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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莽夫-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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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样。”
  岳维仁脸色霎时黑下来,抬起一脚带着风就往我肚子上踹,我忙侧身躲开了,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那样?”
  他一步步靠近,伸手恶狠狠地指着我:“难道真像外面传的?你……”
  “我怎么了?”
  岳维仁一脸羞愤:“你……人家都说你……那罗武才……”
  我明白了,也沉默了。
  明明只是一夜的事,没想到传的这么快。
  “你倒是说话啊!”
  我冷笑:“你就认定我不好了,是吧?”
  岳维仁面孔扭曲地歪了嘴角:“那人家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你捐钱捐官,打通关系?”
  我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也知道,其实,梁志远是我的……”
  “梁志远?他一个媾和派,连军权都没有!就是这个搞政治的,除了资格老以外,说话能算数?!以前也就把你当杆枪使。你少蒙我!”
  跟他一拉一扯间,领口的扣子便崩了出来,露出锁骨的一段。
  岳维仁脸色僵住,倏地拉开了我的衣襟。
  我叹了口气,胸膛上,是大哥昨天留下的痕迹。
  他张了嘴,一脸不置信地望我:“梁皓……我本以为……你只是贪钱,跟罗武权钱交易……没想到……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你为了一个驻沪军师长的官儿!你……”
  推开了他,我阖上前衫。
  “岳兄,此事一时我也解释不清。”
  “解释不清?你是心里有鬼吧!你为什么不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不能说。”
  岳维仁闭了眼,又睁眼:“好……”
  他立在门前,向我露出一个寂寥的背影:“你抗日的时候,想到有今天吗?”
  “……什么?”
  “当初与倭作战,你死且不惧,今日却做出这样苟且之事。你究竟是怎样思量,我不明白。”
  “……”
  “从前,有人说,你出身不好,我从来没放心上。能干革命的,出身不好,又算得了什么?可我今天却怀疑了……”
  “……”
  “你娘是从良了,你怎么不从良?”
  看着空空的门扉,我从衣柜里拿了衬衫和大衣,穿戴好了,自己出门,往天台上走。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家里暗沉沉的,我就喜欢立在堂门外看天。
  天台高处,架着许多通讯的机械,写着“禁止进入”牌子,布满了铁丝网,我轻轻一跃,便翻了过去。
  走到天台的尽头,坐在边缘的地方,将脚荡在空中。
  我仰起脸,像一个少年一样地望向蓝天。
  不知道坐了多少时候,身后却忽然掠过一阵窸窣的响动。
  我回头,视域中却仍是空空如也,只有“禁止进入”铁牌在轻轻晃动。
  “谁?”
  没有人回答。
  只留下风声。
  我翻身下了露台,向那铁丝网密集的地方走去。
  却见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印着一双轻轻的脚印。
  有些疑惑地搜索了四周,还是没有人。
  仰头看上面架好的发报天线,在一排排整齐的德国造中,却有一台隐在一旁,上面残着有意被刮糊的细小文字,让我睁大了眼……
  又在周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人留下的痕迹很多,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看不出头绪。
  想了想,便坐电梯下了楼,一步一踱地走到岳维仁的房前,敲了门。
  岳维仁开门一见是我,便别过脸要去关门,我将脚卡进去:“天台上,有根天线挺奇怪。日本造,还故意刮花了。”
  岳维仁睁大了眼,衣服都来不及披,径自推开了我便要往电梯上冲,又在半路回头喊我:“去前台打电话!”
  “……”
  “军统上海站的电话,快啊!”
  不久,特工人员都带着设备到了,岳维仁站在天台上,对着一片灰尘,只留下一个圆的形状,还有许多空的脚印,转头对我们说:“已经被撤走了。”
  岳维仁将手捅在裤兜里,往楼下走去,转身道:“走吧,下面交给专业人士,我们回去把报告写了。”
  “嗯。”
  和他一起走下楼道,我站在高处,对着他的背影开口了:“……你不怀疑我?”
  岳维仁踢走脚下一颗石子:“你要真跟日本人是一伙,我现在就崩了你。”
  “我不是。”
  “我知道。”他转身仰头望过来:“你虽然寡廉鲜耻,但也分得清大是大非。而且你从前不就是这样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看天。”
  “还是岳兄知道我。”我笑了笑。
  “梁师长,别这么喊。”他眯起了眼睛:“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跟罗武混在一起一天,我们这朋友就没得做。哪天你跟他割袍断义了,再来找我。”
  阳光从天台漏下来,在脚前形成一道亮光。
  岳维仁从电梯里出去,已有副官在楼道里等着,给他开门。
  他刚往门里走,正跟从里面冲出来的王全碰到一处,就被撞了一个蹑鞠。
  王全忙退了一步,岳维仁竖起眉毛,边整着衣装边训斥道:“连走路都不上心,你还有什么事能办好!”
  王全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恭恭敬敬地等着岳维仁关了门,看也没看我一眼,就转身走了。
  我几步跟上去,一直出了饭店。
  在一个街边茶馆口子上,他停下来,回头一脸不耐烦地道:“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我微微勾唇:“你去哪儿啊?我陪你。”
  他走进茶馆捡了一个位置坐了,岔开双腿一副目无尊长的模样:“你管的太宽了吧……”
  我也拉了椅子,翘着腿在他对面落座,他便扭头望着窗外了。
  凝视着眼前的面容,只见阳光照在上面,曾经深刻的疤痕如今渐渐清淡了。这才发现,他就连穿着都变洋气许多,不似之前窝在山中一副土鳖样貌,早已焕然一新。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
  他看了我一眼。
  伸手抚上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他不着痕迹地缩回去:“你有完没完。”
  “别走那条路,不好走,也走不通。”
  他这才拿正眼对了我。
  我不经意地笑了:“谋害上峰可是重罪,军事法庭判你,都不需要证据,也就是我一句证词的事情。”
  他脸色微微僵硬:“你在说什么?”
  我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这次他倒是一动没动,起身,我伏在他耳边:“不过……就凭咱们俩的关系,我怎么也不能把你往绝路上赶,你说是不是?”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我放开了他,立直了身子,轻拍了他的肩:“陪我去吃个饭。”
  说罢,我便往门口走去。
  *****
  到了一家装潢华丽的饭店,要了包间,先点了些菜,又要了红酒,他神色暗沉地叼了根烟:“点这么多?你吃猪食啊,喝的酒也奇怪。”
  我笑了笑:“我昨天晚上到今天,还什么都没吃。”
  菜一上来,我便风卷残云地扫干净了,见他端着碗愣在那里,就又加了菜。
  我已经吃饱,自己倒了酒一边喝一边看他,他神色专注地盯着菜盘,夹进嘴中的时候微微眯起眼,似乎在享受。
  他细嚼慢咽着,我从沙发的另一侧探过去亲他的脸。
  他往后一让,没躲开,就任我亲了一下。
  “你怎么吃得这样慢?”我笑道。
  “我之前已经吃过了。”
  “那你还吃?”
  他继续嚼着嘴中食物:“这么多好菜,不吃浪费。再说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请我吃的么?”
  “那等会儿,我们在楼上再定个房间罢。”
  “吃饭可以,滚床单不行。”
  “为什么?”
  他哼出一声,将餐巾揉成团,像抹布一样擦了嘴:“怎么,你以为老子真怕了你啊!我来来去去,哪里不是一条汉子,姓岳的能怎么样,他还能逮我到天涯海角?”
  说着他抬眼看我:“说起来,可怜那姓岳的还担心你被吃干抹净,他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
  我挑眉。
  他带了些了然不屑的神色:“你要真怕外面怎么说,就趁早别做这档子事。怎么,如今你干也把人干完了,又得了好处,被说了几句便不舒爽,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我闻言愣住:“你怎么这样说?”
  他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就你这性子,别说那姓罗的是个卖大烟的,就是天王老子,要真搬弄你,你也得弄死他不是?”
  我勾起嘴角:“也是。”
  他起身,披上外套就要走,我坐在椅子上看他,在他穿过我身边的时候,伸手便摸进了他的腿间。
  “干嘛?”
  我抬起脸,笑道:“搜搜身,我看你带了枪没有。”
  他哼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裤裆:“老子带了枪,那也不是对你放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嘛。”
  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拽进怀里,他却站着纹丝没动:“松开,别逼我动手。”
  “怎么,你就一点不想我?”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小侍的敲门声,王全扯开我的手,大着嗓门喊道:“进来。”
  开门,一股清淡的花香扑鼻。
  那小侍抱着一束折下的樱花枝,放在了我面前:“这是大厅里一位先生送给您的。”
  我一愣。
  “他叫什么?”
  “那位先生说,您看见这束花,就知道了。”
  小侍退出去,关上门,我把裹着花柄的鲜纸打开,却见里面滚落出一个锃亮的子弹。


  第 25 章

  我推门出去追那小侍,终于在廊上赶着了:“刚才那位送花的先生在哪儿?”
  小侍指着大厅:“刚才就在那儿。”
  我望过去,却一个人也没瞧见。
  “奇怪了,刚才还在的……”
  “他长什么样?”
  “挺瘦的,戴着帽子,脸看不清。啊……在那儿呢,对面街上那个穿灰大衣的,您看见了么。”
  外面满是熙熙攘攘的行人与车马,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川流不息。
  视域中飘过一抹灰暗的背影,我一怔,便推门赶了出去。
  那身影似乎在等待我一般,在摩肩擦踵的人流冲,行步却并不快,又过了一个街道的转角,我离他越来越近了。
  跨过一条道路上的铁轨,他的背影顿住,转头回来看我。
  灰白的身形,在艳阳下显得愈发瘦弱,就好像日光下的霉点。
  我拔出腰侧的射枪,一瞬间便举着对他瞄准了。
  帽檐下的嘴角死死抿着,毫无表情。
  这时一辆电车正鸣着汽笛,顺着铁轨飞快地开来。
  我对着他扣动了扳机。
  最后落在眼中的,只有浩源被帽檐遮住,看不见一点光的灰色的脸。
  等列车带着和铁轨的撞击声轰隆隆地开走,枪中的弹壳儿落在地上,冒出一丝细长的青烟。
  周围响起惊叫声,呼喝声,我皱了眉。
  铁轨对面的街道,空无一人,他已然消失。
  将枪别回了腰上的枪套,回身,却正对上王全凝视着我的双眼。
  他双手正拿着樱花,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旁的电线杆边看我。
  “谁啊?”他站在阳光下,似乎事不关己地问。
  “敌特。”
  “怎么看着,像老相好啊。”说着,他咧开嘴笑了。
  “瞎猜什么,那可是日本人……”
  “嘿,那盯着你的眼神,可不像敌人。”王全一把折断了花枝,丢在地上踩碎了。
  “那像什么?”我缓缓走到他身边,侧着脸看他。
  “像怨妇……”他勾了唇角:“你对枕边人,心思也忒狠毒了。”
  ***
  不久租借的警察赶到,我和王全就开枪一事,“协助调查”了一阵,王全先被放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也有车来接着我走了。
  我对司机道:“去和平饭店。”
  那人回过头来道:“抱歉,梁师长,这车是去罗公馆的,罗先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非常担心您的安危。”
  说着,车已经到了。
  “梁师长,这边请。”仆人将我引导至一间室前。
  一推门,便闻着一阵墨香扑鼻。
  只见西洋的客厅正中却高挂“寰海尊亲”的匾额,左侧养着一株观景松,松下鱼缸中游着金鲤。
  一道锦瑟瑶琴的屏风立着,后侧摆放着西洋的软皮沙发和报时钟,俨然中西结合的书香门第。
  正中一道墨宝对联,道是:
  超二十七重天以上,
  度百千万亿劫之中。
  横批是“三千大化”。
  绕过屏风,见大哥正靠在身后的软榻上吞云吐雾,细长的玉烟斗拿在指间,他闭着眼,面上一片祥和。
  那个姓柳的少年则身着艳装,跪在团蒲上,翘着兰花指轻柔地给他捶腿。
  一听我进来,大哥闭着眼,吐出一道白雾,轻声道:“是景玉吧。”
  那少年却变幻了面色,一双嵌着泪痣的桃花眼晦涩起来,不甚友好地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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