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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不信我杀了你!”余哲双目赤红,“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萨尔已经死了!死了!我不会让他碰你!”
“死了?”乔亦初呆了一呆,随即嘲笑道,“要杀死一个人,还真是容易啊。余哲,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啊。”余哲从喉咙深处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咕噜,像是等不及要把自己的伟大计划和盘托出,“人皮标本。把你做成人皮标本。”他的眼里闪着狂热的光,“你懂艺术吗?懂吗?不你不懂的,小初,艺术本身是不需要懂得艺术的。你的存在就是一种艺术。但是你是会死的,会堕落的,会被同化的。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珍惜你,更担心你有一天会像这世界上大部分的凡夫俗子一样,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在火化炉里化成齑粉,在骨灰盒里潮湿发臭。”余哲发出一声短促的怪笑,“不,你不会的。你会躺在我的身边……跟我的作品一起……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乔亦初本能的在视线范围内寻找那幅干尸画像。
“啊。你注意到了对不对?”余哲欣喜若狂的跪着爬到那幅画旁边,高高举起来,像个小孩般高兴得指给乔亦初看,“你在找它对不对!”
“他就是你啊,就是你啊!”
“评委会那帮保守迂腐的老头子,根本没办法欣赏我的艺术!垃圾!他们居然敢说它是垃圾!”余哲抿着嘴,沉重的呼吸,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打击,但同时他的眼里又迸发出高傲自负的光,“真正的艺术注定是不能融于世的!看啊!”他磨的短短平平的指甲在干尸的被挖了的眼睑处摩擦,“看,这里,这里他的眼睛,我做了特别的处理!因为你已经堕落了,过多的专注于一个凡人是有罪的!所以作为惩罚,我把你的眼睑割走!看,这样子是不是干净了很多!”
余哲快步爬到乔亦初身边,强迫他直视那双被挖了眼睑的眼睛。
“啊,还有,我把他所有的血都放干净了,这是升华!这也是这幅画的点睛之笔!肉体凡胎对于我们精神的纯洁是有害的!尤其是你的血液,浸满了你跟诸葛霄之间的yin秽之液,这样子你怎么可能进入艺术圣殿呢?”余哲着迷的抚摸着这幅已经干了的油画,“是不是很美,很安详?”
萨尔还未出来。或许正如余哲所说,他已经被他【杀】了。余哲不停的在那儿喋喋不休,紧张而又神经质,跟最开始的沉着冷静有了很大得不同。或许这只是靠近重大结果而产生的正常反应。
“你看,我的刀子,一直在磨,磨了很久。是不是很锋利,很尖锐?只要轻轻的割开你身上的动脉……”余哲用指腹轻轻摩挲刀锋,“像艺术一样!优雅而轻盈的……割开你的动脉……看你的鲜红色的血,从那道细细的口子里喷涌出来,喷洒上天花板和墙壁,啊……”他发出满足的叹息。
“对了!还有!你看,你看他躺着的姿势,是不是很神圣?因为我把他的骨头全部敲碎了啊!用那个小小的榔头。”余哲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工具,“一点一点,先从各个关节开始,慢慢的敲碎。你会听到你的骨头发生一声一声,噼里啪啦,细细碎掉的声音。然后沿着你的大骨一直敲……可能有点硬。”余哲皱眉,“所以我会用力点。会有点疼。”他换上严厉的表情,“但那是为了惩罚你的不忠和不洁净!”
乔亦初剧烈挣扎着往后躲,椅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女神的吗?!”连乔亦初都觉得说出这句话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但他不能不试,就算是破罐子破摔好了,他不能不尝试一切可能来拖延时间!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女神吗?你就是这样对待女神的?杀了他,让他下地狱?!”
余哲黑色的瞳孔在屋外路灯的反射下发出迷茫的光。
“地、地狱?”
“更何况,你敢说你对我不存在邪念?那么萨尔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不也是你?他想上我,是不是意味着你也对我有玷污的想法?”
如果不是曾经有被拉去演话剧的经验,乔亦初光说出这几句台词就已经要笑到肚子痛了。但可悲的是,此时此刻,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绝望的意识到,如果不陪着余哲一起演下去,那么他的人生很有可能就将在这个阴暗破败的冷巷深处终结。什么千秋万达,什么为艺术献身,去他妈的!
“谁、谁要上你?谁、谁要杀你?!”余哲惊恐的看向黑洞洞的门口,神经质的四处张望躲藏,“谁、谁?”
“是你!”
“不、不是!”余哲抱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摇晃,“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林一柏!你他妈的有点出息!给老子站起来!”他狰狞的对着空气喊。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他又抱头蹲下,面露痛苦之色。
“林一柏,杀了他!”他龇着牙齿,目露凶光。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哥,不要杀他……不要杀他……不要不要……”他懦弱如鸡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柏,乖乖回去睡觉好不好?哥不会杀他,哥会好好保护他,你相不相信哥?等你一觉睡醒了,你就能看到一个更好更好的Q,保证和你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余哲脸上迅速转换十几种表情,若不是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乔亦初恐怕也要以为见了鬼。
很显然,【余哲】和名为【林一柏】的人格争执了起来。
余哲的表情渐渐放松,半信半疑的盯着空气,双目空洞无神,“真、真的吗?”
“假的!”乔亦初奋力大喊。
余哲猛的回头,赤红的双目里迸射出仿佛怨鬼般凶恶阴毒的眼神,“我杀了你!”
“不要——”
在【林一柏】刺耳的尖叫声中,乔亦初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之后,当他终于能从这场恐怖片般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时,他才有勇气回想起当时的这一幕,也才能够微笑着告诉诸葛霄:
“喂,你知道吗,人在以为自己快死了的那一瞬间,其实什么画面也没有的。”
“但是那个瞬间,我好像听到你在我耳边说,你好,我是诸葛霄,对不起我迟到了,不过……你家现在还有饭吗?”
而诸葛霄抱着他,紧闭着的眼睛里流出如太阳般滚烫的泪水。
当乔亦初睁开眼睛时,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共生
当乔亦初睁开眼睛时;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余哲右手的匕首被他的左手紧紧握住;被锋利刀锋割裂的伤口汩汩的流着血,顺着刀柄啪嗒啪嗒滴到地上。
如果这时候余哲哈哈一笑把刀子一扔;告诉乔亦初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在演戏,乔亦初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一天所经历的东西,完全颠覆了乔亦初这二十几年的经历和观念。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余哲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捂住了自己血止不住流的左手。
赢的,究竟是林一柏还是余哲?
乔亦初的心脏在胸腔里如鼓擂噗通跳着。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余哲;甚至不敢猜这一场内斗的结果。
余哲的头长久的低垂着,仿佛发出沉重的哀鸣。墨一般的黑暗笼罩在这一间阴冷的陋室上空。
良久,他抬起头来;惶恐和迷茫混杂着冰冷的泪水布满脸颊。
乔亦初明显松了口气,赢的是林一柏。虽然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但就之前的表现看,他可能比余哲更安全一点。
“你……”
因为紧张,乔亦初本能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在等着这个【林一柏】接下来的动作。
“你听我的,听我的好不好?”【林一柏】跪在乔亦初脚边,双手攀着他的肩膀,
渴求期盼的看着他,像看着心中唯一的光,“你是女神啊,是缪斯啊,你怎么能让别人碰你?!”他冰冷苍白的指尖胡乱的抚摸着乔亦初的脸颊,“听我的听我的听我的……我不会让萨尔碰你的不会让任何人碰你的……”他像是忽然醒悟过来,“对,萨尔不能,究鸣也不能!究鸣会吃了你的……他会吃了你的!他还没回来,他去上海参加诗会了还没回来……你快点藏起来,藏起来……藏哪里好,哪里好?”
“你不是想杀了我?”乔亦初嘲弄的看着【林一柏】,“现在又要保护我?究鸣又是谁?”
“杀了你?”【林一柏】喃喃自语着,呆滞的目光看着乔亦初,如梦初醒,疯狂摇头,“不,我不会杀了你的我怎么会杀你我怎么会想要杀你!你、你不信?你不信的话、不、不信的话……我、我、我……”他扭头四下里找东西,“我、我把刀给藏起来……对,藏起来!”
乔亦初沉默而又恐惧的看着【林一柏】发疯似的在冰冷的脏兮兮的水泥地上爬行,把一切堆积在地上的东西胡乱的用手扫开,只希望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藏匕首的地方。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悲凉。
“没用的。”乔亦初自嘲的笑了笑。“余哲很快就会醒过来吧?”
【林一柏】呆了一呆,拼命摇头,“不、不会的……不会的……”
“你的手受伤了,找点东西包一下吧,否则会感染。”
【林一柏】对他露出一个感激而又迷糊的笑容,“你、你和我梦里的不太一样。”
乔亦初扯了下嘴角,温柔的看着【林一柏】,“你帮我把绳子松开好不好?我的手也受伤了。”
【林一柏】点点头,继而又摇头,“我、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乔亦初犹豫了一下,只能赌一把了,“我是Q啊。”
“你是Q,你是Q……”【林一柏】如梦方醒,“我、我可以摸摸你吗?”
乔亦初一怔,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林一柏】见乔亦初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着急的解释,额头上冒出汗来,“我喜欢你,你喜欢……不不不,不是那种喜欢……你、你就像是我的妈、妈妈……”【林一柏】说着,露出羞涩的表情,羞怯的低着头,不敢看乔亦初。
乔亦初完全呆掉,搞不清楚状况。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冒昧,【林一柏】的情绪更见暴躁,“这话是余哲帮我分析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他急的大汗淋漓,语无伦次,但长期宅着的生活让他十分缺乏社交能力和沟通能力,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将想法表述清楚了。
“让余哲来和你说吧。”他沮丧的低垂下脑袋,“他比我更厉害。他会很多很多厉害的东西,可以把我做的梦分析的非常透彻有道理。”
林一柏低声叽里咕噜的说着,乔亦初需要非常吃力才能勉强听懂他说什么。然而林一柏身上的那种突然而来的低落和沮丧确实非常明显的,联系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找余哲”,乔亦初忽然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
“不要!”乔亦初吃力的尽可能的弯下腰,“一柏,不要让余哲回来,你听着,你不能让他回来!”
林一柏又露出那种迷糊的笑容,“可、可是余哲比我更会说话,更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我只会看动漫,只会打游戏,余哲说、说我就是个废物……”林一柏的脸在黑暗中羞赧的红了一下,乔亦初并看不见。
“跟我说说你和余哲吧。”良久,乔亦初低声引导林一柏。
“啊……我和余哲……”林一柏偏头想了想,看他皱眉的样子,分明是在费劲的组织语言,“刚开始我是哥哥,余哲是弟弟……后来,余哲是哥哥,我是弟弟……我到底在说什么……”林一柏揪了揪头发。
乔亦初敏锐的反问,“你是说,你是比余哲更先存在的……?”
“啊。”林一柏点了点头,“小时候有飞机,有怪兽,有卡片……那个时候我就跟它们玩……爸爸妈妈老是吵架,爸爸喜欢打妈妈,我就躲在角落里玩纸飞机对对碰……嘣嘣嘣,diudiuidu,突突突,bang——”林一柏演示着,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
“那个时候还没有余哲。”乔亦初也对他友好的笑着。
林一柏摇摇头,“后来……后来有一次,爸爸妈妈在吵架,爸爸抱起我说要跟我玩飞高高,妈妈在哭……我好高兴的!好喜欢玩!爸爸把我扔上去,扔的高高的……”林一柏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往边上缩了缩,继而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惨叫,“啊——啊——啊——好疼啊爸爸!爸爸!”他的双脚胡乱蹬着,泪流满面的看着乔亦初,“妈妈——妈妈——好疼啊妈妈——妈妈,一柏好疼啊——”
“一柏,一柏你醒一醒!”
林一柏眼泪一收,绽开一个调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