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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郑鸿业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充血的双眼说明他睡得并不好。前半夜他都在想着要怎么对付柯宇,后半夜他在梦里实践,只是实践到后来情况有点不受控制,最后简直变成播放小电影,主角就是他跟柯宇。
恶梦!
低咒一声,他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觉睡得不安稳,连起床都像是折磨。突然想到小电影的另一个主角,他抬头往沙发上一看——人家睡得正香呢!而且睡相还特别好,被子缠在身上,露出四肢和肩膀,两条腿一条搭在沙发上,另一条伸直垂在地上,姿势还真有几分香艳。
年轻人恢复能力就是强,昨天晚上洗澡时,柯宇把脸上的QK绷撕掉了,今天伤口就已经好了不少。
郑鸿业精神来了,跳下床顶着一头乱发和眼屎去当恶婆婆。
「起来!快给我起来!」朝着柯宇的小腿肚踹了两脚,睡梦中的柯宇皱了皱眉,「嗯」了一声,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牙一咬,郑鸿业弯腰抓着柯宇身上的被子用力一扯。
「刷」的一声,被子被扯掉了,柯宇整个人从沙发上滚了下去,躺在郑鸿业脚边。
郑鸿业低头一看。好家伙!真有精神!
「早!」柯宇睁开眼,脸上带着迷蒙的笑,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腿。
郑鸿业像是被电到一样跳开去,同时把手上的被子扔回柯宇身上,急匆匆往厕所奔。
「快、快起来!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看着他逃命一样的动作,柯宇扬起嘴角慢慢站起来。他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复杂一些,只不过……想到郑鸿业身上那条大花四角裤,柯宇咋舌,自己的品味有那么独特吗?
有句话郑鸿业说的没错,即便是失忆了,本质还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没过多久,郑鸿业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因为他本来想使唤柯宇做牛做马,却发现对方完全就是当少爷的命。
「做饭去!别以为失忆了就能当白吃白喝的废物!」
当他指着柯宇的鼻子试图践踏男人的自尊心时,柯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最后还是默默转身走到炉子旁开火做饭。这时郑鸿业仿佛找到一点「一家之主」的感觉。
但是,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五分钟之后,柯宇砸碎了他一个碗、两支勺子和差点炸飞唯一一口锅。
操!把一脸无辜的柯宇踹出厨房范围之后,郑鸿业一边切菜一边骂,他是想把柯宇带回来当奴隶差遣,哪知道是带了个祖宗回来!
柯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望一眼厨房里郑鸿业忙碌的背影,乒乒乓乓的做菜声夹杂着男人偶尔冒出的脏话,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并不是不会做饭,只是既然已经被说成是「白吃白喝的废物」,那他还是称职点当个废物好了。
想到这里,他狡黠一笑,抬起头冲着厨房里的人喊了一声,「我的面里不要放大蒜。」
「哪那么多屁话!」一阵菜刀猛剁的声音,「放毒药你也得给我吃下去!」
柯宇没说话,低头笑了笑。嗯,他喜欢大蒜。
让柯宇做家事看来是没希望了,吃完饭,郑鸿业双手交叉胸前,一脸凝重地走过来走过去。
柯宇则是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有些事情想来容易,真到要行动时反而不知道要如何下手。现在的柯宇给郑鸿业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那纯洁的眼神、茫然的表情跟以前那个一脸下流的家伙完全搭不上边,以致当柯宇朝他微笑时,他都觉得自己梦里那小电影根本是犯罪!
这样的柯宇无论是打还是骂,郑鸿业都觉得有些下不了手,更别提「以牙还牙」了。果然,他老了,连心也软了。
等到郑鸿业走了快要第二十个来回时,柯宇终于关掉电视,抬起头看着他问:「你不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的事吗?」
郑鸿业一愣,有点心虚,转过身,故作冷静地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柯宇考虑了一下,「我们平时关系如何?」
这问题太犀利了!郑鸿业暗自咬牙,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很亲密。」
亲密?这个词让柯宇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而郑鸿业怕他再问什么让他招架不住的问题,索性胡乱编造一通。比如,他的人格有问题、平时风流滥情、好吃懒做什么的,基本上挑不出什么优点。
柯宇觉得照他这么说,自己是早就应该自杀去的祸害了。
「我是做什么的?」
又是个略显犀利的问题,不过这回郑鸿业早就有准备。他看着柯宇笑得咧开嘴,「跟我一起卖遮阳板的。」
遮阳板?柯宇微微皱眉,记忆中依稀是有这东西,但是……
「我记得我好像有辆车——」
「你记错了,我们天天在马路边上向开车的人兜售遮阳板,你只是车看多了而已。」郑鸿业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现在脑子坏了,但是放心,我会重新教你的。」
柯宇很想说自己并不是「脑子坏了」,但他更想知道的,是郑鸿业要教他什么?比如说——
「你得跟我一起去做生意。」抱持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开销的想法,郑鸿业决定先让柯宇当他的跟班。「我不能白养你这么个傻大个!」
柯宇有些想翻白眼,不过看着郑鸿业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沉默了几秒之后点了点头,「好啊。」
郑鸿业原本以为得苦口婆心、恩威并施一番才能让柯宇点头,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准备的一套说辞也派不上用场,像失忆要多出去走走、多找人说说话,说不定灵光一闪就想起来了。
傍晚的时候,郑鸿业收拾一下,将之前没卖出去的遮阳板和香氛精什么的装进包包里,带着柯宇出门。
今天本来就是阴天,到这个时间天都有些黑了,柯宇跟在郑鸿业身后问:「这个时间卖遮阳板是不是不太适合?」
「你懂什么!会卖东西的就是在半夜也能把东西卖出去!」郑鸿业回头瞪了他一眼,只是瞪完有些心虚,想起自己第一次半夜卖东西的情形。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那天跌得跟什么似的男人今天也跟他一起卖遮阳板了,这应该就是「风水轮流转」?
终于找回那么一点优越感,郑鸿业老大一样带着柯宇来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天色又暗了一些,马路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除了来回的车辆多一点,跟那天晚上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柯宇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高架桥和面前的笔直马路,真的涌上熟悉的感觉,就是算不上好。他实在不觉得在这种时间和天气卖遮阳板是正常的行为,更不愿意相信自己以前这么干过。
他甚至怀疑郑鸿业是不是故意跟他开玩笑的,不过,对方显然没这个意思。
「过来!」郑鸿业朝他一挥手,然后自己先走到路边的树丛后,整个人从背后看,散发着一股犯罪气息。
看着男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柯宇皱了皱眉,还是跟了过去。走到树丛后,看到郑鸿业正蹲在地上翻包包,他问:「我们这是要打劫吗?」
郑鸿业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可没有重操旧业的打算,抬起头,拿着手里的遮阳板朝柯宇晃了晃,「你他妈的拿这玩意打劫啊?」
看了看那块品质差强人意的遮阳板,柯宇有点投降意味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就像在陪小孩子玩一样,这样一想,倒也可以接受了。
他知道郑鸿业在隐瞒一些事情,比如他们的关系,从他对郑鸿业的感觉到对方对他的态度来看,想了想,他试探性的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郑鸿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别开眼,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啊?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快点拿上东西干活了!」
看他的反应,柯宇越来越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毕竟,爱情这玩意是——没有道理的。
那边郑鸿业又吼了一声,柯宇耸耸肩,脸上带着笑走了过去。
两人站在树丛后看着人车稀少的大马路,天空已经开始飘下雨丝,灯光下看起来雾蒙蒙的,虽然柯宇觉得他们像两个傻子,但是这种烟雨迷蒙的天气倒有几分诗意。
不过郑鸿业显然不懂什么叫诗意,看到十字路口的黄灯变成红灯,他一把勒住柯宇的脖子,低下头说:「听好了,等会有车过来停下时,开车的是女的就你去,是男的就我去!」
柯宇斜睨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能吸引男人?」
「放你的屁!我是有亲切感,能跟人家打成一片!」郑鸿业「呸」了一声,
「你得好好利用你这张脸,虽然带着伤,但正好能博取同情,必要时让她们摸两把,把东西卖出去就行!来,好好笑一个!」边说边调戏似的捏了捏他的脸颊。
柯宇没有动,任他捏了几下放开之后,他看着郑鸿业,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回了一
个单音,「嗯。」
这一声太温柔了,让郑鸿业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着穿着他衣服、背着他包包的柯宇朝停在斑马线前的车走过去,他觉得眼前的画面有股说不出的诡异,那个人明明应该是自己才对……
没失忆的柯宇是个王八蛋,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以前的记忆。
虽然有些犹豫和不安,但是很快郑鸿业就将这些情绪抛诸脑后。带着柯宇卖了三天的遮阳板,效果比他想象市甲好太多,柯宇充分利用了自身的外在条件把郑鸿业那些存货全部卖光不说,连熏得人反胃的香氛精也卖出去不少。至于保险套他是不敢再拿出来卖了,那天被柯宇那么一说,他自己都觉得大半夜的卖那玩意有点让人想入非非。
等到收工数钱时,郑鸿业觉得连柯宇那张曾经让他恨得牙痒的脸都变得可爱起来。
原本被仇恨蒙蔽的心现在则是被金钱蒙蔽了。于是,郑鸿业觉得可以先利用这小子多赚点,至于报仇的事,或许他应该趁现在拍些柯宇的裸照,将来好当成把柄。
「你笑什么呢?」
郑鸿业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柯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正看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
柯宇把一张大钞放到他手上,「全卖掉了。」
「全卖了?」郑鸿业有点难以置信,才一小时不到啊!不过手里的钱还是真实感十足的。
柯宇笑了一声,坐到水泥阶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抽了一口,仰起头缓缓吐出烟圈。
一套动作下来,郑鸿业觉得好像在看电影似的。
身上的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柯宇的魅力与日俱增,就算是郑鸿业价格便宜的旧衣服,也能被他穿出坏男人的颓废气息。连郑鸿业也觉得让这男人出来干兜售这一行,有点大材小用了。
他走到柯宇身边坐下,对方把手里的烟递到他面前一甩,郑鸿业很自然地低下头衔走最外面的那根。
「我说,要不你直接去当牛郎?」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样的行情肯定好。」说着低头就着柯宇嘴上的烟点着。
看着他靠近的脸,柯宇扬起嘴角,在郑鸿业退回去抽了口烟之后,他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你就趁我失忆的时候欺侮我……」语气里似乎有点撒娇的味道。
郑鸿业嘴唇一抖,烟差点没叼住掉到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柯宇对他一天比一天——暧昧了!
虽然这词用在两个男人身上挺恶心的,但他还真找不出别的贴切的词。
此时柯宇正盯着他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就像喝酒配着下酒菜一样,郑鸿业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他有个毛病,别人对他怎么坏,他都能撑住,但是一对他好,他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那个,我们吃饭去吧!」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站起来提议。
柯宇笑了下,也跟着站起来。「回去吃面?」郑鸿业最拿手也是唯一拿手的就是煮面了。
不过让柯宇连着吃了几天的大蒜加面条,郑鸿业今天良心发现了。
「不吃面了,这几天赚不少,今天请你去吃顿好的!」他豪爽地搭着柯宇的肩,笑得整口牙都要露出来。
两人勾肩搭背地越走越远,不管怎样,几天的时间还是让他们熟悉起来。而对他们当中的某个人来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又好像有什么想起来了。
郑鸿业所谓的「好的」,就是路边摊,这个时间客人不多,郑鸿业带着柯宇找了张靠边的空桌坐下,朝正在下面的肥胖男人喊,「老板,来两碗炸酱面、两瓶啤酒,再切一盘黑白切!」喊完突然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其中一碗不要放大蒜啊!」
柯宇正在打量四周的环境,听到他这么说,把目光移回他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郑鸿业好像也反应过来,然后觉得自己这交代有点多余。
面还没好,小菜和啤酒先上桌了,啤酒是冰过的,已经打开用杯子盖在瓶口,郑鸿业把杯子拿下来替自己和柯宇倒满。
「我们以前也常在这里吃饭?」柯宇突然问。
郑鸿业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放下酒瓶摇了摇头。「没有,你以前没来过这里。」
「为什么不来这里?」
「你不喜欢。」郑鸿业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凉一直透到心里。半杯酒下肚,人好像也清醒不少,放下杯子,他看着柯宇说:「过几天,我带你去医院。」
有时候,失忆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