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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种话无疑是在挑逗我吧。」应采声瞪了他一眼,膝盖朝崔河肚子一击。
「我都说这麽明白了……你揍我也是在挑逗我,不是吗?」
应采声露出难得易懂的表情,「咦」的情绪外显在脸上,像小孩子想起甚麽忘了带,「糟了」的那种眼神。随後他又收回惊讶,说,那又怎样?
「不怕我对你怎样?」
应采声不屑地嗤笑,说:「你这麽正派的人才不会,我才十七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两情相悦就不会怎样的年纪不是吗?」
「谁跟你……」应采声本来想再给几拳,却又犹豫著没动手。崔河给他的意外太多了,揍他居然是挑逗。
「你揍啊,我乐意。」
「揍你不就便宜你?不揍。」
应采声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脸已经有些红肿的崔河,忍不住站起身,一脚踩向他胸口,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命令地「喂」了一声。
「是,主人。」
应采声又笑出来,说,你真的很有慧根啊,班代。虽然看他的脸是在开玩笑,不过这玩笑开得好。
「你说不在一起是为甚麽?」
崔河说,像他们现在你踩我,我被你踩,早就比在一起还刺激了吧。只是当别人问起的时候,不要回答在一起就好了,也省得人家说閒话,应采声也不会被家里问甚麽。
「不然要说甚麽?」
「说我是你奴隶。」
应采声笑眯了眼,说,你果然也是个神经病。
这种听来像是玩笑的说词,果然没有被多问甚麽。但这只单指没有被同学过问太多,私下有多少讨论,应采声本人并不知道。而崔河本身人际就广,多少听得到一些耳语,和别人的劝。多半是,知道班代你人很好,不过靠他太近这样好吗?或是,连应采声也能熟得起来,崔河也真是了不起。
无论好坏,崔河就是笑笑,不多表态,有攻击性的话语便巧妙转移,所以崔应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保持得良好。
只不过,崔河成为『奴隶』的隔天一早,当应采声打开手机时,里头塞爆了简讯,留言;信件都还没读完,就接到哥哥应禹的电话。死哪去了,你妈在找你,说不回家也不说一声,整个晚上吵死了,要是你是女生,就报警了。
应采声淡淡地问,那有报警吗?应禹说,你又不是女生,报甚麽警?
应采声笑说:「你信不信,你不回家没给她打电话,她一定报警。」
旁听的崔河听出这一句的心酸,印证他之前的认为:应采声都是用开玩笑的方式,说真心话。聪明人听得出来,但聪明人通常也选择不做回应。崔河有听见电话那一头他哥哥的叫喊,但应采声依旧平淡。或许正因为他的表达方式都是如此,才造就他和家人间的距离感││吵架也能是一种沟通,但显然应采声没有想吵架的意思,若是他自己,一旦被凶了,一定立刻凶回去。
「没事了。」应采声切掉电话,问崔河今天有没有课。
「下午,怎麽了?」
应采声笑说,我想揍你。
「你不是拿我当出气包吧?」
「当然不是啊,我看起来像在生气吗?」
崔河说,是不像。但他也好奇为甚麽应采声不发脾气。
应采声说,发了脾气不会比较好,小时候他就试过了。就算跟哥哥做的都是一样的事,坏的,他会被骂,哥哥不会;好的,哥哥会被赞,他不会。所以哥哥骂他,他随便回回就是了,不会有甚麽大改变。
「这麽偏心?」
「有没有很同情我?」应采声笑道。
崔河说,有,不过爱情比同情多。
应采声傻傻地看著崔河一阵,最後选择揍他的後脑。
「你干嘛?」
「打是情……」
崔河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你家人骂你也是爱的一种?
应采声说,少笨了,那才不一样。他推开崔河,背起画袋就要离开。
崔河拉过他,说,如果他的猜测让他不愉快,他很抱歉。他只是想找到一个让应采声比较好过的想法,如果不能改变别人作法,就改变自己想法吧。谘询师的目标都是在个人身上的,也就是来交谈的应采声本人││至於家庭上的,他们就没有办法多干涉。
「你职业病真的很重啊,我现在是在你房间,不是谘询室。」
崔河的抱歉还没说完,应采声扔下画袋,把他打倒在地,并坐到崔河胸膛上,极其温柔地拍拍他的脸,说:
「你不要这样,我会忍不住。」
说完,应采声给了他一个耳光,又在那发红的脸颊边上,落了一吻,说:
「带我回家。」
崔河在第一时间以为,应采声的那句话是,「带我回你们家见你父母」的意思,又引来一阵讪笑。
「去你家干嘛?我是要你带我回我家。」
崔河『哦』了一声,写在脸上的失望让应采声笑不停。
在机车上,应采声毫不客气地环住崔河的腰,让他坐立难安。送到门口,崔河说,那我走了。
「走去哪?一起进来。」
「进去?」
应采声掐掐崔河的脖子,笑说,你真的很容易脸红。
「如果你进来的话,我今晚再打你一顿。」
「这话好像说反……」
「以後不揍你了。」
这句之後,崔河反射性地说,我进去就是了。自己听都觉得病态。但能看见应采声的笑,他又觉得值了。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是多想被应采声揍呢?要是被其他朋友知道他有这种癖好,那可不是亏一两句就能算了的事。怪癖甚麽的以前也没有吧?对象问题,对象问题。崔河这麽安慰自己。他应该只是喜欢被喜欢的人打吧?但这麽一说的话,他有多喜欢应采声呢?这似乎是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问题。但应采声的确一直以来都吸引著他的目光。
待应采声进了家门,崔河先听见的就是应采声母亲对他的责备,但看见崔河後,就收了许多,甚至笑开,喧寒问暖。说,应采声没有带过朋友来家里呢,是同学吗?甚麽名字?长得挺帅啊,今天没课吗,怎麽有空来……。
原来。崔河明白了,带他回家,可以少挨点骂。不过看看应采声默不作声地,又不像是已经盘算好这心机。
应采声在那听了两分钟,淡淡地开口,说,我去洗澡,你随意。就扔崔河一个继续被母亲攀谈。
崔河没有特别看时间,但他确信,应采声洗了多久,他母亲就讲了多久。她看来不像应采声说得那样性格,但自己只是第一次见的外人,也说不准。
应采声出来後,头发没有吹乾,披著毛巾就坐近被拉到沙发上问东聊西的崔河身边,还刻意肘击了一下他的腰,偷踩了他的脚,母亲也没发现。倒是崔河,注意力已经不在应采声母亲的说话里了。
应采声和母亲并不像,肤色特别白,特别细,鼻粱骨靠近眉心那儿,有一处小小的凹陷,显得轮廓更深,但母亲并没有。没有看见父亲的踪影,也没听应采声特别提起。崔河想,应采声该是像父亲多一些。过了一会儿,见到从房里出来的应禹,崔河更认定应采声是像父亲。
应禹和应采声完全不像,简直不像一家人。应采声的确光是在长相上就和哥哥及母亲有道隔阂。平易近人的,和不食人间烟火的。
出浴的应采声,肤上还带著水气,有股微微的热,和淡淡的香。崔河一时之间入迷,也不记得自己是和应采声的母亲在谈些甚麽。只记得应采声开口说话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聊完了没有?这是我朋友,不是你的。」
母亲听完这句,没有理解到抗议,只是打哈哈,继续和崔河没有说完的话。
应采声不发一言地走到房里。崔河听见吹风机的声音,之後是翻书的声音,摊开画纸的声音,磨墨的声音。
直到应采声的母亲说,她想起她跟人有约,匆匆地出门後,崔河才松口气,慢慢地往应采声的房间去。应采声房里没有桌子,他把床垫扔在地上,直接在床上画图。
是上回他看见的那张画,应采声正在半片半片的给叶子染墨色。
「山茶花吗?」
问这话的瞬间,应采声整个人跳了起来。他回头瞪崔河一眼,命令他关上房门,并强调要上锁。
「聊完了?」
「嗯,她出门了。」
应采声意义不明地哼笑,又回头继续画图。三片叶子的时间後,他开口:
「知道她多烦人了吧。」
「怎麽说,没我想得那麽糟?」
「因为你够帅。」
崔河捏捏後颈,嗫嗫嚅嚅地说,其实应采声看起来才像是受宠的长相,是个美人啊。
「我常被她问,我是多想当女人,我一点也不。她认为男人要该有男人的样子,她觉得我没有。」
崔河说,他猜应采声是像父亲吧?这样的话母亲应该不会讨厌应采声的长相才对啊。
「你以为你为甚麽没看到我爸?」
应采声没再说下去,崔河点点头,不多问,心底大概明白意思。
这次是十片叶子的时间,应采声又开口了,只有两个字。
崔河。
崔河低应一声,心脏高速跳动。让应采声喊名字的时候总是异常地兴奋。
应采声扔下笔,扯过崔河的手,咬上。这回比昨夜在崔河住处的力道更甚,咬出了血。
应采声说,给我一点血吧,我一直想试试的。
让你的血,盛开成我的山茶花。
☆、墨山茶(三)
「这颜色不太好看,好像掺墨了。」
应采声摸摸画纸上那几朵用崔河的血开出来的山茶花。
崔河说,血乾掉本来就是这样。想不到应采声居然这麽大胆地实验没用过的『素材』在画上。
「有甚麽关系,意义不一样。」应采声托腮看著画,微微一笑:
「不够红的花……叫他墨山茶好了。」
让崔河哭笑不得的是,这张画还挺受他们教授王亭好评的。虽然一开始被批评,红山茶怎麽会弄成这样的颜色,是把朱膘和胭脂给搞混了吗?怎麽会连基本的设色也弄不清?不像应采声的水准云云。
应采声说,这花是心血,用真的血去画的。
王教授眼一亮,说,这的确是个创举,是用甚麽的血?
应采声想想,看了座位上的崔河一眼。说,昨天家里杀鱼了,鱼的血,因为是河鱼,所以没甚麽腥味。
说完教授立刻对那血闻闻又摸摸的,说,嗯,真的没有。让崔河松了一口气。没发现那是人血是一点,万一真的有腥味他怎麽办?
这堂课评完所有人的画作便放人了。剩下时间,只应采声一人在教室画图,和旁观的崔河。
应采声摊开白纸,对崔河笑笑:
「这次想当牡丹花,还是芙蓉花?」
崔河本想说,随你喜欢吧,反正这两种在他眼里也分不清。但话没说尽,就因为默不作声出现的夏青而止住了。崔河真怀疑夏青有甚麽目的,他和应采声相处时总是会遇上这家伙。记得之前那人也说过,不缺应采声一个,现在是来做甚麽?纯粹羞辱吗?
夏青走到用磁铁贴在白板上的墨山茶前,看了看,摸了摸,闻了闻,最後看了崔河一眼,开口道:
「你真的看上他?」
崔河的不安被应采声发现,这样的挣扎不禁让他微微一笑,「是啊。」
夏青咬牙喃喃,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
「你少笑掉人大牙,你是谁旧爱?你爱过人?」
夏青说,是啊,我是爱你的。
应采声笑说,上次来的那个白子呢?那个高中生呢?你以为你跟别人有一腿真的这麽不明显?你自己这样乱搞,跟人谈甚麽爱?
「你也用过我的血。」
应采声变了脸,说,那不一样。
夏青说,哪里不一样?应采声跟他是一样的人,也乱搞,也喜欢血腥,会起情欲的人就可以有这样的举动,这就是他们表现爱的方式,怎麽不一样?你还是承认吧,承认我们一样,我可以原谅上次你对我的失礼,继续保持我们的关系。
「不要。」应采声不想多费唇舌,他确信自己跟夏青不同。他虽然也有点毛病,但没这麽丧心病狂。夏青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满正常,但根本就是疯子。爱得也疯狂,不爱也疯狂,失去爱的时候特别疯狂;而爱与不爱,都是他自我世界里的认知罢了。应采声认为夏青口中的爱根本不算爱,他跟他不过是利益关系,殴打与被殴打,各取所需。崔河也这麽说过,你跟他不一样。他们顶多就是都有点嗜血,都喜欢画图而已。夏青的世界里没有别人;但应采声有。有自己,有对他家人的在乎,有崔河。
应采声东西也不收了,拉著崔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