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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絮和画楼连连点头，举着灯笼打算领她往另一条路上走。
没走几步。苍纯又顿下了脚步，这一次，连眉头都皱了起来。狐疑地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
刚刚，好像听到了说话声，还有……有人提到了李蓉的名字。
“苍纯！”她正犹豫要不要去听壁角，晏渊冰的声音突然由远至近。
“你怎么来了？”苍纯一愣。
晏渊冰抓住她的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忽略了她一瞬的僵硬。口中道：“我原本在玉落园等你，只是你一直不回来。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苍纯闻言眸色一暖，正想说些什么，隐约又听到有人提到李蓉，神情一顿，对着飞絮、画楼和薛映道：“你们留在这，我们过去看看。”
“姑娘！”
“主子”
三人开口，飞絮和画楼的语气难掩担忧，薛映则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赞同。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主子，怎么能随意离了主子的身？
苍纯没有理会，抬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晏渊冰给了薛映一个“在这等着”的眼神，也赶紧跟了上去。
谈话和啜泣的声音是从林荫中传来的，好在如今不是秋日，地上的落叶不多，不用顾虑脚踩在上面发生的声音是否会引人注意，虽如此，苍纯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对对方的实力并没有底。
若非听到“死”、“废了也好”、“声败名裂”几个值得注意的词，她也不会这般冒险。
传入耳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苍纯在一棵榕树后站定，决定不再往前走，否则就有暴露自己的危险了。
晏渊冰这会也明白她要做什么了，说起听壁角，他可是经验丰富，环顾了一下周围，他伸手将苍纯抱在怀中，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身形一闪，带着她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附近最高的一棵榕树的枝桠上。
苍纯一愣，下意识低头去看，便见隔着几棵树的地面，正有两位学员一站一蹲说着什么，蹲着的那位还时不时抽泣着。
后知后觉想到晏渊冰举重若轻地将这一连串行动完成了，抱着一个三十多斤的她，却脸不红气不喘，甚至无声无息没被对方察觉，苍纯不由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她想到这人受了重伤才刚好，也不知道刚刚那一番动作有没有扯动伤口。
苍纯皱了皱眉，将手搭上了晏渊冰的右手手腕，细心摸了一遍，确定这只骨折过的手臂并没有红肿，才放下心来。
昏暗的夜色下，她没有看到，晏渊冰的脸已经通红。
“你居然想要打退堂鼓！？”突然，下方传来充满怒火的声音。
苍纯的注意力转移过去，站着的那位学员涨红着脸，怒气腾腾道：“现在放弃，那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可是……”蹲着的学员抽噎了一下，嗫嚅道：“李蓉现在已经和绿姬组成了团队，我们难不成还要和绿姬作对？”
站着的学员一怔，却还是嘴硬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放弃。”
“六姐——”蹲着的学员突然拔高声音，带着哭腔道：“算了吧！不要再听三姐的了，所谓宁家昔日的荣光，早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如今能在官学读书已经该庆幸了，再想要更多连老天也要看不过眼了！”
宁家？
苍纯微微蹙眉，借着月光打量那两人，从身形看，站着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至于蹲着的那个学员，应该要小一些，但也不会小很多。
“你……”妹妹说出那样的话，明显让那位六姐很是震怒，同时还有些恼羞，她一把将妹妹拉起来，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如今在官学自然是好，但毕业后呢？”
“没有背景靠山，也不是术能师，宗族又恨不得当我们不存在，我们是有本钱经商还是有人脉入仕？”
“便是想要走技艺一道，没有好的师承，能走到哪里？”
“除了靠着三姐，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有了悲凉。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若是害死了李蓉，哪怕只是废掉她，我们真的能全身而退，而不是帮三姐背黑锅？到时候，她是李家唯有的术能师子嗣，自然有恃无恐，可我们……以三姐狠辣的性子，真的不会把我们丢出去供李家主泄愤？”懦弱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通透清明无比。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但……”那位六姐语气带着自嘲和苦笑，“我们能来官学本来就是靠了三姐，她那人从来都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你难道还指望这是无偿的？”
“我们若是收手不干，第一个收拾我们的就是三姐。”
“七妹，我知道你虽性子软弱，看事情却比谁都清楚，但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机会的。便是有，我们也早就错过了，在当初没有拒绝进入官学的机会的时候。”
“六姐……”被称为七妹的少女嘤嘤啜泣，“那我们该怎么办……”
“总有一线生机的，小心筹谋，未尝不能赢得光明坦途。”六姐的声音稚嫩，语气却透着狠戾和坚决。
苍纯皱了皱眉，拍了拍晏渊冰的手，晏渊冰会意，身形一闪就带着她离开了。
“姑娘，怎么去那么久？”见他们回来，飞絮和画楼松了口气，上前将她留下的暖炉塞回她手中。
“被事情耽搁了。”苍纯却没打算细说，只淡淡应了一句。
自听了那对姐妹的谈话，晏渊冰便时不时注意着苍纯的神情，却发现并不能看出什么，仿佛这种阴谋算计不值一提。
他不由回想自己三岁时，不知是无意还有他人有意安排好的，在御花园中听到了宫人之间的对话。
事实上内容还没有今天听到的这么惊人，只是将皇兄和他在宫中岌岌可危的处境大略阐述了一下，而一向早慧的他也听懂了八九不离十，当时便如遭雷劈，仿佛世界和认知都被颠覆一般大受打击。
好在他一向心宽，苦恼了两天便放开了，放下曾经的懵懂无忧，转而开始想要帮皇兄改变二人所处的局势。
却不想，苍纯竟比自己还更胜一筹，听到那样的事情，情绪连点涟漪都没有。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本性便如斯淡定。
不过对他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本来还担心苍纯会被影响到。
他可从来不擅长安慰人，皇兄也说他说话太直，安慰人只会适得其反。
第34章 宁朵儿
天色已经不早了，晏渊冰即便再不舍，送苍纯回玉落园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离开。
苍纯在乳娘的服侍下梳洗好，躺在床上一时便没了睡意。
古人睡得早，她这几年也习惯了，今日却因着偷听到的事情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事若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像马芸、赵敏因哪怕是刘画，她也不会插手，但李蓉……倒不是她笨，只是她这人一向乐天，很少把人往坏处想，尤其对亲近的人，那是一点防备也没有。
想了想，苍纯掀开被子披了件棉袍坐了起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外间的鹊喜听到动静，开口问道。
苍纯扬声道：“你去把奶娘叫过来！”
鹊喜虽不明白她这会叫骆妈妈做什么，但还是不敢耽搁地依言去叫人了。
“姑娘找我？”没一会，骆娅批了一件棉袍急急赶过来了，那样子明显是要入睡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奶娘可能误会了什么，苍纯有些赧然，伸手帮她拢了拢袍子，开口道：“没什么急事，就是突然想到，要奶娘帮我去调查点事。”
“是外面的事？”骆娅这话也只是一问，她和令韵两个，一个管着内院一个管着外务，既然找了她，自然是外面的事情。
苍纯点了点头，“我想让奶娘调查一下宁家，还有……”想到那对姐妹口中“李家唯一的术能师子嗣”，她道：“这个宁家和李蓉家有些关系。”
开始，骆娅还在奇怪她说的是哪一个宁家，听到她后一句恍然道：“姑娘是说那个宁家？这个不用调查我可能就知道一些。”
“嗯？”苍纯意外，“奶娘说说看。”
骆娅想了想道：“和李姑娘有关系的话，是有一个宁家，不过如今已经没落。不能算在上层圈中了。”
“宁家辉煌也就那么几年，说来，当时宁家的家主也能说得上一声惊采绝艳，那位叫宁欣然的家主是个普通人，却胆识过人，早年生意做得极大，积累下一笔巨资后，却能够壮士断腕，将其中大部分拿出来作为悬赏……”
说到这里，骆娅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姑娘知道的，我们西苍和东晏一向进水不犯河水，真要说有什么明面上的交集的话。就只有术能师的成年历练了，两方都会送那些孩子去外邦历练。”
“两方关系虽有些不冷不热，但同在异乡，又有外邦人作为共同的敌人，难免要亲近几分。其中也不是没有滋生出情爱，甚至生下孩子的，不过大多只能维持到历练结束便会分道扬镳，孩子的话男孩归东晏女孩归西苍，倒也没打破平衡。”她没说的是，有些术能师觉得配血麻烦。还效率低下，索性在外邦找个在历练的东晏术能师生一个继承人带回来，还能省下不少修炼时间。或者有一些术能师想要更多术能师后代延续香火。寻求万无一失。
“但也有一些特殊情况，一些胆子大的普通人，为了得到血脉子嗣，又不想冒险远渡重洋去东晏搏命，便用巨资悬赏。雇佣外出历练的术能师帮她们抓捕东晏的术能师，然后诞下有术能天赋的子嗣再放回去。”
顿了顿。“不止我们西苍如此，东晏也是如此，甚至他们中有一小部分更过分，根本不会把人放回来。”
“而宁欣然便通过悬赏和一个东晏的术能师生下了一子二女，其中一子一女是术能天赋者，只有一女是普通人，儿子跟着父亲回了东晏，两个女儿跟了宁欣然。”
“宁欣然也是从那之后开始入仕，凭借着本身的手腕一路成为从一品的吏部尚书，不过，她到底是普通人，寿命有限。宁家在她之后渐渐走了下坡路，而她的女儿宁桃桃空有过人的术能实力，却不通世俗，傲气清高，没了母亲的庇护，又是容易被糊弄的性子，被下官联合起来灌了迷魂汤，自己治下赋税重重，民不聊生，她本人却还一无所知，等到被查办还不明所以，真真是个糊涂鬼。”
“宁桃桃有七个女儿，其中的三女儿是唯一的术能天赋者，叫宁朵儿，和李姑娘是半亲姐妹，如今也在官学，是青级学员。”
“说起来，当初李大人和宁桃桃配血，两方协商后孩子跟宁桃桃姓宁，等到宁朵儿出生，发现是术能天赋者，李氏宗族是有意把孩子要过来的，不过宁桃桃态度坚决，又很是说了一些落人面子的话，两家虽没有交恶，却也少了来往。”
——在西苍，孩子跟谁姓是事先协商好的，当然也有不少事后反悔，另一方势弱孩子被抢过去的例子。苍悅弥和越蒙当初就没有达成共识，都想让孩子跟自己姓，等到苍纯出生后更是争得厉害，最后因为苍家是苍晏血脉后裔的优势才夺了一筹，让苍纯姓了苍。
“宁桃桃落马后，宁朵儿因为已经记事，并没有成为他人的契姐妹，却要被过继给宗族他人。当时，宁朵儿自己提出想要回到另一位母亲李大人身边，改姓李。审理案件的大理寺官学想到李大人还没有继承人，便同意了，不想李大人却拒绝了。”
“为什么？”苍纯有些惊讶，她在西苍生活这几年，自然能看出西苍人对继承人的渴求，哪怕术能师都要担忧后代中没有术能师，如她阿娘和姆妈就差点断了香火。
更何况，李家原还想要将宁朵儿抱回去的。
骆娅想着姑娘到底还小，再怎么早慧早熟有些事也还想不到，解释道：“这事不该宁朵儿自己提出来。宁桃桃对女儿的疼爱众所周知，可她一出事，她为了脱身转头就想要抛弃疼爱自己的母亲，任谁都要觉得这孩子心性凉薄。”
苍纯挑眉，这事她自然能想到，不过她不觉得这会是主要理由。宁朵儿的行为可能过于急迫，但也情有可原，换哪个理智冷静的人都会这样选择，说不上凉薄。
李艳阳不应该为了这点事放弃一个继承人。
果然，骆娅又继续道：“最关键的是，因为两家疏于来往，李家不曾插手宁朵儿的教养，宁桃桃又只知宠溺女儿，不懂得如何教女，那个宁朵儿的性子已经被宠坏了，骄横跋扈，自私自利，七八岁的年纪差不多已经定性，掰不过来了。”
苍纯了然，一个可能败了家业的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