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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杨姨娘。”月华向月望和杨姨娘行礼。因为气氛特殊,他只是朝他们略略地拱了拱手。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情计较这些事情,月望只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来了。”声音沙哑,也没有像往常一般装出一副严父的表情。
月华点了点头。
杨姨娘听见了声音才抬起了头,眼里忽然亮起了一丝光彩,随后,她挣扎着改蹲为跪。
月华忙侧向一边,说道:“杨姨娘您这是做什么?”就算她只是一个由奴婢抬为的妾室,却也是他的长辈。这个礼有些重了。
“大少爷!”杨姨娘却执意不肯起来,月华又不好去扶,杨姨娘又转向月华。说道,“求求您救救朔哥儿吧!”
“我已经让周大夫去给朔哥儿看诊了,方才来之前我也去看过,周大夫说朔哥儿的病情已经稳住了,你不用担心。”月华说着又怕她不肯相信。便又说道,“他是我的兄弟,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杨姨娘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今天是被猪油蒙了心,做下了这般的大错,但我却并不后悔。那毒妇心思特可恶了,我早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了,若能以我一命为月家除了这毒妇那我倒是对月家有功了!可是。祸害遗千年,我知道这个毒妇没那么容易死的,只怕她缓过了劲来还会为今日之事报仇,那时,我却已经不在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朔哥儿的!到时候,又有谁来维护他?唯有大少爷您了!奴婢虽然愚昧。但也知道大少爷您是个有本事的,当年也曾受那毒妇的苦,知道她的真面目,所以只有您能对朔哥儿照拂一二了。”
月华并没有回答,却将目光看向了月望。
此时,月望的一张老脸也正愁没地方搁,脸上涨得通红,粗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朔哥儿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维护他,华哥儿是他的兄长,也自然会帮他……”
“老爷,这是奴婢最后一个请求,若是大少爷不答应,奴婢恐怕死也不能瞑目!”杨姨娘有些嫌恶地看了月望一眼,说道,“”
“又在胡言乱语!”月望见她一副交待遗言的样子,心里更加不忍,不由地说道,“你也未会就会……”说到这里,他却忽然又说不出话了。他的确是舍不得杨姨娘就此香消玉殒,可除了死,杨姨娘又还有什么别的归宿呢?虽然,月望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公布出去,但就算把事情捂在月家内,不如此也不能解决问题。
杨姨娘这个时候却早已经不在乎自身的生死了,她只向月华一个劲儿地磕头,说道:“大少爷,您就救救朔哥儿吧!您是嫡子,他只是庶出,您就把他带在身边,当个小厮、护院一样也好,只要他远离这吃人的大宅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月华原本就与杨姨娘、月朔两人无怨无愁,月朔对他这个大哥又一向敬重,所以,他怎么都不可能不管他们两人的,只是,现在月望在这里,他如果轻易答应了杨姨娘的要求岂不又伤了月望的面子?他犹豫了一下,向月望说道:“父亲,杨姨娘虽然犯下大错,但毕竟是因为伤心过度神智不清而已,更何况也是月旃氏害人在前,杨姨娘罪不致死,或许还可以有其他解决之途呢?”
“有什么解决之途?”月望问道。
“就说杨姨娘暴毙,为她建个衣冠冢。”月华说道,“然后悄悄地将她送出府去,在外头弄个小宅子让她住着。”
月望有些心动,答应之前却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可是……瞒得住么?”
瞒不瞒得住又有什么重要的?这府里还有多少事情是瞒得住人的?月华心里冷笑,嘴上却说:“还是杨姨娘的性命重要。”
“谢谢大少爷为奴婢求情!”杨姨娘也不管月望答应不答应,又郑重地向月华磕了个头,说道,“但现在,奴婢不敢奢求别的,只求大少爷答应奴婢的请求。”
见她紧追着不放,月华也只好说道:“朔哥儿是我的弟弟,我自然不会不管他,只要他愿意,又不怕耽误了学业,那跟着我也是可以的。”
杨姨娘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想起月朔看见月华时放光的双眼,她想,这也是月朔所希望的吧?随后她跌坐在地上,说道:“多谢大少爷了,奴婢无以为报,只能把这二十年来的一些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少爷……和老爷罢了,请老爷看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份上,相信奴婢这一回。”说着,她也不问月望信是不信,径自说了起来,说的全都是月旃氏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包括月华已经知道的和根本不知道的,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都十分触目惊心,尤其是那些在月旃氏的手中下场凄惨的丫鬟、妾室们。
“竟……”月望已经知道月旃氏的真面目,不由得也被吓了一跳,说道,“竟有如此之多?”
杨姨娘涩然一笑,说道:“奴婢人微言轻,不敢得罪她,只能把这些事情悄悄地藏在心里罢了,没想到,现在却遭到了这样的报应。但是,让奴婢愧疚了这么多年却是当年先太太去世的真相,奴婢一直没敢说出来,现在再不说,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你说什么?”月华心里一惊,他从小就听说自己的生母身子骨弱,又与月望感情不和,所以才会早逝的,难道这也与月旃氏有关?
月望也拧起了眉头,说道:“苡萱是打娘胎里带着病根,身子骨并不好,这是旃氏还没有进月家门就有的事情,何况……”月望说着也不禁想起了月华生母还在世的情景,他也曾希望能和月华生母好好过日子,可是,她却总是冷冰冰的,一副很讨厌他的样子,所以他才渐渐地疏远了她,以至于她死之前他才注意到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是,先太太身子骨是不好,可是,当年先太太刚嫁入月家的时候对老爷也是关心倍至,对老太太更是孝敬有加。”杨姨娘说道,“为了了解老爷的喜好甚至也愿意和我们这几个老爷原有的通房来往,我倒是那时候与先太太亲近起来的,后来,我也明白先太太原来对老爷也是用情至深,只是大家小姐的矜持所以从来不曾说出来罢了。直到后来,那毒妇进了门,三天两头把老爷从先太太那里叫走,事后又总是在先太太面前挑拨,说老爷如何宠她的样子,先太太见不得她这样子,后来才与老爷生疏了。再后来,先太太与那毒妇先后生了了孩子,大少爷为嫡,二少爷为庶,老太爷、老太太便一心喜欢大少爷,而大少爷自打周岁时看着就比二少爷聪惠,老爷也渐渐地多去看大少爷了。那毒妇因此很不高兴,但当时是先太太掌家,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只得使些阴私下作的手段用老爷来惹先太太生气罢了,先太太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没几次便气得犯了病,老爷虽然并不知情,却该还记得当时有好几次与先太太吵架的事吧?”
她这么一说,月望也想了起来,倒的确是月旃氏进门之后李苡萱才开始跟他之间僵硬生份的,但当时他以为是因为李苡萱嫉妒不能容人。因此,他不由得说道:“苡萱也不是那种任人蒙骗的,怎么会轻易相信她那些话?再说,苡萱怎么从来不曾提起这种事情?”
“还不是老爷写给月旃氏那些诗词、画作,甚至是老爷在她那里时的房中事也毫不忌讳地拿出来说,还口口声声要传授我们这些人呢!”杨姨娘冷笑了一声,说道,“先太太那么傲气,这种事情光听就气得不行,怎么还可能说得出口?”
当着儿子的面被揭了这种事情,月望一张老脸再次涨得通红,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月华,却见着月华一张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的脸。
PS: 昨天加班到十一点,今天晚上加班到八点才回来,据说明天又是十点以后才能回家……万恶的老板……
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二百三十九章选择
以月旃氏的为人来看,她会做出这种事情那简直是不需要怀疑的事情,所以月华毫不意外,甚至之前就有所怀疑。但是,这十几年来,他一直生活在月旃氏的阴影下,防备她、对付她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厌恶她更是一种浸入骨髓的执念,本就已经无法可解,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从骨子里憎恨着月旃氏,觉得她就像一个魔鬼。
像他这样想的显然不只月华一个人,杨姨娘絮絮叨叨地把这些过往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眼里的泪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脸上的悲凄却越发深重起来,她郑重地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明知道她心如蛇蝎,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可是,奴婢却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藏进了心里,不敢吐露半个字,眼睁睁看着大少爷被欺负,看着昔日的姐妹、身边的丫鬟一个一个地下场凄凉,奴婢心中不安,可奴婢实在是害怕,大少爷至少琮有老太太宠着、顾着,还有母家护着,饶是如此还落了个声名狼藉的下场,何况是朔哥儿?要是连奴婢都不在他身边了,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有谁能看顾他?所以,奴婢一直忍着,什么话也不敢说,以为只要忍着、敬着、让着就不会有事了,谁知到现在却还是落得如今的下场!早知道,还不如早早地说了出来,拼着一死也不让她祸害别人,奴婢对不起大少爷,对不起月家……”
“够了!”月望忍受不了地打断了杨姨娘的话,他是已经知道月旃氏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了,但心里却还一直在为月旃氏说话,觉得她是为了几个孩子才这样做的,所作所为当然是不对的,但总还是一片慈母心肠。所以,他一直不忍心责罚月旃氏。毕竟 ,他与月旃氏的感情发生在他未成亲之前,她觉得两人之间必须是有真感情的,而不像杨姨娘说的那么不堪。如果,月旃氏真是杨姨娘所说的那般不折手段,那他这二十年来不都被月旃氏玩弄于股掌之么了么?他不敢相信。
“杨姨娘你不用再说下去了,更不必内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就算说出来也没用。白白牺牲自己罢了。”月华劝道。
“是。”杨姨娘便停了下来,从头到尾没看月望一眼。只向月华说道,“那么,朔哥儿就拜托给大少爷了。”
月望抬起头。发现场姨娘和月华两人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又听了杨姨娘说的那话,才忽然间醒悟过来,杨姨娘并不是在同他说话,月华也并不在乎他是否相信。这代表什么?他身为一家之主。本该庇护家族中的每一个人,却因为他对月旃氏母子几个的偏袒,他们已经不再把期望寄托在他身上,月华学会了自立,而杨姨娘也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了月华的身上。
“我会照顾他的。”月华当着月望的面答应了杨姨娘的请求,又说道。“我素日虽然跟朔哥儿接触不多,但是我发现他这个人细心谨慎,为人老实。而且,对医学很有兴趣,之后,我会寻一位老师让他学习医术。而您就住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吧,再等个十来年。朔哥儿学业有成,能够自立门户的时候。我就让他回来与您团聚!”
“团聚?”杨姨娘像是听不懂似的重复了一遍,随后唇边便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好一会儿她却摇了摇头,说道,“谢谢大少爷的好意,但恐怕……只有来生才能真正与我的朔哥儿团聚了!”说完,她忽然间站了起来,猛地朝外头冲去。
月望、月华都反应不及,连忙追了出去,月望大声喊道:“拦住她,给我拦住她!”
但是,整个蓉华院的人都在为月旃氏的早产而忙碌,谁也没有注意到突然冲出来的杨姨娘,特别是那些胆子小的丫鬟们,一见杨姨娘冲过来便吓得立即尖叫着躲开了,哪里还顾得上拦?竟然被杨姨娘一路冲到了前院。
而屋子里,月旃氏躺在床上疼得尖叫连连,稳婆在一旁急急地道:“大太太,这会儿正在关键时候呢,您光嚷有什么用再加把劲,用力!”
月旃氏咬着牙用了力,却还是疼得差点昏过去。
裘妈妈也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饶是月旃氏,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只得照着稳婆说的使力,但是,她也不是头一次生孩子了,她明显觉得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没用,反倒是越来越没力气,便攥着裘妈妈的手,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久还生不下来?”
“这……”裘妈妈有些犹豫地说道。
“说!”月旃氏大声追问。
裘妈妈也只得照实说道:“这产道还没看,羊水却先破了,大太太您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月旃氏心中一凉,声音沙哑地:“苦头?难道是……难产?”
那稳婆却说道:“大太太,不碍事的,只是有点难而已,您再坚持坚持,多用点力气就行了。”说完,便吩咐人去熬参汤。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