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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六假装被汤呛住了,装模作样的咳了个昏天黑地,把这话就再也没有提起来。
其实宋源也就是随口乱说,苏致信长得非常斯文俊秀,薄唇,眼睛细长,皮肤特别白皙,手指修长,发和眉都是漆黑的;而宋六呢,用一个词来简单形容一下,就是虎虎生风,所以了,如果苏老师真的是所谓宋六的私生子,那至少也要长得,……虎头虎脑一些吧。宋源就不是很像宋六了,但至少他圆圆的眼睛,偏栗色的头发,丰满红润的唇,还是像足了老头子的。更何况人家苏老师一家人都好端端的,父母健在。
关於苏致信与宋六的关系,宋源不是没查过,可宋六何许人也,他的资料岂是小小一个宋源就拿的到的?於是忙乱了两天,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
一转眼都是盛夏的天了,学校放了暑假,苏致信手头做著一个项目,还是隔三差五的跑图书馆和实验室,每天不再定时下班,常常关掉手机在实验室一泡一整天,宋源有时候打电话找不到人,就发个短信,苏致信开机看到了,自然就会打过来。
宋源最近一直在跑一批货,没办法,他们人少,好多事情,他这个所谓的大哥不得不亲自上阵,等这阵子忙过去了,突然想起来,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苏致信了。
於是赶紧打电话,关机,又发了短信,搂住了电话,一直坐在床头等待。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其实非常简单,他老先生曾经这样生动的形容过相对论,如果你和一个美丽的姑娘坐在一起两个小时,那麽你只会觉得过了两分锺;如果你夏天的时候和一个火炉坐在一起两分锺,那你会觉得就像过了两个小时。
宋源搂著手机状火炉从上午一直等到半夜,苏致信的电话还是没有打来,感觉耐心快被烤焦了。
不死心的再打电话,关机,再打,还是关机。
宋源扣上手机盖子,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苏致信还从来没有这麽长时间不开机的,是苏致信怪自己这麽久没有找他吗?还是,他早觉得自己烦了,从此以後再不愿联系了?
宋源拿起钥匙,就出了门,先到苏致信的诊所,早已经停止营业了,又去苏致信家楼下,里面居然亮著灯。
宋源站在楼下犹豫了几秒锺,还是爬上了楼,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却不是苏致信,是个中年女人。那女人年龄看起来绝对不小,留著利落的短发,脸上没什麽脂粉,粗看上去,竟然还称得上“风韵犹存”这四个字。
宋源一下子就愣住了,看一下门牌号,没错啊,难道是楼找错了?又犹豫了一下是叫大婶还是叫大姐,几秒锺之後,那女人见宋源一脸呆相站在门口,不由得问:“你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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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源结结巴巴说:“请请,请问苏致信是住这麽?”
“啊,你找小信呀。你是他学生吧?”女人脸上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将门拉大,“先进来吧,他在实验室呢。”
宋源打个哈哈,并没有进去,只说不进去了不进去了。
那女人倒很热情,“你进来等他吧,这孩子,忒没良心,他老娘我大老远的来看他,都不在家陪著,还要往外跑。”
宋源一听这女人是苏致信的妈妈,心里竟登时没有来由的紧张了起来,赶紧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阿姨,跟著进了屋。
苏妈妈给宋源倒了茶,又陪他说闲话,态度很是和蔼,问了宋源的名字,就微笑说:“最近和小信通电话,常常听他提起你,他脾气不好,朋友不多,你年纪虽小,阿姨却要请你多多担待他啊。”
宋源听说苏致信跟他妈妈提起过自己,心里特别高兴,连连说:“不不不,苏大哥他很照顾我的。”
苏妈妈撇嘴不信,只说:“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清楚?要他学会照顾别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宋源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一阵冷风从门口吹了过来,一个特别阴森的声音幽幽的说:“不好意思,这回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苏致信倚著门框,冷冷的看著屋里相谈甚欢的一老一小,指责他妈:“我说您老胆子也太大了,半夜三更的,就敢给这来历不明的可疑分子开门。”
宋源早已习惯了苏致信的阴阳怪气,也不放在心上,苏妈妈却说:“源源怎麽是来历不明的可疑分子呢?人家好歹也叫了你一声大哥的。”
苏致信把公文包扔在桌子上,脱了鞋,一下子就瘫倒在沙发上,靠住了宋源的肩膀:“妈,饿死了。”语气中竟然带著几分撒娇的意思。
宋源简直听愣住了,这还是苏妖怪说的话吗?别是被什麽附了体了吧?
苏妈妈嘟嘟哝哝地往厨房走:“好好好,给你这小祖宗做宵夜。”边说著,边对宋源使眼色,那意思是说,看到没?他就是这个德性,几时学会照顾人了?
宋源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他只知道,有时候苏致信下了实验回来,还是会忙里忙外的给他做吃的,从来没有说过累。
他低头看著苏致信,见他半闭著眼睛靠在自己肩头上,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赶紧拿起遥控器,把冷气又调低了几度,问:“哥,最近特别忙吗?我刚才给你发短信了你都没回。”说到这里赶紧闭嘴,惊觉自己这话简直就是一个深闺怨妇的口吻。
苏致信掏出手机来一看,还没有开机呢,他笑了笑,凑近宋源的耳朵,小声说:“我告诉你啊,我是躲我妈呢,她回来这一个多星期,天天逼著我去相亲,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去实验室躲了一天。唉!连手机都不敢开。”
宋源看著苏致信靠在自己肩上的样子,突然心里没有来由的柔软了起来,他觉得今晚的气氛很古怪,似乎灯光特别柔和,苏致信说话的声音分外低沈悦耳,他伸手帮苏致信摘下眼镜。听了苏致信说是去躲相亲,居然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却依旧违心的说:“那你躲什麽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苏致信呵呵的笑了两声,说你个小鬼,说话还是一套一套的,你懂什麽男大女大的?
宋源就不爱听苏致信叫他小鬼,嘟起了嘴,苏致信看了好笑,扯住宋源的耳朵,说:“你没听说过吗?婚姻是人生的坟墓。”
他凑的很近,温热的气息一股一股的吹在宋源的耳朵上。宋源觉得自己耳朵那里仿佛被烙铁烙了一下,那热气一顷刻间便通过自己的四肢百骸,窜的全身都是,顿时整个人都觉得烧了起来。
苏妈妈正端了两份炒饭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宋源面红耳赤的样子,骂苏致信:“小信你个死性不改的死孩子,又欺负源源了?”
苏致信半瘫在沙发上说:“喂~~~什麽叫又啊,好像我欺负过他一样。”
宋源连连否认,两个人凑到桌边,开始吃饭。
苏妈妈又给他们倒了牛奶,打著呵欠说:“今天太晚了,我先去睡了。”又回头说:“小信,妈妈明天下午就走了,明天中午你一定要去见见胡伯父家的女儿。”
苏致信头都不抬,说:“胡伯父家的女儿我已经见过了……”
苏妈妈老脸有些挂不住,“那就见见武伯父家的女儿。”
“好好好,妈,晚安!”苏致信敷衍的挥了挥手,埋头吃饭。
苏妈妈叹了口气,打开书房的门,进去睡了。
这里两个人吃完炒饭,苏致信边收拾碗筷,边对宋源说:“源源,今天很晚了,还回去吗?我记得你住的那里过了半夜就没有电梯了。”
宋源看看关的严严实实的书房门,笑了:“那我就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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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源先洗好了澡,躺在苏致信的床上,翻翻身,新换的床单,带著肥皂和阳光清新的味道。
他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然後水声停了,接著,就是苏致信穿著拖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源赶紧伸手关了床头的灯,闭上眼睛,平躺著装睡。
苏致信走到门口,看见屋里的灯灭了,就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床边,却不上床,站在地上静静的看著宋源。
宋源没有来由的紧张起来,拼命保持著呼吸的平稳,说不出来自己是在紧张著什麽,又期望著什麽。
苏致信看了半晌,这才慢慢躺在宋源的身边,黑暗中,有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宋源的脸颊,宋源登时像被烫到了一样睁开了眼睛,紧紧抓住了苏致信想要缩回去的手,两个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都好像狼一般闪闪发亮。对视了几秒锺,宋源想都没想,探过头去,双唇轻轻印上了苏致信的嘴唇。
接触的那一霎那,两个人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半,苏致信用力一推,宋源自然不是对手,“!”的一声撞在墙上,两个人都跳起来,惊慌失措的看著对方。
宋源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唇,脸憋得通红,他跌跌撞撞的抓过床边的衣服,一把推开房门,落荒而逃。
苏致信呆呆得看著被宋源甩上的门,半天骂了一句:“妈的,让你不躲!”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
正是七月底,八月初,暑假刚刚过了一半,小宋同学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起来。
自打两个礼拜以前,他穿著苏致信的睡衣,三更半夜从苏致信家跑出来之後,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失心疯了,居然要去亲那个苏妖怪!他摸摸自己五官俱全的脸,又摸摸自己四肢健在的身体,居然有点庆幸,──幸亏我反应快,不然我可打不过那苏致信,他要是急眼了,非把我打残不可。
想到这儿,又恨的拼命扯自己头发,──我脑子坏掉了啊我去亲他!是他不是她啊!老天,那姓苏的可是个男人!完了,他不会以为我是变态吧…………
我不会真的是变态吧…………
宋源天天窝在家里,老宅也不回,手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梁子,一天二十四小时,八小时睡觉,两小时吃饭,其余十四小时,全部盯著手机发呆。
他特别害怕就此得罪了苏致信,人家再也不理他了,可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没脸去联系苏致信,整天无所事事,辗转不宁,就盼苏致信打电话给他。
可偏偏苏致信是一点要跟他联系的意思都没有,宋源天天熬鹰似的熬了一个月,八月底,算著苏致信要开学了,再熬不住,拼著被打成猪头,也要和苏致信好好谈谈:一定要先诚恳的道歉,说明自己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是男人的就别那麽小心眼,咱们还是哥俩好。
想到这里,宋源理直气壮的又打开B大教务处的网页,想下载苏致信的课表,可找了半天,终於发现一个事实,苏致信这个学期并没有排课。
宋源盯著电脑就傻眼了,不会吧?难道是为了躲他?
宋源先去诊所找,去了才发现,“苏医生门诊”的招牌,不知什麽时候,竟然变成“老太太馅饼”了。又去了苏致信家里,砸门半小时,最後被居委会老大妈撵走,里面显然是没人。
宋源有些开始著急了,往B大医学院跑了三天,每间教室,实验室都找遍了,根本就没有苏致信的影子。又花了一个星期,把B大各校区的图书馆、资料室,所有公共选修课的大教室全部翻了个底朝天。
每天晚上还要身心疲惫的在苏致信家楼下蹲点,坚持著自己“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坚定信念不动摇,可──苏致信还是没有出现。
苏致信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源疯找了两个星期,快崩溃了。连小易这个迟钝的人都看出来宋源最近的失常,和梁子两个人嘀嘀咕咕,想问问宋源到底烦心什麽,可惜宋同学每天黑著一张脸释放低气压,脸上明白写著:方圆五里之内生人勿进。也只好作罢了。
宋源恨的牙根痒痒,心说姓苏的你可够小肚鸡肠了,不就是被我亲了一下吗?谁让你先摸我脸的?又不会少一块肉,再说了,你也没躲啊!大男人斤斤计较的成什麽样子?你至於这麽躲我吗?
他妈的那还是老子的初吻呢!是我比较吃亏才对吧!
瞧这位,显然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最该打的,其实还是他宋源。
偏偏还有人嫌宋源不够心烦似的,这天宋六一个电话,宋源被召回家。
宋六先怪儿子这麽久不回家。他近些年来年纪大了,狠戾之气有所收敛,舔犊的慈爱之情开始小小泛滥,对自己的儿子,竟是渐渐的怀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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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源心情不好,没心情陪著老爷子打哈哈,胡乱敷衍了几句,就要撤了。谁知道宋六再次老话重提,又要宋源哪天请苏致信到家里来吃饭。
宋源一听“苏致信”这三个字,简直像猫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嚷,“谁也别跟我提那个人!他妈的!”边骂著,便狠狠地摔门出去了。
宋六站在门口,看著儿子气势汹汹的将车开走,嘟哝了一句:“这孩子,饭还没吃呢……嗯,脾气倒是越来越像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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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源开著车,看看时间还早,习惯成自然的又拐进了B大医学院的那条岔路的路口,并且在意识到自己在往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