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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你骗我。”眼睛还是没有适应,我皱起眉头。
“真的,我没有骗你,今天真的是阴天。”他疑惑地辩解着,愣了一会儿,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的视觉终于好些了,迷迷糊糊地看到他浑身一震,然后惊慌失措地回身向我跑过来。
几乎是同时,我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视觉恢复,胸口却突然钝痛了一下。我来不及反应,喉咙里已是一股咸腥。
米加扶住我的时候,我胸中一闷,一口鲜血就从嘴里吐出来,沿着嘴角往下淌。还带着体温的血液滴在他
的白衣服上,像极了盛开在雪地里的猩红的冬梅。
“玛斯罗尔!”我听到米加喊却没有力气回答,只是倒在他怀里。
是尤尼尔。我们的尤尼尔。
我能感觉到他,他在我的身体里迅速成长,逐渐伸开的双翼一寸一寸刺穿我的内脏。
身体从内部撕裂的剧烈疼痛让我意识模糊,只感到周围一片迷乱。鲜血不停地从喉咙里涌出来,从左侧嘴角溢出,在我的脸颊上划过一道醒目的线,然后流到枕头上把白色的布料和羽绒尽数染红。
我半闭着眼,迷蒙之中找不到镜子,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狼狈。
“玛斯罗尔……对不起……对不起……”米加把我的手攥在他自己的手心里,灼热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我的手臂上。
“米加……别这样。”我尽全力想要说话,因为我看不了他这么伤心。“我可是,上过战场的……魔剑都伤不了我呢……所以——”
“别说了。”他哽咽着,“如果有下次,我绝对不能再让你受这种苦了。我一定要替你。”
米加又想了一会儿,把手覆在我的额头上。“我不知道这个管不管用,可是……我想尽力让你感觉好一些。”
我听见米加吟诵咒语的声音。舒适的凉意从额头浸入体内,我知道这是治愈魔法。
我们都以为魔法能够有所帮助,但疼痛却也随着魔法的释放而变得更加清晰,痛苦与舒适成正比。
“米加,不要……”
“什么?”他没有反应过来。
治愈魔法仍然在不断注入身体,撕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此时的我对于他的迟钝感到很恼怒,不由自主地就发了脾气。
“把手拿开!”我喊道。
米加吓得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疑惑地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力气再理他。我的尤尼尔似乎很快就要冲破躯体的阻隔。
血肉撕碎的响动和鲜血流淌的汩汩声在耳边响起,我再次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再度苏醒是在凌晨,黎明时期灰蓝的天光从窗户投进来,静静地笼罩在我们身上。
米加躺在我旁边正睡着,他臂弯里的小天使却睁着海蓝色的大眼睛自顾自地摆弄手指。
尤尼尔发现我在看他,笑嘻嘻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长着一头和我一样的纯黑卷发和狭长凤眼,可那妩媚的丹凤之间却嵌着两颗清灵纯洁的蓝眸,肉嘟嘟的脸蛋没有埋没住他那和他爸爸一样的尖下巴的秀美。
他的爸爸?我自己因为这个念头笑了
出来。
我指的爸爸当然是米加,可是我又是谁呢?
尤尼尔看到我笑,就想要从米加怀里蹭出来爬到我这里,可是他实在太幼小,非但没有成功地逃脱爸爸的手臂,反而把米加弄醒了。
“尤尼尔,不要闹。”他迷迷糊糊地呢喃着,温柔地拍打尤尼尔的后背想要哄他入睡。我不禁轻笑。
米加听到笑声便抬眼看向我,眸子里顿时放出惊喜的光彩。“玛斯罗尔,你醒了。”
“嗯。刚刚醒。”
“还疼吗?”
“不了。”我笑着回答他,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天我对你那样喊着说话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好。”
“什么?”他愣了一下,“哦,你说的是治愈魔法的事。怎么会是你的不好,你为我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是我对不住你。”
我们面对彼此沉默着,尤尼尔在我们中间渐渐睡着了。不知不觉迎来了日出。
“米加,尤尼尔应该叫我什么呀?”
“我做他的爸爸,你做他的父亲,以示区分。”
“我不。”
“为什么?”
“无论怎么说,‘爸爸’总比‘父亲’更加亲密一些。这不公平。”
“那我跟你换。”米加伸手揉我的头发,“他是你生的,就让他叫你爸爸,叫我父亲,好不好?”
“嗯。”
【圣殿决】
尤尼尔很快长成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我每次去魔界看望父亲和玛门时都要尽量地带上他。
可是父神似乎为此十分不悦。
我和米加受到的来自父神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不希望我们和路西法有私人联系,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相互怨恨,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消散。
父神宽恕一切,除了父亲。
“尤尼尔,尤尼尔,起床了。”我一下一下摸着尤尼尔的小脸蛋,想要把他叫醒。
他细细地哼哼两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肉嘟嘟的小手半握着,抓着被角,把自己包裹在柔软的被窝里。
我又轻轻掐了掐他的手腕。“起床了,再不起来父亲就要打你了喔。”
“你怎么诋毁我?”米加披着外套,倚在尤尼尔小床的床头的柱子上,“我才不会打我们家宝贝尤尼尔呢。”
我只是笑,不理会他。
尤尼尔终于被我闹醒,又黑又密的睫毛扇动几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
“爸爸……”他用嫩嫩的童声奶声奶气地唤着,让人的心似乎都要融化成蜂蜜和奶油。
我向他伸出双臂,“来,去跟
爸爸换衣服。”
尤尼尔扯开被子,坐起来,然后小小的身子往前一趴,就自然而然地落进我的怀抱。
我抱起尤尼尔,站起来向着我和米加的房间走去,米加扯了扯肩上的外套跟在后面。
“天使长殿下悠闲得很啊,什么都不做。”我斜了他一眼。
他低声呵呵地笑,“谁让我家有个贤妻良母呢。”
我开始给尤尼尔找衣服,继续无视他。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过了一会儿,米加忽然打破了静谧。“这样父神就不会紧盯着尤尼尔。”
“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总是和我作对。”
“我不是和你作对,而是——”我回想起尤尼尔出生时自己的惨状,“那太恐怖了,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去经历那种事情。不行,不行。”
“你都经历过了却不让我经历。”
“既然我已经受过那种苦,接下来的也都让我受了吧。这样更划算,不是吗?”我们两个的谈话永远是这么没有意义。我给小尤尼尔穿好衣服,转过头去,却看见米加——
“你怎么了?哭什么啊。”我诧异地打量他的红眼圈,连尤尼尔都盯着他的父亲看。
“玛斯罗尔……你怎么能这样……”
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样了?”
米加忽然走过来抱住我,眼泪蹭在肩膀处雪白的衣料上。“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
“从出生开始就是这样,”他接着说,“我比你要幸运得多,所有我们两个人应该共同承担的东西全部落在了你一个人的肩上。比如上一辈留下来的负担还有不得不去顺从的命运。可是当我想要补偿你的时候你却这样对我。”
“米加,快起来,衣服都被你哭湿了。”我笑着说,心里却十分动容。我面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心,自己并未觉得怎样,也从未曾认为儿时的命运是他对我的亏欠。
他把我搂得更紧一些。“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求你了……”
“父亲?”尤尼尔仍然奶声奶气的,“父亲要听爸爸的话。”
我一愣,望向一旁的小尤尼尔。这个小孩一张天真无害的面孔,蓝色大眼睛眨呀眨呀,头上翘起来的一绺黑发还在不停地颤。
“尤尼尔都说你要听我的话,米加。别哭了,快起来。”
他在自己儿子跟前面子挂不住,终于放开我,抹了抹眼睛,又伸手把尤尼尔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抚平。
“走吧,我们去教堂。”
r》 晨祷结束以后,父神很出乎我意料地把我和尤尼尔叫去了圣殿。我抱着小尤尼尔走进圣殿大门,穿过走廊,然后父子两人一起在父神面前跪下。
“玛斯罗尔,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对,我知道,我在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一直没有告诉米加。
“我明白,父神。”
“你把尤尼尔留在我这里几天吧。”他很突兀地提出,“理论上来讲我是他的祖父。”
我纵使有千百个不愿也只好答应他。“是。”
“而且我觉得让尤尼尔留在我身边会对他更好。少和你沾染那些魔界的事情。”
他说什么?!我猛地抬起头望向父神,正如父亲所说,他在高高的神坛之上俯视众生,不如魔王傲慢却充满威严。
“可是,父亲——魔王陛下也是尤尼尔的祖父。”我抗议着,虽然我知道我的反对如螳臂挡车、蚍蜉撼树。
“祖父?他已经堕入魔界,你不是不知道,那是个纵欲、混乱、腐朽、邪恶而肮脏的地方。”
我不答话。我无话可说。
“他可以抛下米迦勒和你独自享受身为魔王的荣华,还有资格做尤尼尔的祖父?”
宽敞的圣殿里,父神空灵的语声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尖刀。
“一,尤尼尔;二,米迦勒;三,路西法和玛门。”他念道,“在这三个选项中,你必须抛弃一个。”
“抛弃?”我颤声反问。
“对,抛弃。就是彻底遗忘,形如陌路,切断一切来往。”
“父神……”
“我不会让米迦勒和尤尼尔因为你的缘故与恶魔有任何牵连。你自己看着办吧。”
逐字逐句,寸断肝肠。
我的确在这之前就猜到过,我知道即使是神的耐心也不是无限大的,他终将采用一些方法阻止我与路西法和玛门继续来往。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残忍。
“就不能有其他选择吗?”我哽咽着,眼泪成串砸落在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身边的尤尼尔轻轻拉住我的袖子。
“你想要什么选择?你认为我会容忍你们一家亲吗?你认为我会容忍你把尤尼尔带到魔界去吗?玛斯罗尔,你果然是恶魔堆里长大的,你就像那些魔鬼一样,贪心不足。”
霎那间,心痛得无法呼吸。
“父神……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他竟然会这样说我。
“你已经是路西法的儿子,就不会是我的孩子。”
心头一紧,像是当年被萨麦尔用魔剑刺穿时一样的疼。胸口又是一阵血
气翻涌。
“那是我的错吗?”我暗自捂住心口。“你们的恩怨是我的错吗?在魔界长大是我的错吗?兄弟分离了几千年难道也是我的错吗?我不管您有多恨他,我只知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的确贪心,我贪图所有的爱,贪图与父亲和玛门屈指可数的相聚,贪图天国的平淡幸福,用贪图的心去渴望一切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圣殿里静默了许久,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质问的回音。
“无论如何,你必须做出选择。”半晌,父神长叹一声。
“如果我不选呢?”
“你自己知道会怎样。”他补充道,“把尤尼尔留给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力而规律。
天魔决战时是我到天国的第一年,签订和平条约是在决战后的第二百三十六年,任务结束后等待米加回来用了六十三年,我们结婚第十年尤尼尔出生,如今他四岁。
算起来,我已经在天界享受了三百一十四年的光明。
三百一十四年。
这已经足够了。
“父神,”我把尤尼尔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我选我自己。”
“你自己?”
“我可以接受任何惩罚,甚至折磨。即便是永生永世。”
“你很自私,玛斯罗尔。”
的确是这样。“我知道。但我仍然祈求父神施舍您最后一点仁慈,把所有的罪过都算在我自己身上。”
“好,好。这样也不错。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忍心让爱你的人去替你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说吧,你想怎么做。”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做了一次深呼吸,努力睁大双眼去铭记圣殿里的每一处细节。“我愿意失去自己的听力与视觉,从此不见光明,永堕黑暗,承受无尽孤单。我愿意再也听不到米迦勒、尤尼尔和父亲的声音、再也看不到他们的容颜。只求还能与之相见。”
“玛斯罗尔,你好狠的心。”空灵的语音平静如古井。
“我确实狠心,但不如您更加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