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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时候,杨少君一路吸着鼻子走了。他回到家,心已经麻木,就算看见那只老鼠也不怕了。可是老鼠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进水房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澡,又跑到床上干躺了半小时,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换上校服无精打采地出门赶考去了。
苏黔中考前的几个月里简直活成了小皇帝。
苏家虽说有三个男孩,但老二苏维和老三苏颐的关系明显要比跟他这位大哥亲密的多。再往大了说,苏维和苏颐在父母和大姐面前也是调皮捣蛋的混世小魔王,却偏偏只在他和二姐苏谢惜面前装的乖乖的。若仅是乖巧倒也没什么不好,但那明显的生疏就让苏黔心里不痛快了。
他也想和弟弟们近亲,但每次他看到两个小坏蛋撅着屁股跪在一起商量坏点子想走上去掺一脚的时候,小坏蛋们一看到他就受惊逃走了。苏黔自己死活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于是在中考前夕,苏家父母问苏黔有什么想要的,苏黔很惆怅地眺望着远方,半真半假地说,每当感到压力的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能捏捏弟弟们柔软的小爪子,亲亲弟弟们软和的小脸蛋。看到苏维和苏颐天真无邪的笑容,啊,世界的光明就在眼前!
于是在那几个月里,苏二苏三奉命陪太子读书,陪太子吃饭,陪太子……睡觉。每当深夜来临的时候,苏黔左手搂着肉乎乎的苏颐,右手抱着暖烘烘的苏维,幸福的小帆船在心海里乘风破浪。
啊!那温柔乡里的男孩啊!
那柔软的,
那白色的,
世界啊!
就让他在彩虹般的梦中翩翩起舞,
飞翔!
然而在那段时间里,苏黔是减压了,可苦了苏维和苏颐。因为要和大哥呆在一间房里,所以进房间之前一定要把在室外穿过的衣服裤子换掉;放学回家以后不能手也不洗就打开电视玩任天堂的格斗游戏;巧克力每天只准吃一小块,只能在饭前吃,饭后吃对身体不好;乱七八糟的碳酸饮料不许喝,实在嫌白开水太淡,那就喝茶,未成年之前咖啡更是不许碰;九点之前必须睡觉,上床以后还不许聊天!
本来苏黔觉得两个弟弟之间关系更好的原因是他们年纪较小有更多共同话题,如果他们给自己机会加入他们,那自己迟早也能打入组织内部成为组织的主心骨——只要弟弟们给他机会的话!
等苏黔考完最后一门,春风得意地走出考场,在场外看见自家的豪华轿车,脸上真是笑出一朵花儿来。等他打开车门之后,脸上的花却枯萎了。他问老孟:“小维和小颐呢?”前几天考完之后苏颐和苏维都会在考场外等他,殷勤地为他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真是把他舒服的飘飘欲仙。他昨天晚上还在想,今天考完最后一门,也该带小兔崽子们出去犒劳一番,去游乐场玩!去吃西式大餐!
老孟无辜地掏出手绢擦汗:“今早二少爷带着三少爷去游乐场玩了……”
苏黔恶狠狠的眼神几乎把老孟捅出一个洞来。
不如苏大少爷的预料,他二弟三弟围绕膝头的美好生活在未来的日子里并没有发生。
苏黔的幸福就像是一朵昙花,美丽而短暂,在他十五岁的那年姹紫嫣红地绽放,然后无声无息地落幕。
……………………………………………………………………
当天晚上客房是收拾好了,杨少君沉湎美人乡里难以自拔,放纵地撅完蹄子后又搂着苏黔在他房里睡了。
于是第二天,苏黔伴随着《Bless Are The Sick》的鼓点声醒来。
杨少君是在部队里待过的,干的还是高危职业,所以睡眠根本不沉,第一声鼓点他就醒了。但他习惯抱着欣赏的态度听完那段亢长的前奏才把铃声摁掉,从鼓点声中汲取一天的活力,然后利索地蹦起来穿衣系皮带。
苏黔坐在床边看他忙碌,表面上很镇定,塞在被子里的手微微颤抖。他问杨少君:“你不是说要睡客房吗?”
杨少君正低头系腰上的皮带,闻言动作一停,抬起头望着苏黔痞痞地坏笑:“啊,昨天晚上你喝醉了,我伺候你睡觉来着。”
苏黔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
让杨少君有点失落的是,苏黔似乎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于是杨少君期待的苏黔冲进卫生间死命刷牙喝消毒水的一幕也没能发生。
等杨少君走进卫生间洗漱,苏黔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宿醉的头痛,重新倒回床上。
他瞪大眼睛打量四周,莫名的恐慌完全席卷了他的意识:又是那个冒牌的杨少君!……不对,这是哪里?这不是他的别墅,有人故意把这间房间安排的和他的卧室一模一样!甚至连柜橱上的一道划痕都被仿制了……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但这里不是他的家!是别人布置来迷惑他的!不要问他为什么,这是直觉!看来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完全在别人的掌控中了!
杨少君用手擦着脸上的水渍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苏黔的表情时猛地停下了。那种表情……杨少君曾经在一个杀了十七个人的变态杀人犯脸上见过类似的,你没有办法用语言去形容,非要说的话其实更接近面无表情,但就是一些细节,也许是眼神,也许是嘴角的弧度,也许是眉毛上用的那些微力气,就让你觉得,这个人不对劲。
苏黔转过头不看他,云淡风轻地问:“你要去上班?”
杨少君愣了一会才点头:“啊,今天礼拜一。”
苏黔把被子提上来掖的更紧一点,把自己团成一个团:“那你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杨少君惊疑又莫名地走出卧室,踌躇了好一会儿,又掉头走回去。他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敏锐的观察力告诉他,苏黔绝对绝对有问题!
然而他走回床前的时候,苏黔已经睡着了。杨少君在他面前蹲下,推他肩膀唤他名字:“苏黔?苏黔?”
苏黔死死闭着眼一动也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了。
杨少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甚至探了探他的鼻息,有点担心地问他:“没事吧你?”
苏黔毫无反应。
杨少君抬手看了看表,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走了。他临走之前说:“你要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别去公司了。出门记得带保镖。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呃……要是有心事你可以找苏……苏颐说。对了,前天我们跟汪文说好了,晚上和小囝出去吃饭,你别忘了。”
苏黔脸绷的死紧,心想:保镖!保镖一定也被换成了他们的人,名义上是保护我,实际上是在监控我!汪文……难道汪文和小囝也被他们控制了?
杨少君摇摇头,走了。
他走后五分钟,苏黔从床上坐起来,先是警惕地打量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监控摄像头。但是那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也许在他没有发现的地方,也许有隐藏的太好的针孔摄像头!
他慢慢走下床,故作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走动,实则眼神敏锐地打量这个房间的每个地方,试图找出端倪。他拉开衣柜,看见连他的衣服都被人买了一模一样的放在这里!不对,摆放的顺序不对!应该放在第三件的毛衣被人放到了第一个位置!还有这件阿玛尼的西装,应该是全新的,却有被人穿过的痕迹!果然还是有破绽的!
抽屉,抽屉里的东西连摆放的位置都被刻意模仿的一样!他的文件,他的时间安排表,他的日常用品……多了一瓶大宝SOD蜜……为什么?这种低劣的东西为什么会被放在这里?他仔细检查瓶身,甚至把瓶身上的彩色贴纸都撕了下来,没有发现异样。他拧开大宝的盖子闻了闻味道,发现黑洞洞的瓶口好像是在窥视他的摄像头,用力一挤,却射了自己一身白色的乳液。
如果这个房间里真的有人在窥视,那么他会看到苏黔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极端懊恼地把大宝瓶子丢到地上,迅速脱掉睡衣睡裤,仿佛上面沾了毒药一样,皱着眉头把它们丢进垃圾桶。
最后,苏维赤身裸体地躺回床上,心想:不论如何,我不能有事,我还要回我自己真正的家。我要照顾苏颐,不能让他被那个小流氓欺负;还有苏维,我要等苏维回国,跟他道歉;杨少君,还有真正的杨少君!如果能找到他……如果找到他的话……
苏黔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紊乱,无法正常思考。
9
9、第九章 。。。
不出意料的,杨少君的中考成绩很是糟糕,考进了一所中专。相反的,齐永旭大大超常发挥,踩着线挤入了全市最好的一所私立高中——X中。于是,齐永旭同志有幸和苏家大少爷成为了X中同级高一新生。
在开学大典上,苏黔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齐永旭心不在焉地低头看着脚边的草发呆,结果站在他旁边刚刚混熟的同学撞了撞他的肩膀,开始跟他说话:“哎,上面那个苏黔,初中也是在X中读的,以前我跟他是同学。他初中是学生会会长,在老师那混的特好。我们初中部升高中有直升名额,老师选了他,结果他不要,自己参加考试,还是考到这里来了。”
齐永旭抬头看了一眼,远远的,他只是觉得台上站的少年有点眼熟。一年半前X中门口的斗殴事件他撑死了算个旁观者,与他无关的恩怨,他也没去查过那个一脚把杨少君踹飞的中年人是谁的走狗,更不知道苏黔姓甚名谁。所以想了想,只觉得可能在哪里见过,但也没往心里去。
“为什么?”
“不知道。他有病呗,喜欢参加考试?”
其实是苏博华认为长子的一生肯定会经历不少的历练和考验,而他人生第一次较为重大的考试又怎能轻言放弃?所以苏黔只能拒绝了直升,自己跟其他学子一样通过考试再度进入X中的大门。
杨少君的中专放学很早,于是他每天溜达一会儿后跑到X中门口等着齐永旭放课,两人再一起回家。和初中比起来没有多大区别。
开学的第一天,齐永旭在回家的路上向杨少君兜售新学校的八卦:“今天我们学校开学典礼上去一个叫苏黔的人,初中也是X中的,听说他拒绝直升的机会非要自己考,结果又考进来了。”
杨少君根本不知道苏黔的全名,只依稀记得当年那群X中的人对着那个鼻孔朝天的大少爷叫“姓苏的”。于是他漫不经心地说:“哦,吃饱了撑的?”
齐永旭笑:“是吧。听说那男的家里特别有钱,我听他以前同学说那人很傲,同学都不喜欢他。”
杨少君精准地给了一个评价:“高岭之花。”
齐永旭笑的东倒西歪。
齐永旭被分到六班,而苏黔在实验一班里,两人几乎没什么接触,偶尔在走廊里遇上,齐永旭也总是没能把他认出来,只觉得这人总是立的直的跟个标杆似的,脸上面无表情,姿态骄傲,甚不讨人喜欢。至于苏黔,他甚至连看都不会看齐永旭一眼,又谈何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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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黔在房间里干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换上西装出门。临出门前,老孟带着苏家雇的其他几个保镖走过来“先生,要不要带上我们?”
老孟进苏家已经十五年了,从小跟着苏黔,苏黔对他是在熟悉不过的。但是就在苏黔看到他的这一刻心却沉到谷底:是的,连老孟也被掉包了。他想象不出那个幕后黑手怎么会有这样只手遮天的本事,居然能弄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环境和那么多相像的人来迷惑他,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身边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了,那些人捏死自己应该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正面冲突是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然后找一个机会逃出他们的控制。
老孟见苏黔只是目光阴鸷地看着他们不说话,担心地问道:“先生?”
苏黔自嘲地弯弯嘴角:“我说不让跟你们就不跟吗?”说完就转身走出去了。
众保镖面面相觑,看着老孟,老孟迟疑了两三秒,指了两个人,还是说:“跟上。”
老孟开车驶出别墅区,苏黔坐在后座上,看着一路眼熟的风景,恐惧如潮水般侵吞他的理智:一样的,全部都是一样的,不仅仅是别墅,就连这里的路,路边的这些树,全部都被人像模像样地复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