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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报废的这台监护仪徐冉知道，血压监测出了问题，其他的功能还是好的。他想到了什么，把护士长拉到护士站没人的角落，低声说了一句，“要不，把徐子健现在用的那台换下来，用这个报废的？血压坏了没关系，反正我也闲着没事，给他拿血压计监测一下就行。”
护士长眼睛直愣愣看着徐冉半晌。
徐子健手术下来才几天，账上就已经差了两千多块。徐冉昨天翻翻他的账单，李阳老师都是给他用的廉价一点的抗生素，大头不在这里。都在这些仪器上头。
护士长知道徐冉的意思。
徐子健光用的这台监护仪平均每天算下来都要一百五十多块，一个星期下来要一千多。一千多对于杯水车薪的一个家庭来说无疑就是一笔大额支出。用报废的这台，正好可以把这笔支出给徐子健省下来。
上班以来，徐冉见过富得不知道这一生该怎么花的主儿。那些人要啥有啥可就是买不来身体健康，买不来夫妻子女情深；
也见过穷的，穷的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穷的连饭了吃不起，穷的给医生护士下跪，求他们大发慈悲网开一面再让他留在医院多待一些时候他们也不想留在家里等死。
这些见识带给徐冉最真切的想法是，经济社会带给人们越来越悬殊的贫富差别，而疾病带给贫穷的人们则是没顶的悲哀和打击。但是，无论贫富如何，死亡对待每一个人皆平等。无一漏网。
两年了，徐冉有时候觉得自己看多了已经麻木了，可有时候看到惨不忍睹的人间悲剧还是忍不住会有想流泪的冲动。。。。。。
他也曾经暗暗以为等他对眼前发生的悲欢离合熟视无睹了自己才能真正胜任医生这个职业可还是会想，如果真的不再对患者有任何悲天悯人的同情那他会不会真的和屠夫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开膛破肚，一样的面对鲜血淋漓，一样的面对生死，一样的麻木不仁。
“原来她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难不成徐子健真是徐医生的亲戚？”
现在解释是不是对徐冉来说已经不是多重要的问题了。原来遮遮掩掩不就为了顾教授的面子，现在木已成舟…………徐冉笑了一下，期待地看着护士长，“可以吗？”
许彦护士长看着徐冉黑黑清亮的瞳仁，忍不住心跳加速了几拍。她点点头，“嗯。徐医生发话了，当然，是可以的。”
徐冉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许彦抬眸看看徐冉，犹豫一下，“徐医生，如果徐子健是你家亲戚，有些能省的，我可以悄悄帮你省下来。不过，你和顾教授关系已经僵成这样了，不如由我说，徐子健是我熟人打过招呼的，这些都算在我人情上，你就不要再往里面掺乎了徐医生你看这样子行吗？”
徐冉没想到护士长这么仗义，吃了一惊后眼圈蓦地红了。为了掩饰感慨的心情他对许彦弯了九十度的腰，接着匆匆掉头而去。
那时候徐冉心情复杂的难以用具体词汇描叙一二。
原来他一心只想治病救人，不让无辜孩子遭遇他那样黑暗的童年。现在才发现那曾经的梦想遭遇到社会的现实之后是多么易碎而荒谬！
他非但拯救不了别人他甚至连力所能及的小事面前都束手无策，裹足不前。但当他处境绝望的时候总会品位到人情中的温暖，告诉他不要放弃希望。。。。。。
人一无所事事，就会把注意力无意识的放在生存的基本需要上。就像徐冉过去站在手术台一连十几个小时都不会饿，现在才吃中饭没几个小时就感觉到饥肠辘辘一样。
他想起，还有一盒糖醋排骨放在他衣柜里头没吃。拿了一次性饭盒进了空无一人的医生休息室，把饭盒放在微波炉转了几分钟之后，整个休息室蔓延着香气四溢的甜香味道，还没来得及把第一块排骨啃干净，休息室的门被人拿脚“咣当”一声踹开了，还伴随非常不满的呵斥声，“好哇，我说我等到现在怎么也没等到我的烧排骨，原来你小子居然躲在这里中饱私囊在啊！！！”
徐冉很无语的向上翻了翻眼睛。没听说省了几天的糖醋排骨给他，排骨就非得戳上他李阳的商标。
李阳也不管徐冉的态度如何冷淡，一屁股在高低床的下铺坐下来，挤在徐冉身边，伸着脑袋到处看，在桌子上柜子里也没瞄见有多余的筷子，干脆从徐冉手里抽过筷子，利索的从盒子里狠狠叼了一块最大最上色的排骨，扔进了他自己的嘴巴，嚼吧嚼吧的，津津有味连说，“嗯，嗯，真他妈好吃！”又怂了怂徐冉的肩膀，埋怨道，“徐冉你小子真不仗义，居然不和我分享一下，还躲在这儿偷吃！”
徐冉对着李阳老师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这个年纪也不小的老笨蛋，哪里知道徐冉不想把他搅合进来的心啊。无语地看着呼噜呼噜一副“吃货”的李阳，徐冉索性撂开了想和李阳老师抢筷子的手，安安静静看着身边这人把一盒子排骨尽数都倒进了他一个人肚子里。
14
14、第 14 章 。。。
“你怎么不吃啊？”李阳好像想起什么，从嘴巴拿出最后一块排骨，在徐冉眼前晃一晃。“不饿吗？”
徐冉忍俊不禁。
李阳看徐冉终于不绷着脸了，于是也笑得很欢型的样子。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笑得有点傻了吧唧的。过了好一会儿李阳才说，“怎么，小子，中午到哪儿去了？一直找也找不着你。”
徐冉微微撅嘴说，“到处晃了晃，晒晒太阳，把身上霉气都晒掉。”
李阳听他这么说，忽然孩子气的拎起徐冉白大褂袖管用鼻子尖嗅了嗅，“嗯，没太阳气。还是一股子霉气。”
徐冉也俯身嗅了嗅，天真地说，“咦。真的耶？”
李阳看着徐冉，脸上的笑容在逐渐减少，“徐冉，我曾经听过很多传闻，说你是走院长的关系才进SH的？如果你肯信任我的话，就对我说句实话吧？”
徐冉明知道李阳心中有疑问。也知道以李阳脾气会采取如此单刀直入的对话形式。而且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程度不会因为相处时间的积累而日渐深厚，却会因为心灵某一点的契合而彼此相互默契。
就像徐冉和李阳。
“嗯。”徐冉想也没想点点头。
“现在怎么了，忽然之间我听到你和院长家公子的各种传闻，还有各种版本的，你追他他追你你死缠烂打他不离不弃，你知不知道都很难听啊！”
徐冉没说话，眼睛望着桌面某一处蓝色钢笔水的痕迹。
李阳怒其不争跺跺脚；“你呀，还想不想在这个医院做下去了？”
闷闷地，徐冉说，“想。”
如果不想，他可能早垮下去了。不会每天硬撑着上这种不死不活的鸟班。
如果不想，他可能十几岁就堕落下去了，成了一个MB，哪里会坐在全国十所名医院之一的SH医院骨外科医生休息室里。
就是有一股顽强的力量支撑着徐冉拼命走到了现在，走到这里，现在让他放弃，就等于放弃十多年他一个人的努力。
“想的话你还这么意志消沉？”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消沉了？”
李阳已经习惯了徐冉说话的方式，就像徐冉很习惯他一样。他微微叹口气说，“你知道吗？顾恒这老家伙今年留了小董。”
顾教授留了小董是什么意味徐冉当然懂。
也就是说，他把位置坐稳了，就压根没小董啥事了。留小董就表示到时候徐冉请走人。
“。。。。。。”徐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你和院长公子之间真有事？”
徐冉对着李阳摇摇头。
“他单方面喜欢你？”
徐冉耸耸肩膀，“鬼才知道。”
李阳看着徐冉，越看越糊涂。徐冉心里却清楚，眼前就是一桩糊涂案。余俊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他却只有被涮的感觉。可也没处去宣泄。你总不能说他是故意的吧？说出去谁信啊？难不成院长公子愿意把自己弄的一身骚？毕竟这社会还没开放到人人都认为同性恋是非常正常的事啊。
“所以，造成你现在被挂起来的局面是，院长公子？”
“院长夫人。”徐冉犹豫了一下才说下去，“可想而知，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会甘心情愿让儿子成为同性恋，”
余俊就是认死了这一点才能笃定的弄垮他，不对吗？
李阳诧异看着徐冉。
徐冉回望他，“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徐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徐冉被说糊涂了，“怎么了？什么真傻假傻？”
“你以为凭主任那么鬼精鬼精的人，如果单纯是院长夫人的意思，他能照办吗？”
“你什么意思啊？”
李阳横了徐冉一眼，“笨啊，小子，再想想看，你看，你是从院长关系进SH，这个传闻连我都听说过，难道主任，”李阳停顿一下，压低嗓门环顾四周，“那只老狐狸没有听过？若这事只是院长夫人一面之词，主任断断不敢把你怎么样？”
徐冉心房猛然被钢针扎了一下般剧痛一下。
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
不是他笨，想不到这一层上面，而是很多事他根本不愿意往深层想，或者是潜意识里即使有所觉察也把那些千丝万缕的联想深深埋藏在心底。
现在被李阳老师一点拨，他登时失去了自我的保护色，“腾”一声失控站了起来。
李阳也跟着站起来。徐冉到底是个明白人，看见老师欲言又止的，便笑了一下，扶了老师的胳膊说了句，“老师谢谢。放心，我什么时候也不会让老师难做，谢谢！”
李阳一怔。其实以他粗粗拉拉的个性，也不会很快想到这一层去。只是因为这几天看见徐冉的状态而忍不住心急，碰见骨外主任，提起徐冉主任也只是哼哼哈哈不接他的话头。李阳又倚仗自己的课题在全院跑在前三名这点，干脆腆着脸找院长要徐冉这个人，他记得这是第二次对着院长提起这个要求，结果院长一句话没说，只对他毋容置疑地摇摇头。
李阳这才绕明白问题症结还是主要在院长这一头。
徐冉满脑子都是黑线的从骨外科出去，漫无边际在医院逛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停在院长办公室门口。
这时候行政大楼已经到了快下班时候，过去过来的人都把眼睛捎过来看向徐冉。他身穿白大褂，人又长得很打眼，又站在SH最敏感的地方，这个地方出入的一般都不是徐冉这种年纪这种身份的，所以徐冉的出现就更引人瞩目。
混混沌沌中的徐冉居然并未察觉任何异样而没经过敲门就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看见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从电脑面前抬头惊奇看着他，“请问你找谁？”
“院长。”
“院长已经下班了。要找的话明天再来吧。”
“哦。”徐冉点点头，转头走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唐突了，院长办公室是随便人可以进来兴师问罪的吗？可是不通过这种途径他又该怎么才能面对那个男人呢？
他头脑一片乱糟糟的往回走，去科室脱了白大褂，看见手机上有一条李阳老师发过来的短信问他要不要到他家吃饭，他回了一条今天不去了改天。
这时候手机显示了一条陌生来电，徐冉顺手接了，喂了一声。
“是徐医生吗？”
“是。”对方声音徐冉一时之间听不出来究竟是谁。
“我是XH童院长啊，记得吗？”
“啊。”徐冉颇为意外应了一声。“记得。”
“嗯，事情是这样子的，今晚有个饭局，几个相熟的朋友吃饭，我叫上了老余，咳咳，他这人，被我死磨硬泡着好歹答应了出来，又不肯留下来过夜，我这一块，徐医生是知道，他老余忽然把架子端上了，谁敢留下来尽兴啊，所以我瞒着他叫上徐医生一起，倒时候也算给那老家伙一个惊喜，好不好啊徐医生？”
童院长是惯了官场的人，说话分寸感极好，明明是个不容置疑的命令也说的不急不缓，但又毫不给人留有拒绝余地。
徐冉张了张口，自尊心让他想开口拒绝，可眼下分明是个机会和院长坐下来沟通一下，但童院长说的这个场合却让徐冉觉得太暧昧，不是个发脾气质问的地儿，正在犹豫，那边又说了一句，“我已经派司机到了SH外科大楼门口，一辆黑色奥迪，一会儿你下来，上那车就是。”
从徐冉站的楼层角落的窗边望下去，看见一个黑色车正正停在楼底下。徐冉也不知道接下来将有什么会等着他，只是茫然地想，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看硬着头皮往下走了。还有，命运真像一个旋转的涡轮，忽然倒转到两年多前他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