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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走去坐大堂的沙发——不得不说这是很人性化的设计——有人端来一杯茶。我看着一些同样等待着的人手里的咖啡,想着大概是凔濂的吩咐。
大概是惊讶的吧,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算粗心但也不细腻的人。
片刻后有人来说可以了,我起身走向转角的电梯。那个领路的女生说,总裁办公室在顶层。然后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走了。
我听见身后有人说话,顿了顿,凑上耳朵去听。
啊,现在的姿势一定很奇怪,我看着玻璃窗外街上的行人想。
“就说总裁喜欢的一定是男人啊,要不然那些女的都没什么接近上层的机会呢。”
“活该啦,那些女人卸了妆比我还丑咧,上次我值夜班看见那个模特,差点吓到以为见鬼嘞!”
“哈哈哈,你说的是那个谁吧,就是咯,还老和几个男模传绯闻,烂毙了!”
“你说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总裁的情人啊?”
“就是说,看起来好像牛郎啊!!”
接下去的话更不堪入耳,我只好匆匆走开,无奈是自取其辱,无话可说。总不能和几个女人计较吧?
即使我心眼小,那也要我吵得过才行。
上到总裁办公室的二十层,我发现走廊是大片的落地玻璃窗。从上往下看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地板是大理石,大概是配合容易聚热的玻璃窗吧。
我正要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撞开门,直接碰上我的头,高跟鞋还踩了我一脚。我蹲下去捂着头,脚上也痛得要命。
有人冲过来扶起我,我知道是凔濂。
那女的骂了一句shit,我靠,到底是谁比较倒霉。
凔濂一边问有没有事一边把我扶进办公室,我说没事,把钱给我。我在对面看中一件衣服。
女人本来准备走又折了回来。她瞪了我一眼,说凔濂,你真喜欢男人?!
凔濂说,是。霂生你终于要买衣服了。
一边掏出自己的钱包。他看了一眼就说,没现金啊,支票行吗。我说我看中的是对面百货商场的衣服。他皱了皱眉,对女人说,借钱。
那女的眼睛瞪得很大,我觉得她的眼睛应该带了特大的隐形镜片,显得有些恐怖。说到这里,她是很少的那种化了浓妆还好看的人。
她从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我说一张就够了。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凔濂拿过几张说,有什么好看的多买一点。你出来一趟多不容易。
她说,凔濂你搞没搞错,他连支票都不用,居然去百货买一百块钱不用的衣服?!现金男!你什么品味!!
走的时候那女的在跟凔濂吵,我隐约还能听见牛郎一类的词。
在大学的时候我跟凔濂走近一点都会有人讶异,现在差别越来越大了吧。
我突然就没了买衣服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时逝如流。
7
7、章七 。。。
凔濂晚上回来说,那是我姐,说话从来就挺直的,你别介意。
我说得了吧,我哪敢啊,下次在大街上见到我都得绕着走。
他又气又笑地问我今天怎么没买衣服?我说迷路了,找不到。
他说要不要在他的公司就职,也好多跟外面接触一下。我问,你准备给我多少薪水呢?他说不会比你写小说赚的钱多吧,还是算了,反正这样你赚的钱就是你的,要不我给你生活费。
我说,那你赚的钱是谁的啊?
他说都是你的还不成吗,成功的男人钱包里只带十块钱。
我说行,其余都是支票是吧。
“别闹了!”
“行了你挺满意是吧,那里去找我这么不会花钱的廉价现金男。”
他说你还记着呢!
我问什么?不知道,不知道。
他瞪了我半天,说,算了。
“对了霂生,我有事跟你说。”
我看了他半天,一点异样都没有,放弃了。我永远都不可能从他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这让我觉得我处于弱势。
这种感觉非常讨厌,和柳渊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我也不了解他的所有心情,却能够感受到很多的温柔与关心。
我有时候想,和柳渊的那一段几乎不算喜欢,只是保持着一种暧昧的平衡,他急于打破,而我希望求全。
我想这会不会伤他很深?转念又想,我与他相处亦不过三年而已,他还太过年轻。这与其说是我对他的祝愿,不如说是我对自己的安慰。唯独对他我不愿承认自己的卑劣,在他面前我希望自己永远是二十多岁的干净样子,甚至在诉苦时都会下意识地说很多小谎,无伤大雅却被我看得太重。
其实那时我时常会有跟凔濂说分手的冲动,只是他偶尔的关心让我觉得那近似老夫妻之间的平淡其实也已足够。虽然柳渊看似成熟稳重,他的付出却仍旧有一种少年人不管不顾的冲劲,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我想过,如果凔濂是那个样子会如何,结果被我自己给恶心到了。那种温柔与付出只适合柳渊,因此他独一无二。
只是我不好而已。他的爱情太过理想化,有什么人敢做他心中的维纳斯与耶稣?
四年前他向我求婚,我简直呆住,根本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来成全他的爱情——那种决绝而热烈。
他手里攥着那枚戒指,是铂金的,那是他第一次要送我金属,样式仍是简单又低调的美。他单膝跪下来,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带着羡艳抑或不可置信。他说,我想要跟你到国外去结婚,答应我吧!
我静默着,无话可说,只是摇摇头。
我想大概以后也做不来朋友了。然而他又一次让我出乎意料,只是苦笑说我早就知道结果了,希望你幸福!
仓促的结尾,不似他一贯的稳重,黯然转身。
我还是坐在吧台上喝自己的那杯酒,全然不理别人对我的指指点点。想笑,又想流泪。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我环顾四周,才终于死心。柳渊如我所想一般走了。其实哪会有那种浪漫?被人拒绝之后还留在原地等谁回来?人心终究是血肉,经不起伤害。
我以后常想,如果他多等一刻,等我喝完那杯酒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车上对我笑着,像往常一样对我招手说,上车,带你去兜风,像往常一样带着我大白天在市区绕路绕到漫天晚霞,在我到家的时候粲然一笑再开车离开……
也许我真的会答应他。
因为,柳渊,你的条件太诱人了。
太诱人,也太梦幻,也许有人喜欢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王子”这样的故事,然而写过越多故事的我越难以相信与小说肖似的现实。
我承认我懦弱,但谁能有像童话中的主人公一般的勇气,抛下一切与情人离开?
何况,我与柳渊只是连情人也算不上的关系。
其实我曾经想过要如何拒绝他,比如说一句诗词,给他一杯名字特别的酒。说我自恋也好,狡猾也好,我只是想与柳渊做一辈子那样特别的朋友。
只是天不由人。
没想到他会在临走时再不见面,而是送了我一本书,《快乐王子》。
我知道他在告诉我他梦想中的爱情,只是谁是那只燕子,只因为王子在流泪而心甘情愿被冻死的燕子?他永远都是那个温柔又稳重的人,然而现实中有谁能做到快乐地流泪?
我翻看扉页上是誊写的诗句: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他是个海外学成归国的设计师,对中国文化的了解甚少,我不知道他翻了多少典籍才寻得这一句。
我永远记得他说他想做个骑士,挥着长剑打败风车。
我说你想做堂吉诃德么?
他说,有什么不好呢。
是啊,有什么不好呢。只是我们的背脊被生活磨成了庸俗又现实的甲壳,学会了保护自己,也忘记了披荆斩棘。
现在想来他是带着自嘲意味的,也是,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幻想与现实的距离?又怎么会如头脑发热的孩子一般盲目迷恋?
只怕纵是浮云也成苍狗。
“……霂生,霂生!你想什么呢!”
我茫然回头看见凔濂的脸。
他笑着说,怎么这样也能走神。
我问什么事啊,他说,霂生,我今天跟姐姐说了我们的事,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爸妈的,不过姐姐那么直,应该瞒不了多久了。干脆我们先去结婚吧!
我差点咬了舌头。
他低下头自顾自地说,根本没有看我的脸,讲了很多的计划,总体有三个重点:第一,要父母接受同性恋其实不难;第二,难的是要他们接受我们的婚姻;第三,他要带我出国。
我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苦笑着问他:凔濂,为什么那么确定我要跟你结婚?
看着他的脸,我想我终于可以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为难疼痛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对着他笑了。
“我可以拒绝吧。”
作者有话要说:总需披荆斩棘。
8
8、章八 。。。
“你在闹什么别扭?”凔濂拽着我的手,他的力度第一次让我疼得叫出声。
他放开手,红色的印子很快消了下去,我握着手腕上的伤疤吹气。
“你和我结婚?凔濂,别逗了,不要说奇怪的话。”我想我现在是该高兴的吧,却没有生出欣喜若狂的感觉。如果说我真的还在期待什么,这个圈子最难的相守我也可以得到了。
可是我却毫无来由地不愿。
我想起很久以前杨扬问我的话。他说,霂生你觉得什么人最幸福?我说,大概是想有的都有了。
他说,我以前也很羡慕这样的人,比如我爸爸。钱,权,女人,这样的人还觉得不幸福简直是欠揍。
但是我现在同情他。想有的都有了,就得时时刻刻担心失去。最无畏的其实是一无所有的人,因为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不怕。
我说,那是死人。
他噎了半天,说,管他呢,我情愿做个没鞋穿的农夫也不想做个国王。
我说错了,是没有脚。
杨扬狠狠地瞪着我,我笑出声来。我能毫无顾忌地用言语打击挖苦讽刺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这个从小到大的损友。
很奇怪的是,我们既没上同一间学校也并不经常联络,但是我打架闹事的时候他常常在旁边看着,实在不行了就帮把手,看看实力悬殊就起哄,以至原本的软胶虾化身为急了咬人的兔子,让我吃了不少苦。当然我也常常逗他,包括在上课的时候用他的名义递给校花情书,以至于几个学校的小霸王轮番去他学校找碴。
上了大学之后他去外地读书,我们隔得天涯海角,我又没有用手机,他只能用写信的方式告诉我现状。他的信封全是女生用的,甚至有淡蓝与粉红色的心形,凔濂一度怀疑我同时在和女友异地恋。
他有一日帮我去宿管处拿了信封,才近距离观看到信的样子,结果回来之后把信甩给我说,这是女生的字吗?我告诉你啊,字如其人,她不是长得太丑就是心术不正。
我笑着看他的脸,觉得这是他第一次吃醋,简直太可爱了。
我说,这倒是,虽然他心存邪念,作为一个女生来讲也面有微瑕,不过瑕不掩瑜么,他作为一个男人来讲很不错了。
凔濂瞪了半天说,男的用这种信封?别是有什么怪癖吧,霂生你别多接触他了。
我当晚写了一封信给杨扬,只是突然想要说些什么。他那样一个人,总是用调侃笑骂的方式维护着我的情绪。我说了凔濂的事,刘奕的事,只是都没有直言他们的名字与性别。在信末忍不住加上一点和凔濂的对话与调侃,写下名字日期时已经在想象杨扬接到信件气急败坏炸毛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只是我低估了杨扬的能力,他居然从千里之外赶来我的大学看望,凭着邮寄地址蹭到我和凔濂住的地方。打开门的的时候我被吓到了,我无可避免地想起刘奕的痛斥,还有杨扬说过的话。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我害怕从一无所有的人变成拥有什么的人。因为失而复得的喜悦永远填不满得而复失的痛苦。
所幸杨扬比我想象得要开放许多,他瞪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凔濂半晌,转过头问我,你看上的人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我拍着茶几大笑,凔濂推了一下眼镜没有出声。我说凔濂,怎么样,这种人用粉红色淡蓝色的信封挺适合的吧!
杨扬大声喊冤:“我的信封都是女朋友帮忙买的呀!”
我问,字呢?他说是她写的呀!她字很漂亮的,你说光让你看到那信也就算了,我的狗爬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信封上写成那样你还要不要我见人了!
凔濂终于也忍不住喷笑,杨扬看着我十分疑惑。
那是个小女生的小心思吧,以为自己的男朋友另有新欢,所以故意买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