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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孤陋,我从前并没有听说过李先生的名号,你似乎只是因为得到了我军的装备,才前些日子侥幸一战成名。】
心下挑眉,这人真是来结交策反我的?
“不敢。”我淡淡地道。
浩源有些为难地皱了眉头,叽里咕噜地跟佐久间说了什么。
【南方革命的时候,请问李先生参与过哪些战役?】
我无所谓地道:“我没怎么打过仗,都是些小打小闹。”
浩源惊讶地看着我,不愿意翻译。
我给自己倒上酒,丝毫不在意。
等浩源不情不愿地翻译过去,佐久间肃穆中带着些防备的目光慢慢变成了鄙视,最后在唇边凝成一个稍纵即逝的冷笑。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佐久间和浩源,有股微妙的气息在。
虽然自从遇见了王全,我对这种事像开了窍般敏锐了许多,但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
起身如厕,我拉开门退了出去。日本老板娘给我指了路附带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后转身离去。
看着脚下,阴暗的木质纹路……
南边的革命呵……
那时候年少无知,我曾经也热血过。
几乎立志了马革裹尸以身殉国,冒着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以为能建立所谓新的世界,可到头来换了一班人马,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抽大烟的抽大烟,养姨太太的养姨太太,进赌场的进赌场。少剩些尚存志气洁身自好的同僚,都开始用喊出各种‘主义’明争暗斗,暗杀夺权。
南边的事,我不想讲,也无心提。
首义门里,打了第一枪的英雄最后都被自己人枭首,所谓革命,现在想起来,也就是狗屁而已。
我正用我自己的行动,埋葬那段年少无知的鲁莽幼稚。
“景玉……”浩源忽然从后面叫住我,脚步声近,暗色中渐渐露出他苍白如鬼的面容。只有红色的唇一张一合,显得他像活人。
手指触碰到我的手腕,一片柔软温热。他的十指交缠上我的手臂。
“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你让我来见他做什么?联络中国军官,不是你们参谋部的事情么。”
佐久间是个手里有兵的师长,根本也不会在乎我对日的态度吧。我若真的跟日本人起了冲突,他倒还有机会剿灭我立功了。
浩源柔柔地说:“不是我要你见他,是他想见你。”
我挑眉。
他的眼角在暗色闪出亮光,带着一丝魅惑:“因为……我总和他提起你……他就……”
“这么说,是你的私事了。”我打断他,冷笑道。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轻声道:“我有什么不好,别人都稀罕上赶着,只有你总是这么对我……”
“……”
黑暗将浩源的凝视罩上了一层厚重的深情,我却第一次觉得寒冷。
我喉咙里哼出一声:“不过是想上你罢了。”
浩源的脸僵硬下来,我将他拽着我袖子的纤手拉开:“既然有男人,那就别到处发骚。”
说着我拉上厕所的纸门。
再次进来的时候,佐久间和浩源似乎正在亲密地说话,直到我坐下了,佐久间的大手才缓缓从浩源的腰上离开。
我心下挑了挑眉,当做没看见。
后来说话越来越不投机,浩源勉为其难地翻译着,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浩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似乎总在观察我,佐久间倒是吃的满面的红光。
我一言不发的吃完,起身拿了帽子准备走。
“景玉!”浩源忽然叫我。
我回头,淡然地看着他。
原来他在和服中,是这么美。
这种美,一定是很吸引人的吧,我直到今天才有如此直观的意识。
他咬着红唇不说话,这时他身边的佐久间却笑出粗犷的一声,嘟哝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我看了他们俩一眼,阖上了小间的纸门。
出了门,我给了日本小侍一个大洋,问佐久间最后到底说的是什么。
【你叫他做什么?不过是个懦夫罢了,丧家犬。】
我坐在吉普车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胸口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明亮清晰起来。
10、第 10 章【补完】 。。。
收到了一封加急的电报,是大哥从上海拍来的:“与父安然抵沪,景玉莫要有顾忌,若有不测,万莫忘兄言。”
忖度间,我暗自下了决心。
我和大哥都不是屈居人下的人,奴颜媚骨的事情,的确做不了。就算一时做了,也做不长久。
自从沈阳放炮以来,几大城市的正规军秉持着“力避冲突”的政策一退再退,几乎要退出了东北全境,而同时,附近出现了另一股武装,打着‘抗日联合队’的旗号。我派人去打听,却只得到了一些零零星星的信息。
也许是直觉,我有些不安,却也有些期待,期待这些跟他有些关系。
亲自率军围剿了几次,总是被躲着不见踪影。我立在马上向深山远眺,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悲哀。
想念,不分昼夜的想念,对那段共度时光反复咀嚼和回忆,我在无数次得幻想中握住自己的中心……一股急切的想要相见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盛……
对于周围的这股零散武装,我渐渐也不围剿了,反而派人在路途上留下许多辎重粮草。
可即使有了这些,他还是没有出现,也没有与我开战。
而如今,宋浩源真彻头彻尾的成了日本人,中山装,长褂儿也不再穿,直接一身关东军的军服来拜访我。
瞧见他的着装,我便知道他是为了公事。若是私事,他定会穿和服。
我公事公办地接待了他,他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我们谁也没有提上次的不愉快的会面。
他开口便称我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愿意再给我的部队添加给养和武器,不过我也应该拿出诚意,现在邻省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了,他们希望我第一通电全国支持即将成立的满洲政府,第二主持军事工作肃清周围的反日武装,第三在满洲政府中担任军事专员。
“景玉你在担心什么?”浩源坐在对面,抚着自己的手背,语音和煦。
我没回答,只是将花生米推在他面前,笑道:“我们先看戏,看完戏再说。”
这天我为了迎接浩源请来了戏班,唱一出霸王别姬。
依依呀呀我听得不太清,倒是台上的扮相吸引了我。
当发现自己对扮虞姬的男孩没有兴趣,目光却总不知不觉停在霸王身上时,宋浩源正在旁边推我:“这孩子的扮相倒是不错。”
我可有可无的唔了一声。
“你倒是看的专心致志。”宋浩源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埋怨。
谢幕以后,唱过戏的来讨赏,一个个走在我和浩源面前,浩源似乎并不喜欢虞姬,几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那小虞姬脸上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台上看远远的还可以,下了台真是不能看,脸都是画上去的,长得根本不行。”
我心里还在念着那霸王跟梦中人一丝一毫的相似处,不经意地点点头附和:“嗯,你穿和服都比他好看。”
浩源眼睛闪动了一下,嘴里却哼了一声:“还以为今天那孩子回不去了呢。”
“哪里,我是那种人么。”我淡淡地回应。
浩源看着我一会儿,忽然垂下眼睛,放低了声音:“那天……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其实,我并没有……”
闻言,我没说话。
既然他开口提了那件事,那也别怪我公私不分翻旧账。
我当然是生气的。
被人设计参加那样的会面,之前我还冥思苦想,要是日本人拉拢我跟我提条件该怎么搪塞,结果竟是个那样的事儿。
枉费我辗转反侧看了一夜月亮。
就在我不耐烦的思绪飘远时,浩源一句话将我拉了回来。
“我喜欢你,只要你开口,我就再也不理他。”浩源直视着我的眼。
我心想你爱理谁理谁去,可身体却不自觉先一步行动了,我把他按在塌上,亲了他的脸。他没闭上眼睛,反而睁大了,在他反应过来以前,我放开了他。
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在我身后坐好。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我叫来了酒,一杯一杯灌着浩源喝,三巡过后浩源红着脸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赤裸,凭着醉意开始纠缠着贴住我的身体,嘟起了嘴,我并不理解他的心境,但我还是吻了他。
这次他粘湿的舌头缠绕上来,明明是我俯下身子按着他,我却有种被他索求的窒息感。
他的眼睛像一汪水,几乎要流进我的心里。
看着他醉意的身体从我的肩头滑落,我冷静地将他抱上床,然后冷静地出门,上锁,冷静地调集军队,按着计划,对着隔县而望的日本关东军第十师团,开了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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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城墙被轰塌了一个角的时候,在炮声中我来到关押浩源的地方。
“景玉……你……你怎么反日……”他见我浑身沾满烟灰和鲜血迈进门来,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质问道。
我冷眼看着他,看来,他醒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发展和自己的状况。
“为什么……”他颤抖着出声,几乎站立不稳,紧紧地攒着我的袖子:“之前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么……”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灌进了喉咙。声音和知觉回来了一些。
“皇军对你恩宠有加……可你却……”他哆嗦着嘴唇。
我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他,转道:“这里最多还能支撑一天,明天,我就要撤退了。”
他抓住我袖子的指尖出了血,抬脸,他满是伤痛地看着我,声音中都带了一丝凄然:“你要枪,我给你枪。你要炮,我给你炮。你要功名,我给你申请了军事专员的职位……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我都能给你,你为什么还要跟皇军作对,你为什么要以怨报德?!”
我自顾自地道:“我有个师长阵前被俘虏了,我打算拿你去换他。你说可能么?”
宋浩源惊异的张大了眼,似乎不认识我一般,颤抖着退了一步,抱着头蹲了下来。
我看着他不断颤抖的纤细脊背,俯下身子,伸手扳起他的下巴:“回去了,你会被杀么?”
他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瞳光涣散:“生死我已无挂心,但这是军人的耻辱,一辈子无法洗刷掉,是你让我蒙羞……“说着他涣散的眸光似乎对焦到了我的脸上:”可就算我死了,你在乎么?”
我点点头:“我在乎的。”
“为什么?”他喃喃地道。
我抚上他的脸:“因为你喜欢我。”
宋浩源的表情僵住了:“你……杀了我吧,我不想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
我困扰地笑了:“可是信已经送出去了,我说我想换。他们同意了。”
宋浩源睁大了眼睛:“你……”
我伸手,抚摸着他的背脊。他的脊背在我触碰的那一刻猛烈的颤抖。
“第十军团的佐久间护着你,你才从上次全军覆没中全身而退,是么?”我说出了我的推测。就连现在,那东洋傻子居然愿意用师长换一个死囚。
看着浩源渐渐灰败的脸,我想我多半是猜对了。
既然我猜对了,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宋浩源走。
我让人严密地把他看守起来。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落锁,我勾了嘴角。
“景玉,你到底要做什么?”浩源冲了过来,双手握住已经关上的铁栅栏杆,撞出声响,哐哐当当。
我伸手过去,隔着冰冷的铁樫将他拉近,吻上他的唇,低声道:“跟着我吧,你不是喜欢我么,做我的人,就得听我的话。”
11、第 11 章【补完】 。。。
说来惭愧,我从凉县被打得一路跑到华县。
我并不算兵败如山倒,一夜之间跑了三个省的司令多了去了,我过了三个月,还跑在一个省里,几乎算是奇迹。
省里诸县那些城墙都是前清传下来的,日军炮弹一炸就坍。眼看着城外山上都架起了大炮,不一时便炸缺了圜垣一角。日军开来了五辆坦克,碾过火海向那缺口处冲去,几声便夷平了残壁。
我眼看着情形危急,刚要命人搬过掷弹筒,不想后方忽然挤上来几名排长,一个个胸前全绑着成捆的手榴弹,定睛细看,为首的却是我的副官刘七。
只见他大喊道:“文死谏,武死战,兄弟们,冲啊!”
这几人飞跑出城,趟着满地烈火直接冲向坦克。其中一人未到近前便被那坦克射出的炮弹炸成飞灰;其余几人立刻俯身趴进火里,此时那坦克也就滚滚的开过来了。
我眼看着这些人被碾入坦克履带之下,随即大团火焰从坦克底部向上爆开,其中两辆坦克当场就停止了前进。这时士兵们反应过来,开始密集的向余下那辆坦克投掷手榴弹,一时间那坦克周围轰轰的爆炸,最后竟也将它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