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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劫-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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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不喜欢。”隔了好一会儿,瑾菡才拢起她的头发,低缓道:“只是不是唯一喜欢的——不是最喜欢的。” 
  
  他们喜欢的总是太多。名誉。责任。财产。权力。家国。或是又遇见的别人。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男人的心却是藏针的海。一望无尽,深不见底,盛纳了太多东西,早已寻不见那一 
 32、第 32 章 。。。 
 
 
  线细针被遗落在什么地方。 
  




33

33、第 33 章 。。。 
 
 
  林迁下了台直奔假山后的一间小屋里,才进门就脱了外头罩的天青色湖绸戏袍,走到案前抓起那把紫砂壶就张口灌凉茶。再怎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七月天裹着行头顶着烈日唱完这么一出,是个人都热得受不了。他缓过两口气,扯开单衣的领子拿折扇急呼呼地打着风,一边唤了两声“叶青,叶青!快弄点凉水!” 
  
  “怎么,林老板也上火了?”一个白影子蓦地从案旁的昏暗处闪到背后,一把揪过他手里的扇子:“可真难得。” 
  
  林迁吃了一惊,待看清来人,呐呐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府大摆寿宴,祝旅长自然是要来的。只是人家都忙着应酬捭阖,他却在众目睽睽下跑到个戏子跟前。这未免是太过明目张胆了。 
  
  他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抬眼瞭着他,悠悠闲闲道:“这里头清静,凉快。” 
  
  林迁这才看清他今儿倒没着军服,而是一色齐齐楚楚的白色西装,头发也用发蜡全撩到了后头。那把原本用来“游园惊梦”的扇子在他手里一张一合,洒金扇面上的秾丽牡丹放了又收,正映着眼底那点若有若无的促狭——果然人靠衣装,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祝旅长,真十足一个纨绔败类。 
  
  林迁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道:“你先出去,我得下行头。”祝载圳道:“林老板请自便,不用管我。”说着双眼也没离开他,可没一点让人家自便的意思。林迁默了一霎,没奈何道:“你出去吧……一会儿太难看。” 
  
  下粉彩得先用油擦,到时玉颜朱唇都糊得一片狼藉,倒真应了那句“姹紫嫣红付与断壁残垣”。若真教他看见委实难堪。不过眼下这模样也没好到哪儿去——满身的粘汗,单衣领口半敞着,脸上画出的眉目估计也快垮了。 
  
  “林老板不是说过,唱戏的就是给人看的?”祝载圳“哦”了声,继续好整以暇地讲着歪理:“合着还有不能看的地儿?还是别人都能看,就我不能看?” 
  
  林迁给他堵得一时没话。这才发现,自己说过的话他是半句都没忘——这人真太爱记仇了。 
  
  他忍着腹诽,回了一句:“是,就祝旅长不能看。” 
  
  孰知这话正戳在他心痒处:一进张府就瞧见他在众人间光鲜做戏,也不知看没看见他进来,继续悠悠然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迁的这份自在让他忽然觉得,今天要是不在人前宣示下和这人的关系,不多看点儿他身上别人不能看的,是绝对不能满意了。 
  
  他蓦地站起身来,扇柄子一打正挑在他下巴上,眉头一扬道:“凭什么就我不能看?你说说你这浑身上下,还有哪儿我没看过?” 
  
  大概平时越是冷口冷面的人,不正经起来越是出格地厉害。林迁一怔,跟着脸上便火辣辣烧起来,所幸粉彩盖着瞧不出。他一伸手拍开扇子,低下头闷道:“胡说什么呢——别闹了。” 
  
  “好,不闹了。”祝载圳脸色也冷了,反手把扇子撂到桌上,“林老板忙着,在下走了。” 
  
  说罢调头就往门外走。林迁愣了愣,不由跟了半步,欲言又止道:“你——” 
  
  话没落地,才走到门口的祝载圳却猛地转了身,一把搂住他直逼到墙上,沉绵绵的吻就堵到他嘴上,坚韧唇舌撬开牙关冲进他口中,一如从前的霸道,横冲直撞。 
  
  一如从前。却又仿佛一切都不像从前了。又或是和上一次已隔了太久,久得那些不曾深刻的印记都已淡漠,现在才要重新体会,重新熟悉。 
  
  林迁一双手僵了一霎,缓缓放落在他肩上。背后是冰凉的砖墙,身前却是一团流火的身体和拥吻。他发狠似的啃咬揉吮着他口唇,又辗转到下巴耳侧,顺着颈子一直落到半敞的衣领里头。 
  
  他两下扯开单衣的绊子,手掌掐住他腰,沉沉地摩挲揉‘捏着;牙关衔住他胸口的皮肉,舌尖舔舐,一寸一寸,轻轻重重地啮咬。 
  
  林迁闭上了眼,嘴唇却微微张开了。窗外有蝉鸣,一声声尖细地响着,夹杂在两人混成一片的粗重喘息里。他身体已是块烧红的铁,微烫的前额抵在林迁颈子上,手掌沿着他腰线滑下,缓缓伸进轻薄的素白绢裤里—— 
  
  林迁只觉腰下一烫,慌忙伸手按住他:“嗳,你别……”他口唇重又回到耳边,咬着他耳垂含糊低道:“别什么?刚不是你不教我走?——再把我惹跑了,可就真不回来了……” 
  
  “大白天要给人撞见了……”林迁给他揉搓得百无一计,觉得他手又不知要往哪儿伸,咬着牙慌不择言道:“你就不能——不能等晚上?” 
  
  祝载圳不禁一笑,挑眉瞭着他,才要开口说什么,忽然门外有人轻轻扣了扣门,正是吴管家低沉的声音:“少爷,小姐说少帅找您有急事儿。” 
  
  他略一怔,便松开了手,淡声答了句:“知道了,就去。”说着整了整衣领袖口,压低声音对林迁道:“你待着先别走,等我散了席。” 
  
  林迁想到吴管家也不知等了多久,听见了什么动静,一时只恨不能找个地儿撞死。转眼见这人又拾回来那一脸寡冷正经,偏唇角下巴上蹭着一片粉彩狼藉,生生一个昭示方才淫靡的幌子,忙拿起自己带来的手巾,两下给他擦干净了:“我自己走……你非教别人都看着?” 
  
  “也行。”祝载圳由他给自己拾掇着,忽然低下头在他颈子上咬了口:“林老板答应今晚上的事儿,别赖了就成。” 
  




34

34、第 34 章 。。。 
 
 
  祝载圳走进那间被外人称为“老虎厅”的大帅书房时,张学良正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东西。听见他进来,只是从文件上方瞥了他一眼。祝载圳走到桌前叫了声“大哥”,便拉开椅子要坐下。 
  
  “站着!”张学良蓦地喝了一声。祝载圳怔了怔,挺身立在桌旁,一动不动。 
  
  张学良伸手把文件撂到桌上,抬眼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落在衣领上染的一点嫣红上:“刚才干什么去了?” 
  
  祝载圳看他一眼,平静答道:“办点私事。” 
  
  “私事?”张学良冷冷道:“你不是才叫我‘大哥’?私事我就不能管?说,干什么了?” 
  
  祝载圳直视前方,没答话。 
  
  张学良起身走到他跟前,继续斥道:“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我在南京三个月,祝大少玩戏子都玩出来花样儿了,你那点事儿全奉天还有不知道的么!” 
  
  祝载圳转过头,竟对着他一笑:“大哥是说那事儿啊?‘风流韵事,再大也不过一卷被窝儿’。” 
  
  张学良登时黑了脸说不出话来:这最后一句还是当年他在外头风流债不断,兄弟俩开玩笑时的一句戏语。此时祝载圳原话奉还,教他这一通发作十足的没立场。 
  
  “行,你愿意玩儿就去玩儿,不闹出人命来我就不管。”他吐了两口粗气,狠狠瞪着祝载圳道:“那你就给我说说‘公事’——那个胡宪贞是怎么回事儿?” 
  
  祝载圳默了默,便道:“当时老爷子被刺时,他曾出手相助。所以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张学良冷笑道:“这个朋友交得可真是值啊,都能替你把松本给刺了。我这个‘大哥’,还被你严实实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你眼里还有我么?!” 
  
  祝载圳双眼直望对面墙壁,绷紧嘴角,一言不发。张学良最恨他这副水火不进的态度,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拿起方才的文件,劈头盖脸全砸在他身上:“你以为自己干得多聪明,你用胡宪贞的人,就能瞒得谁都不知道!你看看,事情都摆上蒋主席的桌子了,你以为日本人就不知道是谁?!” 
  
  “知道又怎么样?就是让他们知道!”祝载圳眼底猛地一亮,铮声道:“就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杀的,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混账!”张学良一把抓起桌上的皮带,狠狠朝他脸上抽过去,怒吼道:“你以为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一个中村,已经闹得不可收拾,如果松本一事被他们抓到了证据,你就是拖着整个东三省陪葬!” 
  
  “要不是看在世叔,要不是你叫了我二十几年‘大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真该毙了你。” 
  
  “听凭少帅处置。”那一皮带正抽在耳后,脸侧火辣辣一片,脑中懵然作响。他闭着眼,声音却极是冷静镇定:“……可我杀不杀松本,日本人迟早都要来——他们是要定了东三省。” 
  
  “一味退让,只会助长他们的势头,给他们执行计划更多的时机。” 
  
  张学良沉默了良久。最后低沉道:“关你半个月禁闭。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一样都是“禁闭”,和军中阴潮狭小的暗房比起来,张府这间禁闭室未免太过宽松舒服。因此第二日一早瑾菡收拾着东西上门,于夫人便笑道:“在这儿还怕委屈着他?放心吧,我跟怀曦都照应着呢。” 
  
  瑾菡忙道:“在哥嫂这里还用担心什么,我不过是把换洗衣服送来了。”她瞥一眼旁边怀曦,又道:“大嫂也不用格外照顾他,他是太欠管教了,大哥就应该把他真关进小黑房,改改那股邪性子。”于夫人微笑道:“哪里舍得。昨天汉卿一时没忍住,动了手,还给我埋怨了一晚上呢。七丫头快去看看吧,汉卿定了规矩,他不准出屋,我们也不能见。” 
  
  瑾菡一路上楼进了那间特定的牢房,祝载圳正半躺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进来只瞥了一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慰劳大少爷。”瑾菡看他这副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走到他对面坐下,一伸手把报纸扯到一边,正瞧见他脖颈间一道肿着红印子,直通到领扣里头,登时倒吸了口冷气:“这怎么弄的?给大哥打的?” 
  
  祝载圳挡开她的手:“没事儿,蹭点皮,两天就好了。”瑾菡细细看了一回,又气又疼道:“真是活该!——这回可得了教训了吧?往后好歹也改改。”祝载圳坐起身来,一时静着没说话,过了片刻忽然道:“你来得正好,去给我办件事。”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匆匆写了个条子,折起来递给她道:“把这个给胡宪贞。你自己别见他,让吴管家去。”瑾菡不觉想起昨日张治平的话,问道:“这又是干什么?你们两个整天神神秘秘的,到底都折腾什么呢?” 
  
  “干什么你别管,照我说的办。”他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想了想又道:“还有,你这几天干脆也在这边儿,等我出去了再说。” 
  
  “你说让我怎么着就怎么着,一家子都跑到人家这儿来,很好看么?”瑾菡气道:“你到底又惹什么了,把大哥气成那样儿?你这又要……”祝载圳打断道:“都说了教你别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 
  
  瑾菡把纸条撂到沙发上,起身就往外头走:“行,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祝载圳一把拉着她:“给我回来!我话没说完,你走什么?” 
  
  瑾菡回过头,气恼得瞪着他。祝载圳挑眉道:“你傻瞪什么?我不跟你说,是为你好——你还得给我办件事。”他眼底光影一闪,忽然笑了笑,低声道:“替我去趟庆云班,就说我这半个月有事儿,出不来了——让他最近小心点儿。” 
  
  瑾菡脸上一红,咬牙恨道:“你真是好意思——你还不改!甭指望我跟你丢这人。”祝载圳微微凑近了脸,好声好气哄道:“好丫头,就替哥跑一趟不行?给你嫂子说一声,省得他着急。”“你心里就怕他着急?”瑾菡冷眼瞥着他,忽然凉笑了一下,捻起那张条子:“真想让我去?那就跟我明白说,都怎么回事儿?” 
  
  “算了,你知道也好。”他看了她半晌,便转过头,吸了口烟淡淡道:“四月份,就是我生日那天,胡宪贞的手下刺杀了关东军参谋部的松本——就是他主持刺杀老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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