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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十二岁的许戈在信纸上信誓旦旦的写下这个愿望,张宇空不过一笑置之。小孩子么,有梦是件好事。他这几年回去的时间不多,每年满打满算也就十来天。和许戈相处也不像以前那么多,许戈长大了,假期总要帮大人干点农活。那次以后,许戈从未提过这事,对自己的成绩也讳莫如深,张宇空每次问起,都只有一个含含糊糊的“还可以。”
“还可以”这三个字往往意味着:“比倒数强点。”而且许戈家的情况他了解,沈贵夫妇那样的家境,在乡下虽然说不上差,也绝不宽裕。白养着一个许戈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上学?张宇空其实没有想过。
张宇空很喜欢许戈,有时候也会觉得许戈像弟弟,他给许戈买资料,空闲时指点指点他的学业,仅此而已了。
就像两条并行的轨道,也许偶有交集,注定分道扬镳。
张宇空靠在红旗车后坐上,等着许戈。他看看手表,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熊迪不时从前座探出脑袋望望,又缩回来愤恨的瞪着张宇空。
他恨恨的说:“张宇空,你说你来接人,不叫你爸的司机,反倒使唤老子!你到底要接谁?段晏玲?”
张宇空冲他微微一笑:“公车私用是违纪的。”熊迪顿时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张宇空今年并没有回去。许戈的信来的很晚,算算日子,离开学也没有几天了。张宇空查了村委会电话,拨了过去,问过许戈,今天就过来接他。
许戈刚走出汽车站大门,张宇空就看见了他。他穿着深蓝色T恤,黑布裤子,蹬着一双被踩了好几个脚印的灰球鞋,弓着背背着黑色双肩书包,肩膀上还扛着一只尼龙袋。沈贵、杜春还有沈婷婷拎着大包小包跟在他身后。张宇空拍拍熊迪,冲许戈抬了抬下巴。熊迪看清那几个人后,咳嗽一声,打趣说:“想不到你这么丧心病狂,居然勾搭小学妹子——真聪明,保证是处女。”
张宇空径直走过他身旁,站到了许戈前方。
许戈冲他一笑,眼睛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小白牙。
张宇空的心仿佛春风拂过,暖了起来。
熊迪走过来,古怪的打量着这一家子,目光在沈婷婷身上转了几圈,最后落在笑得一脸灿烂的许戈身上。
张宇空一只手接过杜春拎着的手提袋,另一只手拍了拍许戈的肩膀,向熊迪介绍:“许戈,我表弟。”又冲杜春笑笑:“我表姨。”指指沈贵:“我表哥。”最后摸了摸沈婷婷的脑袋:“我侄女。”
熊迪彻底晕了。
张宇空带他们找了个宾馆落脚,又招呼他们去吃午饭。吃过午饭,张宇空打发熊迪开车带着杜春沈婷婷出去转转,他则跟沈贵带着许戈去学校报道。
许戈跟在张宇空后面,一言不发。张宇空抬起手揉揉他的脑袋,看他身上衣服实在寒碜,就想先给他收拾一番再去报到,也免得被同学笑话。
不料许戈脚像生了根似的,站在专卖店门口死活不肯进去。张宇空觉得好笑,问他:“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还害羞?放心,进去不用脱衣服。”
沈贵看看张宇空,又看看许戈,伸手一把拉住许戈往店里拖:“楞什么呢?进去挑身好看的。”
许戈一动不动。他低下头,低声说:“不用,我不缺。”
沈贵凑到他耳边,劝他:“说什么呢?你看看人家穿的,再看看你!进去吧,叔有钱。”
许戈摇摇头,自顾自往前走。
沈贵声音不大,张宇空却听清了。他走进店里,随手挑了两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说:“这三件,165的。”
他迅速结了账,追上还在跟沈贵拉拉扯扯的许戈,说:“先回宾馆。”
尽管许戈不大情愿,他还是换上了张宇空买的水绿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
学校里熙熙攘攘,满是人头,沈贵从未经过这种场面,矗立在人流中,显得无所适从。张宇空带着他们在人群里挤进挤出,忙活了半个下午,终于差不多办完。许戈去办住校手续时,张宇空拦住了他,他告诉许戈,自己现在租的房子离临江一中不远,如果不介意,可以跟他一起住。
许戈一脸意外,他犹豫了一会,沈贵碰了碰他的胳膊,向他使了个眼色,催促说:“小戈,还不快谢谢你哥?”
许戈神色复杂,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送走了沈贵一家,张宇空把许戈安顿到自己的住处。房子坐落在一个老小区内,大约六十平,两室一厅,距离临江一中和临江大学都不远,差不多十几分钟路程。
头两天,许戈很拘谨,张宇空怕他一个人会不安,出门时都带着他。他又给许戈置办了几身衣服鞋袜。许戈一开始很不情愿,渐渐也就习惯了。
许戈本就长得清秀,他现在长开了,眼睛开始拉长,眼角微微上翘,眉毛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除了皮肤黑些,个子矮点,几乎没什么缺点,称得上是个精致型的小帅哥。张宇空把他打扮的清清爽爽,带出去跟朋友吃饭玩乐。他一向只平淡介绍一句:“许戈,我表弟。”之后就坐在一旁,听着别人七嘴八舌的夸赞许戈,心里美滋滋的,偷偷翘起了骄傲的尾巴。
开学前一天,张宇空带着许戈出门,打算陪他好好逛逛,顺便再买两双鞋。刚下楼,就看见一辆十分眼熟的别克停在楼下,车里的人冲他招了招手。
张宇空皱了皱眉头,示意许戈在原地等他,自己迎了上去。他弯下腰,对车里的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余叔叔,今天怎么有闲来这里?”
车里的人伸出一只手敲了敲他的额头,悦耳的男声响起:“臭小子,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上车,请你喝杯茶。”
张宇空答应了,回身交代许戈回去等他,随后坐上车。
茶社光线很暗,张宇空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余季连。余季连不慌不忙的品了会茶,这才开口:“小空,你是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
“确定走行政口?”余季连皱了皱眉:“小空啊,这条路虽然是一等一的路子,有你爹在,前程似锦。但是走这条路,就是拼了命的往上挤,一堆人等着看你出错,一点也不自在。倒不如。。。。。。”
“倒不如跟你做点生意?”
“不错,我这门子生意以前多半指望着你爹。但现在路子铺出去了,以后未必没有大发展。”
余季连停顿一会,见张宇空没有什么反应,又说“这条路不比做生意,你这个性子,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骨子里就不是个懂得进退的人。你这样的人,做生意更合适。”
张宇空抿了一口茶,毛尖微苦的清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看着余季连的双眼,认真的说:“多谢余叔叔关心,如果我不想走这条路,就不会上父亲的母校。”
余季连挑眉:“余叔叔?好,看来我确实是多事了。”他话锋一转,问张宇空:“小空,入党了吗?”
“两个月后转正。”
“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
“恩。”
“什么出身?”
“她父亲目前任庆东省国土资源厅厅长。”
“哦?所以你租了房子?”
“与此无关。”
余季连拍了拍张宇空的肩膀:“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哎呀,许戈怎么会这么乖呢?
☆、许戈
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许戈觉得有些不真实。
四年来,他一直奔着这个目标努力,如今终于实现了。
三年前,张宇空说他即将高考时,许戈是惶恐的。那时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张宇空并不是时时刻刻呆在一个地方等着他的。
他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口。张宇空提到了美国。许戈的心彻底凉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理想”很可笑,之前一年的努力几乎成了笑话。
但张宇空给了他希望,他说他会考临江大学,留在原地。
许戈欢喜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高中的课程不比初中,理解起来要吃力得多。许戈诚惶诚恐的埋头苦学了两个多月,几科小考成绩尚可,他就开始琢磨着去找份帮工,挣两个生活费。沈贵留给他两千块钱,让他不要委屈了自己,许戈捏着这两千块和自己的小存折,一分也舍不得花。
他没有找到工作,没人愿意要一个十五岁兼职高中生。
许戈向张宇空抱怨了几句,张宇空摸摸他的头,说:“好好学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许戈很不安。
他觉得自己吃张宇空的穿张宇空的,想交给张宇空的生活费无论塞在哪都会被他原封不动的塞回来,自己几乎成了一只寄生虫。
渐渐的,许戈习惯了,他拿了个小本本,把张宇空给他买了什么东西,大概要多少钱,一笔一笔偷偷记了下来,藏在自己房间的柜子底下。他把这些当做借款,等他能挣钱了,总要还回来。
张宇空经常带着许戈,无论是和朋友吃饭还是游玩。他的朋友很杂,有些看上去斯斯文文,有些流里流气,身上还带着刺青,一看就像电影里的不良青年。最初,许戈十分局促,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时间长了,许戈和他那些朋友都混熟了,尤其是熊迪。
一个名字渐渐进入许戈的视野:段晏玲。有时,张宇空接到电话,挂了之后,朋友们就会挤眉弄眼的问:“段晏玲?”张宇空只点点头,从不多说一个字。
张宇空的生活很规律,周一到周四很忙,周五晚上带许戈出去玩,周日回家。唯有周六,张宇空一般会在午饭后出门,□□点钟再回来。许戈问过他一次,张宇空只笑笑,没有回答。跟熊迪混熟了以后,许戈问了熊迪。
熊迪挤眉弄眼一番,说:“懂了?”
许戈心里划过一阵省略号,脸上一片迷茫:这能懂?谁看得懂他从此喊谁哥!
熊迪望天吹了声口哨:“就是。。。。。。就是那个嘛!”
许戈彻底糊涂了:“哪个?”
“这都不懂?”熊迪向天摊开双手,“小表弟,你没救了。”
“那我不问了。”
见许戈真的不再追问,熊迪急了:“就是泡妞嘛!泡妞,去见大美妞,懂不?”
许戈点点头,他还真懂。他想了想,问:“段晏玲?”
熊迪又吹了声口哨:“聪明!”
许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明明没有什么,却总觉得堵得慌,仿佛有谁往他心里扔了只铅球,坠得心里沉甸甸的。
许戈个子不高,坐在班里第四排,同桌是个胖嘟嘟的男生,叫单森,同学们都喊他三三,正前方是两个女生,左边的叫吴芬芬,右边的叫马佳佳。
这两个姑娘对许戈很不错,时常丢点吃不完的小零食给他。许戈打小没吃过这些,推辞了几次后就来者不拒坐等投喂。这俩姑娘很喜欢看漫画,经常在抽屉里摊着一本租来的漫画假装认真听课。
期中考后,许戈成绩还算不错,心里不再那么紧绷。有时候,他也会问马佳佳借一两本漫画。一次,他开口问马佳佳借漫画,马佳佳神色很古怪,盯着他看了半晌,之后和转身趴在三三桌上的吴芬芬交换了一个眼神,把手里的那套漫画借给了他。
放回到家后,张宇空还没回来。许戈趴在床上,翻着那套漫画。漫画的名字叫:《冰之魔物语》,情节还不错,只是。。。。。。他翻到一个画面,瞅了一会,又翻了回去,随后释然了——原来是要治疗伤口,怪不得男主会去亲另一个男人。看完整套漫画后,许戈觉得有什么破碎了——即使在不需要疗伤的情况下,两个男人还是不时亲亲抱抱,为对方出生入死,这种友谊还真是——有点令人羡慕啊。
他试着代入了一下,觉得如果张宇空有生命危险,自己大约也是愿意为张宇空出生入死的,做好兄弟果然还是要够义气。
第二天,马佳佳一见到他,就激动的问:“看完了吗?好看吗?”
许戈觉得马佳佳有点奇怪,他想了一想,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看的,我马上还你。”
马佳佳更激动了,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她摇摇手,说:“不急不急,你先看,呵呵,你先看。”
许戈莫名其妙。
过了几天,马佳佳忸怩的塞给他一套书,说:“借你的,慢慢看。”
许戈扫了一眼书名:《绝爱》。他笑了笑表示感谢,塞进了书包。
当天晚上,许戈的世界崩裂了。他盯着一格画面,久久不能言语。画面上一个男人正把另一个男人压倒在地板上,口口声声说着:我爱你。许戈恍惚的把书塞进书包,关上灯,抱着被子躺下了。
许戈睡不着,一格格画面不时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情不自禁的跟着想象下去,有时候是拥抱,有时候是亲吻,有时候,是张宇空。
迷迷糊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