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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若有两人之外的第三人推门进来，看见对坐而视的两人脸上的表情，一定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状况来。
是的。
外人看过来，至多以为正在进行是再普通不过的上下级之间的对话而已。甚至也不会有人能够从中嗅出任何剑拔弩张的味道来。
“院长有权有势，呼风唤雨惯了，想要什么人手到擒拿便是，又何苦为难一个去意已定的人？”
余江中往肚子里深吸一口烟，透过淡淡白色烟雾看着徐冉的脸庞。
不论怎么样，就是没办法放开他的手呵。
抽开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白色信封，丢到徐冉眼前。“你打开看看吧。”
徐冉犹豫一会儿，嘲讽笑着说，“怎么，钱吗？别想用这种东西打动我，院长大人，我可是很贵的哦。”漫不经心用一只手捏了捏信封，抽不来，渐渐的，佯装出来的笑意凝结在嘴角边。
一封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医学院附属外科医院的来函。
徐冉匆匆瞥了两眼，大概知道是来自该外科医院请SH医院的医生到该医院继续教育半年的邀请函。而这张铅印的邀请书开头是院长隽秀的笔迹：XU RAN （徐冉）。
徐冉直愣愣看着那笔迹写着的名字。
遂抬头看着眯缝着眼睛透过袅袅白烟怔怔看着自己的院长大人。
“这是什么意思？”
“美国进修的名额。如果你不愿意考研的话，这也不失是个不错的选择。骨外人事挺复杂，你喜欢李阳，我知道的。现在你在顾教授这边，我不好轻易动你。可如果学一段时间回来，我再想办法调你到李阳的专业组。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真的很有意思。徐冉记得院长大人曾经对他传递过似有似无的信息，那就是除了帮他进SH；进骨外病房之外，以后他前程的一切都该他自己承担。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帮他更多。徐冉很理解院长大人高处不胜寒的处境，也从未奢望更多，但是这封邀请函又是什么呢？
“如果早一些给我的话，或许我会感激涕零，可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说完，徐冉把手中那封白色信封团成一团，伸手将那白色纸团推回到院长面前。
余江中眼疾手快的伸手按住徐冉的手背，试图通过掌心的温度传递内心的暄腾，“徐冉，别兜兜转转了，到头来你会发现，没有我，你在SH，只会像一个往蜘蛛网里乱撞乱飞的虫娥罢了。”
“院长这算是在威胁我吗？”徐冉伸手揉揉鼻子，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余江中摇摇头，诚恳说道，“不敢，真的，徐冉。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好说。”
“咚！”徐冉沉着脸从坐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院长还是稳稳坐着位置上。用一种笃定的表情看着徐冉。仿佛徐冉就是一个一次一次摔跤的不懂事小孩儿，而院长只是那个待他摔痛了跑累了折腾够了之后再耐心等着他回心转意后带他回家的家长，居高临下的宽容的家长而已！
徐冉有种被人轻视之后的受辱感。
徐冉实在不懂得院长这样子到底算什么？依他的脾气，真是很想发作一通，这个地方却不是给力的地儿。而且很不应景的，医务处处长敲了敲院长办公室的门，旋即推开门，看见背对着他而立的徐冉背影，不禁一愣。
处长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徐冉偏过头，看见处长那双透着诧异的眸子，于是一言不发的冲丈二摸不着头脑的人胡乱点了一下头，大步流星走了。
中午吃饭时间，徐冉面对着他点的快餐盒饭，兴味索然的拿筷子在几个看起来色香味皆无的菜色上绕来绕去。
这些天他一直食不知味。同事们正在边吃饭边讨论黄秋燕护士长的去向问题。徐冉皱皱眉头，感觉胃部那一块这几日一直都在隐隐作痛的地方愈发疼痛起来。
这些天徐冉听到过无数次关于黄秋燕结局的探讨，但从他们为她盘点出的五花八门结局中听不到的唯一结局叫善终。
也听到过无数不同的声音谈起她，但从这些纷乱声音中听不到的唯一情绪叫同情。
即使平素和黄护士长看起来像姊妹花的骨外护士长，也会偶尔加入大家的讨论中。而她零零星星添加过来的讯息又给大家随着时间递进而渐渐平静下来的心陡然间又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徐冉想起黄秋燕失踪之前对他说的一句，“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是SH唯一一个不当面对我笑而一转身就对我吐唾沫的人。”
于是徐冉想，黄秋燕一直都是一个明白人。可惜这么一个明白人，也终究会糊里糊涂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还偏要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无路可逃的时候就干脆逃到不知所踪，所以说再精明的女人终究还是绕不过一个“情”字。
再也无法听下去那些兴高采烈的议论，只好趁大家不注意时候静悄悄走开。从外科人形楼梯信步爬上去，到了外科大楼顶楼的平台上，蹲在平台宽敞而有阴影的空地上，掏出手机给黄秋燕发了一条短信，这些天徐冉一直有陆陆续续发短信劝她回来。这时候他告诉那个傻女人，感情不是人生的一切，SH也不是人生的一切。发了几条消息之后对方的动静仍然一如石沉大海一般。倒是接到余江中给他发的条短信，“你瘦了。是不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睡的也不好吧。乖，回家，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徐冉瞪着那一行字。
回家？
那个家已经回不去了。
否则他和院长的结局连黄秋燕都不如。
想起昨天他路过创外科的护士站，在办公室玻璃板底下找到一张创外科医护人员的通讯录。在黄秋燕名字下，徐冉找到一个住宅电话号码，当时就记下这个电话号码。
并不是狗拿耗子，而是觉得一个人一直处于失踪状态毕竟也不是办法，他想帮帮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她。这几天周遭的一切反馈给徐冉的信息告诉他，在偌大一个SH；黄秋燕并没有一个真心朋友，又或者说即使她是那个背运时候身边还落得一个半个知己的人，但在大趋势之下也未必敢站出来吧！所以他想找她家人问问看。
他按照记录下来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电话线里“嘟嘟”几声过后，有人接了电话，是个上了些年纪女人声音。
“喂喂？”
“您好，我是黄护士长的同事，我想。。。。。。”
“对不起，她已经不是我女儿了。她怎么样也不关我们的事。”说完，对方“啪”一声绝然挂了电话。
徐冉瞠目，伫立在病房走廊幽暗的拐角处，望着手中嘎然而止的话机发呆。
曾经他以为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最真诚和无私不求回报的。而且他过早失去双亲疼爱的经历让徐冉对这种骨肉亲情之厚重程度的坚信愈发到了执拗的地步。
即使子女走错了路，他以为做父母亲的都不应该轻易放弃儿女。怪不得，黄护士长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当一个人被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都遗弃了的时候，万念俱灰。。。。。徐冉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即使他不想搭理院长这茬，但SH能帮黄秋燕的或许也只有他了。慢吞吞的，徐冉发了几个字过去，“黄秋燕？”
过了一会儿，余江中才回他，“她鬼影子都找不到。”
“你们诚心找过了？”
“不管诚心不诚心，至少该做的我们做了。她回不回来，她那摊子工作还是会人做的。历来只有爬上不去的职位，没有胜任不了的工作。更何况区区一个护士长？”
徐冉看到这冷血的一句回复，按捺不住气愤，抬手给彼端那人发了一条，“我觉得院长大人这番话用在你我身上也很合适。该做的您都做了，该挽留的话您都说了。历来只有抱不上的权势大腿，没有胜任不了的情人。更何况小小一个徐冉？”
这条信息过去，等了好一会儿，徐冉才收到余江中的一条，“你啊，唉。”
过了一会儿，从对方那边又发来一条。徐冉这时候的心里已经渐渐明晰，若把救世的希望寄托在那个男人身上可真是浪费。正午的阳光从顶台的东头也逐渐挪到徐冉蹲的这块位置。他想挪一下，可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令他有种懒洋洋的睡意，他随手在平台捡了一张旧报纸垫在屁股下面，摊着两条长腿，背靠在平台的水泥墙面上。也只是想闭着眼睛被太阳的光泽浸润一下下就好，没想到这一下下功夫，心里烦闷不堪的徐冉竟然眯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醒来。混沌的意识让徐冉首先想不起身在何处，慢慢睁开眼睛的他发觉外面还是煦阳四照，唯独有块巴掌大的阴影没根没底的悬在他脸上。发现那块莫名其妙的阴影之后的瞬间，骤然间被吓了一跳的他看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及那双眼睛主人撑出来为他挡去正午阳光照耀的一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了。摸摸大家，我爱宝贝们^_^
3
3、第 3 章 。。。
方纳言？
徐冉面无表情瞟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的撑开因为摆了太久未变的姿势而麻木的肢体，扭扭脖子。方纳言讪讪把在徐冉脸庞上方撑着的两只巴掌收回去。嬉笑着说，“太阳光的紫外线太强。别老是晒啊。黑了可不好看。”
徐冉略微扬着头，用眼角不屑瞥了一下方纳言。
“我才从法国回来。给你带了一些护肤品。别看你现在皮肤好，可是医院辐射线又多，光线也强，不注意保养的话，没两年就残了。护肤这事儿，也不分男人女人的。”
徐冉觉得好笑，于是咧开嘴笑了笑。他在面皮保养问题上是挺马虎的，而且仗着天生底子好，一年到头连个面霜都没往脸上搽过。和院长在一起时候人家比他年纪大了许多，所以即使院长的优势再多，可终究青春是无敌的。从来没想到护肤对他来说是个什么值得注意事情的徐冉只觉得方纳言比他原先想象的居然更娘！
“我怕麻烦，残了倒好，落得清静。”忽然想起眼下不肯撒手的余江中，徐冉感叹一句。
方纳言一愣，以为徐冉说的是省的他纠缠，忙撇清道，“其实你怎么着我都觉得看着顺眼。即使，即使，”他本来是想说即使残了我也是喜欢的，可话在舌尖转悠半天，忽然觉得平白无故就诅咒徐冉医生残了未免太过残忍，于是硬生生的，终于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看徐冉一时半会儿也不准备搭他话茬的摸样，方纳言忍不住又说，“其实我也只是老对着电脑打字，比较注意这些罢了。你若懒得在这方面下功夫的话，可以把面子工程交给我二姐。她开了一个美容中心，改天我拿一张金卡给你。当然徐医生天生丽质，打理不打理都帅。”
方纳言自幼在脂粉堆里长大，家里女人又都是些爱脸甚于爱生命的主儿。他受家中女眷耳熏目染，护肤经养颜经说起来自是一套一套。徐冉对这些不但全然不感冒不说，而且对方纳言原先反感基础上又陡然添了一层，于是身体悄悄挪的越发离眉飞色舞说话人远了些。
方纳言敏感的注意了一下徐冉和他之间隔着的“鸿沟”。不介意的笑了笑，把手里一个包装精美的手提袋放在徐冉脚边。
徐冉皱皱眉头。
换过去，把东西直接甩方纳言脸上他都敢。不过经过上班这两年时间，他看到生生死死的事情多了，渐渐琢磨出人活在这世上都挺不易的，如果遇到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即使不想百分之百的回报回去，但至少还是要心存感念。
即使他没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是方纳言还是有点受宠若惊起来。高兴之余，他告诉徐冉，“今天下午省电视台要到骨科拍电视记录片，这事你知道吧？”
徐冉平时不喜欢扎堆的一个人，当然不知道。他耸耸肩，“他们拍他们的，我做我的事情。外面的事情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方纳言一直认定徐冉是个漠然的人。当然也不会介怀他此刻的冷漠。他小心翼翼又看了看徐冉的脸色，明知道徐冉这家伙可能对他关心的切入点很腻歪，但还是忍不住期期艾艾说下去，“我大姐是纪录片的总导演，她想见见你。我家里好容易才勉强接受我喜欢男人的事实，但是却发话说，除非找一个像样点的，靠谱点的，别像，别像以前，那些，个流氓一样的人才行。我大姐在家里说话是很有份量那种，打小我又几乎是我大姐带大的。所以你能不能在我姐面前装做对我客气点的样子，就好像我们两个正在交往一点点的样子？”方纳言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当小媳妇儿陪小心的摸样在徐冉眼里看来饶是份外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