片空漠:
“有一对相恋了十几年的恋人。男孩和女孩青梅竹马,从中学到大学一路相伴。他们的甜蜜幸福会让所有见过他们的人相信‘爱情’这个字眼。女孩美丽温柔,却十分勇敢刚强。在一次突发事件中,她成了一场凶杀案的唯一目击者。杀人者来自一个极有势力的黑社会团体。但女孩却在自己身份并没有暴露的情况下不顾男友的劝阻主动出庭作证,把凶犯绳之以法。可想而知,疯狂的报复随之而来。一天傍晚当男孩回到他们的家时,便看到了一个毕生都欲忘不能的场景:他们的卧室里是铺天盖地的猩红,女孩赤身裸体地被绑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是被蹂躏过的痕迹。她的身体上被利器割了许多口子,最致命的在颈动脉上。墙上是一道道喷上去的血弧。床单全是红色,地毯全是红色,男孩回去时她早已无血可流……而他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谭啸停住没有再说下去,神色淡然一如往常。
林非羽呆住了。他不会笨的听不出谭啸说的是谁的故事,可他叙述这血淋淋的故事时云淡风清的口气却真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作为律师凶残的案子看过不少,但却没有一次令林非羽这样心惊。他皱皱眉:“是Aquamarine干的?”
谭啸不置可否,随手点燃一支烟:“怎么?还想不想劝我别接这个案子?如果顺利的话,Aquamarine的头目少不了几年监禁。”
“赢了的话他们不会放过你的,Aquamarine的老大佟天海我见过一面,不是个能惹得起的人物。”林非羽的声音里只剩下无奈的焦虑,连自己也感觉到这话在血海深仇面前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就是这样我才会把这事告诉你。我不希望自己出了事后没人给雪依上坟。”
谭啸俊美无俦的脸在烟雾里迷蒙了林非羽的眼,低沉的嗓音蛊惑人心。
“阿啸……”林非羽想说什么劝一下他,一时竟无语凝噎。
谭啸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让人闪神的微笑:“祝我好运吧。”
案子是关于Aquamarine的地上公司“海蓝”的税务问题。原本被怀疑为会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的案件因为著名律师谭啸的接手而被炒得沸沸扬扬。
然而,听证会上事情的发展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谭啸的证据精准无比,辩词无懈可击。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把海蓝逼向悬崖的步伐。作为Aquamarine的老大和海蓝的总裁,佟天海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更没有料到的是,几乎把他们置于死地的律师竟是一个如此俊帅的人。听证会上,谭啸的美貌分去了佟天海大部分的注意力。这并不奇怪,只要是第一次见到谭啸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去所有目光,疑心他会不会是自己此生见过的最出色的人。林非羽曾说过,女人见到谭啸,不出三次,就会喜欢上他;而男人见到他,只需一面,就会妒火中烧。而对于佟天海来说,初见谭啸,就不可抑制地想把这个周身都散发着清冷优雅的人据为己有。事实上,这恐怕也是所有见到他的同性恋和双性恋者的反应。
佟天海半眯着眼睛,目光放肆的打量着谭啸。看得出,他注意Aquamarine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漂亮的男人,和Aquamarine到底有什么过节,而致使他去搜集这些至少需要好几年才有可能找到的证据。
“陆卿,查一下那个谭律师,我要他的详细资料。”佟天海转头对身边的保镖兼助理吩咐道,眼里闪动着陆卿熟悉的光芒。每当他对谁感兴趣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懒散又危险的表情。
“是。”陆卿答应着,心道这种时候老大怎么还有这种心思,抬头看了谭啸一眼,又立刻觉得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了。
谭啸刻意忽略了佟天海那令他厌恶的目光,朗声陈词。优美华丽的嗓音熨贴着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他明明是扬着手挥舞着利剑一点一点地刺进海蓝的心脏,佟天海却感到了无尽的诱惑。潇洒的气度、缜密的思维、雅致的谈吐,再加上绝美的长相,佟天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得一脸邪气,仿佛毫不在意自己面临的危机。
几乎是大局已定。
审判长问被告可有话要讲。佟天海站起来,目光还是没有离开谭啸。他微微一笑,风度翩翩:“我是否可以请教一下这位出色的律师尊姓大名?”
全场哑然,不知佟天海的意思。他不为自己辩解却问对方律师的名字究竟是和用意?况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谭啸的名字!
谭啸冷冷地开口:“敝姓谭,谭嗣同的谭,单名一个啸字,呼啸的啸。”
“谢谢。谭啸,很好的名字,我记住了。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谢谢审判长。”佟天海彬彬有礼地坐下。
这是威胁!谭啸立刻明白了。但既然上了山,就有见到虎的准备,他不动声色,安如泰山地坐着。看情形,佟天海几年监禁是免不了的了,他怕什么。
不久案件就公开审理了。一审判决很快就下来,海蓝因税务问题严重而被查封,总裁佟天海被判三年监禁。出乎意料的是,海蓝没有提出上诉。
谭啸的公寓里。两个男人把酒言欢。
“阿啸,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酒过三巡,林非羽心有余悸地劝道。
谭啸手腕一挺,半杯啤酒入口,姿势极尽优雅:“他们要是毫无动静束手就擒才是奇怪。但你也不必太担心,短时间内他们也不会找我麻烦。如果判决一下我就出事,连傻瓜都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那以后怎么办?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光损失海蓝还不足以动摇Aquamarine的根基。”
谭啸半阖着眼睛,诱人的如丝醉眼射出冷冷寒光:“先让佟天海蹲几年吃吃苦头再说。复仇的序曲才刚刚奏完,我怎会迫不及待地谢幕?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后。
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监狱的门前。不久,铁门颤悠悠地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一身黑衣、英俊挺拔的男子。前面的车缓缓驶到他面前。黑衣男子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
“阿利,你还亲自来接我了,陆卿一个人来就可以。我不在的时候帮中事务还好吧?这阵子为了我的事劳烦你和大家了。”佟天海向坐在身边的斯文俊秀的男人说道。
凌利无所谓地笑笑:“一个月不见大哥怎么见外了?为你尽力是我们的责任。弟兄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点小风浪还难不倒我们。倒是大哥这些天来过的一定不舒坦,害得大家担心够呛。我生怕你在出来的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岔子,便自己跑来了。”
陆卿也道:“少爷,看到你现在精神这么好大家也跟着高兴。还有,你要的那个律师的资料我已经备齐了。”
“姓谭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我们在这里还能玩出李代桃僵这一手。说实在的,我的耐性已经不多了。”
凌利道:“你还真看上他了?”
佟天海唇角一扬:“远非那么简单。让咱们Aquamarine栽跟头的人,我决不会让他好过。他以为我被判了刑就万事大吉了么?一切,才刚刚开始。”
命运的列车,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启动,顺着上苍早已安排好的方向缓缓驶去。
没错。一切,才刚刚开始。
'墨'
2
清晨的墓园里,花异常芬芳。
不变的一身白衣黑裤的简洁打扮,谭啸默默立在秦雪依的墓前。
“我已把佟天海送进了监狱。雪依,希望你在九泉之下睡得安稳些。”
风吹,草动。
谭啸猛抬头,五个彪形大汉鬼魅般地出现在面前。
“请谭大律师跟我们走一趟。”老套的开场白。
他毫不在意地扬起眉:“Aquamarine的人?”
没人回答,其实也没必要回答,大家心知肚明。五个人一言不发,只是慢慢向谭啸逼近。迫人的压迫感随着距离的缩短四散开来。
绑架?杀人?谭啸不也不动,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已经可以听的到大汉们握拳时骨节的响声。谭啸突然发难,一声轻斥飞身攻了过去。五个人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似乎没有料到斯文儒雅的律师也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早晨是适合健身的时候。墓园里,一干人打的激烈。谭啸采取游斗战术,尽量扩大打斗的范围,以图各个击破。谭啸的强悍出乎五人的预料,一时间,以一敌五竟毫不落下风。同样,五个大汉也让谭啸觉得十分棘手。
当谭啸把五人都撂倒的时候,自己也是相当的狼狈。原本齐整的头发有些凌乱,纯白的衬衫裂开几道不雅的口子,领口的扣子也被扯开,露出半个略显白皙的胸膛。现下他也顾不了这许多,放开腿便跑了起来。溜到小门处,他偷偷向外看去,三辆车赫然守在那里。谭啸心中暗叫不好,转身向大门跑去。恐有埋伏,他并没有直接出去,而是神不知鬼不觉闪进了看门者的小屋。
他对看门者歉然一笑:“对不起,有点急事,借电话一用。”
看门人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