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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劫-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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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迁一言不发,透过油彩面具,与他对视的目光坚如磐石。
  
  他猛地低下头,重重吻上他嘴唇。殷色胭脂化在嘴里,涩得发苦。
  
  林迁一口咬下去,伸手狠狠推开他肩头。玉颜朱唇都已揉得一片狼籍,连声音也颤抖得几不可辨:“我不教你顺心?那我的心呢,你问过我的心么!”他重重戳着自己的胸口,“你几曾问过我可愿意,我想的是什么?”
  
  “你对我‘好’也罢,‘不好’也罢,”他逼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有几次是把我真当做个人了!”
  
  其实他一向都知道。他不肯消受他这点真心,非是不知不懂,只是意气所在,不能甘心。
  
  不能甘心。就如当年他的母亲,尽管那个中国男人拯救了她,庇护了她,给她安定富足的生活,对她亦非没动一点真心。可她却始终不肯屈服从命——即便与他血脉淌到了一处,她就连这点余孽也厌恶。
  
  情场一如征战,总有些领地和民族太过坚韧,绝非穷兵黩武便可征服。
  
  原来这世界上最难消除的怨憎,如同国仇家恨,无过于一个人真动了心,而另一个,却没有。
  
  他缓缓放开了手,站起身来,站在床边看了他半晌,转身便走。待到门口,却又停住了。
  
  “林老板,这段日子,”他并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祝某人多有得罪了。”
  
  林迁闭上了眼睛。一时遍身僵冷,只有眼角似有一缕温热,徘徊了一霎便散了,到底没有落下。
  




27

27、第 27 章 。。。 
 
 
  祝旅长为得林仙郎冲冠一怒,三尺戏台上抱美而下,生把一出“惊梦”唱成了“抢婚”——这折子堪入传奇的风月好戏,一时成了街头巷尾头一份磕牙消遣。然而这出奇谈的热度并没维持几天,合城老少爷们的眼珠儿就盯到了另一桩正经事上——为阻止朝鲜浪人开渠淹田,万宝山四百多乡民自发掘坝,反被日警开枪威慑,死伤数十人——这已是不加掩盖的武力威胁了。据说张少帅为此业已提前结束了南京之行,匆促赶回,足见事态非轻。
  
  其实自打从老毛子手里夺了南满铁路,日本人肚里的鬼算盘已是路人皆知,东三省便如坐在个浇满油的草垛子上,就差了最后这一点火星子。眼见得山雨欲来,富绅巨商已暗中收拾身家,预备着战端一开就往关里跑;平民百姓却是走也难走,只盼这二十几年都危而不险地过了,或许此番也能太平无事。又指望着少帅麾下那二十万东北兵,就有些许风浪,也总能护得三省平安。这般一壁忧心着,一壁侥幸着,日子却还得照旧得过,该讨生活时依旧去奔波刨食,该找乐子时依旧去消遣寻欢——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那庆云班每晚仍是“姹紫嫣红开遍”,摸枪杆子的还搂着戏子“赏心乐事”,平头百姓又能操上哪份子心?
  
  然而却非人人皆能如此麻木得豁达。这晚林迁才下台卸了行头,后台便来了个不速之客。他抬眼瞥见来人,心头不觉微怔,起身勉强微笑道:“程大少,好久不见。”楚流云却取笑道:“呦,竟是我师侄子来了——程大少,今儿是要跟师哥学哪出戏?”
  
  程云逸道:“这回倒不是跟林老板学戏,而是专程给二位送戏的。”说着便把卷本子递了上来。楚流云就在林迁手里一看,便笑道:“怎么,程大少这是专为我们俩写的新戏?”
  
  程云逸点头道:“是,这确是我专为林老板、楚老板量身写的。”楚流云闻言惊喜道:“真不知程少爷还有这手文采——真承蒙程大少看得起,可教我们怎么谢您?”原来梨园行里的风气,向来只有拔尖儿的名角才有人专程写了新戏来捧,因此且不论程云逸本子写得如何,这份心意便足令楚流云欣喜感激。又因林迁近来总是闷闷的,他正挖空心思讨他欢喜,此时见林迁看得仔细,因凑趣笑道:“师哥这就看入了迷?和我说说,程大少都写了什么?”
  
  林迁看了他一眼,便将手中卷本递回了程云逸:“真对不住——程少爷,这出戏,怕是我们师兄弟唱不了。”楚流云吃惊道:“怎么了?”林迁并不答话,程云逸却对他道:“这出戏叫‘清平调’,写的就是明代嘉靖年间名将戚继光、俞大猷抗击倭寇,靖海卫国的故事。”他顿了顿,又缓缓道:“倭寇,是明朝对东洋侵略者的蔑称。”楚流云怔了怔,便道:“那不就是日本人?呀,这戏可真应景儿了。”
  
  林迁皱眉叫了一声:“流云!”转而对程云逸道:“程大少见谅,这戏庆云班真唱不了。”程云逸打开卷本,曼声念了句:“‘千古伤心国事,万顷惊涛怒马。拚却个英雄恨埋黄沙,则换它生民安乐天下。’”他放下手里卷本,望着林迁道:“这戏写得是不好。但不知林老板到底是‘唱不了’,还是‘不肯唱’?”
  
  林迁道:“戏是好戏,只是庆云班没本事唱。”程云逸凝视他道:“为什么庆云班唱不了?如今满奉天都知道林老板、楚老板的戏唱得好,难道二位就只会‘听琴待月’‘游园惊梦’?”林迁略一默,道:“错承程少爷抬爱。戏子不过是下九流,生逢乱世,只求太太平平讨口饭吃,不敢妄谈家国大事。”程云逸挑眉道:“于是任凭国家危难,日本人的刺刀都戳到我们胸脯子上了,林老板还是要歌舞升平,‘隔江犹唱□花’么!”他“啪”的一声将卷本摔到桌上:“我一向敬重林老板为人清高,就是祝旅长那回,我也全当您是身不由己——看来程云逸还真是看错了人了!”
  
  林迁脸色顿时一灰。楚流云听他说到这里,忙道:“程大少,你不能这么说我师哥!那事儿上师哥本就是……是被迫的。”他转眼瞥见林迁脸色,咬着嘴唇忍了一霎,又低低道:“你们不能都这么冤枉他。”
  
  程云逸一言不发。林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涩然道:“因此林某人才不配唱这出‘清平调’。戏是好戏,还烦程大少另请高明。”
  
  “我正是不想看林老板受不白之冤,因此这出戏才更是非林老板不可!”程云逸手指窗外,提高声音道:“日本人指使朝鲜流民占我土地,伤我同胞,张少帅、祝旅长之流却坐视不管,一味忍让,放任对方越发肆无忌惮——万一真到那天,他们做了吴三桂,林老板难道不怕自己也被写进‘圆圆曲’?”他盯紧了林迁,一字一句:“所以我写这出戏,专请林老板唱,就是要帮着林老板向外界、也向他表明立场!”
  
  原来不过是要借他做一出攻心计,把那个人逼上梁山——他与他的关系已然众所周知,若是枕边戏子都作激昂论调,他又怎堪继续靖绥退让?纵使激将不成,羞也羞死了他。
  
  程云逸犹自殷切道:“林老板,莫忘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林迁僵然默立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程大少,林某到底有负您期望了。”
  
  程云逸疾声道:“林老板!”林迁极是苦涩地一笑,低声道:“这事情,我做不了。”
  
  最是意难平的,便是当初他逼他。因此便不能照样也去逼他。
  
  程云逸去后,他独自半躺在竹椅上,凝目望着桌上那卷戏本子,眼底却是乌洞洞地空茫一片。楚流云松了程云逸回来,因见他这副神色,迟疑了下,便低柔劝道:“……这个程大少就是个少爷脾气,不管不顾的,师哥你别生他气。”
  
  “啊?”林迁似是才省过神色,怔了一怔,才淡然笑道:“我不生气——生他什么气?”
  
  他是真的不生程的气。对于勇于直面或公告自己爱憎的人,他其实是敬服乃至羡慕的。
  
  他自问做不到。
  




28

28、第 28 章 。。。 
 
 
  仿佛是预告流年不利似的,民国二十年的夏季来得分外急促又酷热。才刚入西历七月,日头便像是点了个炽白的火球,整个奉天城闷热得像口倒扣的锅,一丝风一星雨也不见。然而比这苦毒天气更熬煎人的,却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各色坏消息:继当场开枪之后,日警又大肆逮捕中国乡民十余人,酷刑拷打折磨。跟着又实枪荷弹在万宝山一带布防,地雷战壕一应俱全,扬言“五里内若见任何中国人,概以间谍罪行处决”。至七月三日,朝鲜也悍然掀起排华报复,蔓延汉城、平壤、元山、新义数地,华侨商铺房产皆被抢掠烧毁,近三百华人惨遭戕害。
  
  长期压抑的忍耐和愤怒,仿佛被酷日烤得焦枯的一蓬蓬野草,只待火星子一落,便轰然烧成一把燎原巨火。
  
  这日清晨,林迁是被窗外汹涌的喧嚷声惊醒的。他犹在懵懂,就见赵玉才风火火地推门冲了进来,直奔窗前:“快瞧快瞧!东北大学的学生正搞抗议游行呢——呦,怎么你昨晚就睡椅子上啊?”
  
  林迁疑道:“抗议,游行?为什么?”赵玉才扒着窗口看得正入瘾,头也不回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万宝山的事儿呗——嗳,你自己过来看!”说着一把将林迁扯到窗边:“快瞧瞧,这可比那出‘金刀阵’热闹多了!”
  
  他原本熬到凌晨才恍惚入睡,此时亮白阳光刺进眼里,顿觉头晕目眩。缓了一霎,才看清街头挤满了一队队青年男女,个个意气激昂,横幅标语遮天蔽日,昂扬口号亦是震耳欲聋:
  
  ——抗议日本朝鲜占我土地,屠我同胞!
  ——停止内战,团结对外!
  ——团结一致,决不妥协!
  
  赵玉才啧啧道:“这帮学生还真能折腾——张少帅都还没发话呢,他们凑什么热闹!”林迁默了一霎,低声说道:“还有人能喊几声,总是好的。”赵玉才不以为然道:“造这声势给自己人看有什么用,他们有本事倒冲日本人使去!”
  
  说话间楚流云也闻声进来了,倚在窗前看了几眼,忽而惊道:“呀,那不是程大少么?师哥,你快瞧!”他手指着站在队伍最前头,正手持小旗大声呼喊的一个青年:“看来还是个打头的呢,平时真瞧不出,程大少还有这本事。”
  
  “这算什么本事?”赵玉才哼了一声,摇头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遇上国家大事,还得看那些手里有权有枪的。”楚流云不满道:“我瞧着这程大少是个真有本事的——他和我说的好些事儿,我虽然不懂,可我觉得他说得在理儿。”说着飞快地瞟了林迁一眼,极低促地添了一句:“比那些有权有枪的可强多了!”
  
  林迁却没听出他话里藏针,只转眼看着他,皱眉道:“你这段日子常见他?”楚流云怔了怔,便道:“他有时过来找我说说话。”林迁道:“往后不许再私底下见了——小心惹是生非。”楚流云委屈道:“师哥……”林迁却不再理他,转身离了窗前,背过身又在那张椅子上坐下,又不肯说话了。
  
  赵玉才看他一眼,暗中叹了口气,无奈道:“流云,听你师哥的,别再招惹闲事闲人了。咱们这号人,最要紧的不就是图个太平安宁?”
  
  不过是要个太平安宁。如今总算是求仁得仁,自从那晚之后,那个人便再没出现过,竟连他的消息也不曾再听人提起,好似自己就从没遇见过这个人——真是太平安宁到了底。然而却教人难以庆幸,反倒莫名地发空发慌。就仿佛做了一个太过真实漫长的垩梦,梦中是异乡陌路,危机四伏,只一心盼着梦散;孰知真到豁然醒来,才惊觉魂归之处更是死寂空旷,陌生得令人手足无措。
  
  梦醒遂感虚空,岂知更难堪的却是梦回一霎。这晚台上,柳生才携了丽娘,情意缠绵吟着“情根一点是无生债”,春水般眼色一转,却正瞥见二楼那个包厢里暗红的火花一闪,又星星湮灭在黑沉沉的暗影中。
  
  一瞬间如被摄魂夺魄。柳生僵然木立,唯有心跳如鼓。
  
  身旁丽娘痴缠娇唤。云板箫笛声声相催。他却怔怔望着那壁,直到黑影中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他——幸好,幸好不是。
  
  心跳到底滞了一节,才算是彻底还了魂。
  
  甫下了台,他便对赵玉才道:“那个包厢……从此就封了吧。”
  
  赵玉才看了看他脸色,似乎想说什么,又到底咽了下去。
  
  情肠九曲,其间藏的幽深曲折心思,便自家也剪不断理还乱,旁人又能说什么?人生一世,九九八十一道坎儿,总得自己参详明白,才能度得过一道道劫。
  
  然而林迁自问是想得明白的——有些念想被封住,不是为了留念,恰是为了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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