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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盛因为失血的原因,在寒风中体温下降得很快。徐伟平紧紧把他搂在怀里,只为了维持他胸口中的一点热气。有一阵子感觉到怀里人寂然没有动静,徐伟平慌乱的摇晃他,把他从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唤醒。
“周盛……周盛……”,徐伟平低声在他耳边唤,“别睡着了,睡着就危险了,跟我说话,听我说话,只要几分钟,五分钟,我们就安全了。”
周盛的呼吸长而用力,仿佛每呼吸一下,都是件极痛苦费力的事情。徐伟平知道他是一个很顽强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会用力撑住,竭尽全力的活下来。
关键是不知道他的这口气能撑多久——
徐伟平为了吸引周盛的注意力,开始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有一个迫切的愿望要表达:希望周盛一定要坚持住,救援五分钟后就会赶到。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五分钟,或者连一个五分钟都还没有捱够——
“……伟平……”,周盛突然虚弱的开口,能够活动的那只胳膊缓慢的向上移动,摸索着向徐伟平的肩膀探去。徐伟平在黑暗中感觉到他的动作,主动伸出手,握住他。
周盛的手绵软冰冷,再没有平日里的坚定有力。可徐伟平能觉察到周盛正在急迫的用力,象一个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最后紧扣住了徐伟平的手指。
“……伟平……”,他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徐伟平的名字。
“嗯?周盛,我在这呢……”
“……伟平……”
“嗯……”
周盛喉头间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嘴里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徐伟平倾下头,凑到他唇边认真听,一开始没有听清,仿佛只听到“后悔”二字, 徐伟平问:“周盛,你想说什么?……”
周盛声音微弱、时断时续:“……伟平……你是不是……真的……真的后悔遇见我?”
徐伟平一愣,他仿佛是在某次吵架的时候说过“这辈子倒霉遇见周盛”之类的话。他不晓得原来周盛竟记得这么深,这个时候想起来,问他。
“……”徐伟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盛将他的手指攥得更紧,不象一个受伤的人所能使出来的力气。
“……周盛……”徐伟平轻轻的说,要给他安慰似的,“有些事情,本没什么好后悔的,就如你曾经说过……如果有机会再重头来过,还会走得老路,不会有一点改变……”
周盛在黑暗中缓慢而沉重的喘着气,扣住徐伟平的手指松了松,却没有放开。他好象很安静。
“……没可能……没可能再重新走一遍了”,周盛喑哑的声音虚弱的响起,“……伟平……我没想到……我们会一直走到今天……”
“……是……我也没有想到……”,徐伟平喃喃自语。
“……伟平……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向我认过错吧……”
“……”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总以为我们能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在一起……就这么过下去……有的是机会……”
“有的是机会……”徐伟平怅然若失般的重复了一句,象是没明白,又象是无意义的顺着濒危之人的意思说下去。
有的是机会——做什么?
互相原谅?互相磨合?几十年的光阴,一直纠缠下去?
那确实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今天该做的事,推到明天,以为明天之后还有明天,今天的误会、今天犯下的错,今天的荒唐……明天、后天、终有一天,会补偿、会纠正、会原谅,恩怨尽消……
所以“有的是机会”……是他给他的机会?还是他给他的机会?
“……周盛……”,徐伟平茫茫然的抱紧了怀里人的身躯,贴紧他的耳朵,“对,我们有的是机会,只要活下来,走出山林,就有很多机会……”
“……伟平……伟平……”,周盛忽然急促的抓住他的手,胡乱寻找他的面孔,象是要再好好看他一眼一样,“……伟平……”,他不安的呼唤着他,仿佛已经失去他的踪迹。
徐伟平漫应着,可是远远的半空中传来一种奇特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头向空中看,那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巨大,狂风忽倏而至,卷动半个山头。
一道雪亮的探照灯从半空中划过!一架直升机伴着顶翼的轰鸣,呼啸盘旋而至。
徐伟平的手机响起,原来是周如,他已率人赶到盘山公路事故发生的地段,在直升机的配合下确定周盛和徐伟平目前所处的方位。警察和救护小组已经顺着山坡开始往下搜救。
苦盼的救援终于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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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盛大难不死,两周后,即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徐伟平早已出院,在周如和老陈的安排下,带着小维换了一家酒店暂住。徐伟平到医院看过周盛一次,周盛的智囊团、公司高层、亲朋旧友、再加上八卦记者各色人物,早已将医院门槛踏破。十几位保镖严阵以待,层层封锁了周盛的病房,除指定的几名心腹外,其他闲杂人等未得宣召,均不得擅自近入。
徐伟平那天去看周盛,是老陈领了进去。在进电梯之前,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男孩,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捧着一束鲜花,拦住老陈,说:“陈大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带我进去见见他。他们都不让我进。我只要看他一眼,知道他没事就好……”
老陈愣了一下,显然是认识对方,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转头向身边的徐伟平说:“你稍等我一会,我跟他说两句。”说罢 ,立刻上前搭住男孩的肩膀,快速的领他到稍远的角落,两个人说话。
徐伟平走到电梯旁边的窗台处,看外面的景致。刚才的那个男孩,看着穿着打扮象大学生,肩头斜挎着背包,牛仔裤,帆片板鞋,小小的脸蛋上稚气未脱,年龄绝超不过二十岁。以周盛的一把年纪来说,足可以做他的父亲……
过了片刻,老陈走回来,手里握着那束鲜花。男孩远远的站在角落里,殷切的眼神直盯着他们看,只到他们上了电梯,才把男孩落莫的身影关了门外。
走出电梯,老陈将鲜花扔到垃圾筒里,随意向徐伟平说:“怕引起病人花粉过敏,护士都不准带到病房里。”
两人走到病房前,保镖坐在门口看报纸。护士从里面出来,示意他们轻声:“病人刚睡着,不要去打扰他。”
老陈抱歉的看了看除伟平:“周总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说不了几句话就累了,要休息。公司里要请示他的事情也特别多——前段时候你都知道,人在ICU里躺着,谣言满天飞,华茂的股价狂跌,人人提着一颗心过日子。”
徐伟平说:“没事,我在外面等一会。他一般睡多久?”
护士说:“不一定,看他精神情况吧。今天一上午已经有五个人来看过他了,你们这些人,好歹也照顾下病人的体力,控制控制探视人次吧。”
老陈谦虚的陪着笑脸说:“一定,一定。下次注意。”
护士走后,徐伟平便坐在门外的休息区等着。老陈自去忙碌。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保镖过来告诉他周盛醒了。徐伟平走进病房,看到护工正在侍候病人喝水。
(三十五)
病床的床头微微抬高,周盛躺在雪白的床单被罩之中,右胳膊固定在支架上,左手仍在输液。
“坐吧。”周盛的声音仍旧喑沉、低哑,是大病尚未痊愈、精神仍未恢复的光景。
护工搬了把椅子,徐伟平道声谢,拉过椅子坐好,正面直视周盛的面孔——少有的苍白,透着疲态。
“还好吧?”徐伟平说着例行的探视病人时的废话,“你今天精神倒是不错。”
“嗯,还可以。”
“伤口还疼吗?”徐伟平的视线落到周盛的胸前。
“还有点,现在我还动不了。医生不让我乱动。”
“听医生的话吧……胳膊怎么样?”
“还得再动次手术——”,周盛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右臂,“如果不行,就到国外做手术……”
“……会有后遗症吗?”
“会伸不直,”周盛认真的向徐伟平解释了一下伸不直的原理,并颇有权威的保证自己会找专家克服这一难题。
“哦……挺好的。”徐伟平真诚的说。
大难不死之后的周盛,并没有任何改变。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相信自己可以主宰世界。即使是那天晚上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脆弱和恐惧。生活重新在他的掌控中。
“我还要费工夫跟你解释这些……,”周盛忽然有点不耐烦的说,语气淡淡的,透着不满,“我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天,你都不来看我。完全不知道我的情况。”
徐伟平明白病人的情绪不佳——因为伤痛而烦燥不安,希望身边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并且理所当然的必须了解他治疗的每一个细节。
徐伟平轻声安慰病人,说,“我知道你的情况,老陈都有跟我说。治疗和照顾你的医生、护士、看护,都很专业,你现在的状况也很好,再说,你手底下的人为你打理好一切,没什么可要我插手帮忙的。”
周盛摆摆手,示意护工可以出去了。然后看了看徐伟平,问:“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徐伟平说出酒店的名字。
周盛说:“我想过几天回A市,这儿人多眼杂,看着烦心。”
徐伟平说:“也好。刚才的护士就说你的访客太多,影响你休息。”
周盛说:“许多事情我都交给周如了——以前确实是我管得紧,万事亲为,没有我签字什么都不行,现在全交给周如代理。无关紧要的人,我都不想见,全让老陈打发走了。”
徐伟平点点头,“确实该这样,身体要紧。”
周盛看着他:“你在酒店没事做,以后可以每天来看我。”
徐伟平沉默片刻,垂下眼皮瞧着自己交叉的十指,随后抬起眼帘说:“周盛,我准备回A市。”
周盛说:“可以,我刚才不说了吗?等我回A市,你陪我一起回去。我不想再住医院,我想住在家里面,身边有个人照顾我……”
徐伟平没有听他说完,直接说:“我明天的飞机,带小维一起回A市。”
周盛停顿一会,问:“明天?做什么?”
徐伟平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在S市做新能源创业,上次我们聊了聊,他想让我过去帮他一起做。”
周盛眯起眼睛,“S市?”
徐伟平说:“嗯。”
“你要去S市?”
“我后天去考察一下,如果可行,我可能会长住在那里。”
周盛的两道浓眉顿时紧锁起来,象是要发火。不过他只是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徐伟平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安心养好身体吧。你身边的人对你忠心耿耿,自然会精心的照顾你。你要想找一个贴心贴身的陪护,也大有人在……”
周盛烦躁的移开视线,头偏向左边,瞧着病房内的百页窗。
徐伟平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在控制情绪,不让有些话脱口而出,失了风度和姿态。他其实想说什么?“徐伟平,你TMD就这么着又想离开我?你以为你救了我一命,欠我的人情就算扯平了,我就会放你走吗?今天你到医院来,存心跟我说这些惹我不高兴?你一句话,就以为能远走S 市创业?我一句话,也可以让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比谁都清楚!”
徐伟平安静的等待着周盛的反应,无论如何,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是个时机,如果错过,他就真得可能走不了了——最后一辈子只能守在周盛身边,变成“照顾”他的那个人。
徐伟平不能“胜任”那种角色——周盛给他安排好的,一厢情愿指定给他的“贤妻良母”的角色。
如果周盛想发火,那就让他发好了。归根道底,他已经没有什么立场再能强拴住自己了。
过了一会,周盛终于开言,语调平缓,说:“什么新能源——现在国家没有相关业界标准出台,根本推广不开——”
徐伟平颇感意外,瞧着周盛,周盛也看向他,“大家都在说新能源,是投资热点,可也不能盲目,没有实质的应用项目,做起来肯定困难重重。”
周盛即没有发火,也没有气急败坏,他沉稳的向徐伟平发表了自己对于“新能源”创业的看法。徐伟平讶异之余,心里突然感到庆幸,仿佛一直绑缚在上面的一道绳索正在一寸寸的松解开。他原以为经过一场生死考验,周盛什么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