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适之的声音颤抖;垂着头;他哀声道。
立刻有人将他扶起;他抬头看时;却没有看到叶畅。
在他下拜的那一瞬间;叶畅就已经避开。叶畅还没有骄狂到这个地步;去接受一个去职宰相的大拜。
他心中同时又有些着恼:李适之此举;乃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这一拜下去;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若是不答应;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就少不了;就算答应;把李适之逼得到这个地步;外边的传闻又会如何;李隆基知道后又会如何
叶畅以己之心;度李隆基之腹;若他是皇帝;得知此事定然会大怒。怒李适之无大臣体是一回事;同时也会怒叶畅的骄狂自大
故此;虽然眼前是一个老父亲为了保住自己儿子而采取的最后手段;叶畅却将最后一点同情都抛开。
“李公何出此言;令郎乃朝廷命官;李公又是本朝重臣;虽获罪被贬;可生杀大权;操持于天子圣断。莫非李公以为圣断不公;故此在某面前有此语?若当真如此;某愿为公上书天子;请将令郎另行安置”
叶畅朗声这般说;周围一片肃然;张镐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岑参则摇了摇头;有不忍之色。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分明就是指责李适之因为自己一家的遭遇而对李隆基有怨愤之心——在这个时代里;对天子有怨愤之心便是大罪;而且以李适之一家如今的处境;这个罪已经足够让天子赐他一杯鸩酒了。
李适之脸色顿时惨然;这是他最后的反击;为的便是让叶畅有所顾忌;不敢在辽东害死李霄。他一辈子粗率;临老终于想出一个话里藏话的计策;不想叶畅狡猾得紧;不但看破了他的打算;甚至还进一步;反将他一军。
这样一来;他完全无话可说了。
叶畅盯着他;后边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终究没有把进一步逼对方的话说出来。
李适之自觉关照过叶畅;却不曾想;他的那点关照换来的是什么;这几年间;叶畅往宰相府中送的礼;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各种各样的好处;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但是在叶畅最需要他相助的地方;他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轻视叶畅;纵容自己儿子李霄和李霄的一群跟班去敲打、打压叶畅。在皇甫惟明为难叶畅时;他没有禀公而断;只是因为李林甫女儿与叶畅关系亲近些;便又纵容皇甫惟明等压制叶畅;更不曾让皇甫惟明曾经要置叶畅于死地而道歉。
“叶畅;你休要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你便猖狂吧;猖狂吧;终有一日;待到太子”
那边李霄终于忍不住号叫起来;方才哭哭啼啼的正是他;他自己也明白;此次去了辽东;落入叶畅手中;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身为罪官;行动并不自由;他便是不想去也不成。
原本还寄希望于父亲身上;不曾想叶畅一点都没有给李适之脸面。他想不透方才李适之与叶畅暗中的交锋;只是以为叶畅定要为难他。
“住口”
李适之狂吼了一声;李霄这才察觉到自己气急失言;面如土色。
此时远处一辆马车上;帘子轻轻放下;张培在其中摇了摇头;喃喃骂了一
那日劝李适之当断须断;正是他没有及时处理掉李霄这坑爹货;才会有如今的局面。而且就在刚才;李霄差点又惹出大祸事
目光变得森然起来;张培看了身边人一眼:“不可让李霄活着到辽东。”
“正是;若让他活着到了辽东也不知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身边的人尖声道。
“李适之当断不断;只有让我们来替他断了。恰好有叶畅这个替死鬼;只要做得稍稍于净一些;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不过;李适之已经没有用了;今后的事情;少与他提起。”
说完之后;张培又掀起帘子向外望了一眼;然后吩咐车夫将马车赶走。
他们的车入城的同时;却又看到一队仪仗出门。这队仪仗当中除了兵士外;还有不少宫女;张培愣了愣;然后苦笑道:“今日还真热闹”
“怎么了?”
“梅妃;她也是今日动身;前往洛阳说起来也与那耕田奴有关;若不是他发力气;圣人念旧;岂会有令梅妃去东都之举”
另一人沉默不语;张培摇了摇头;心中暗暗为梅妃可惜。梅妃乃是武惠妃死后入宫的妃子;传闻中说是高力士亲自去闽地挑选;那当然是胡说八道;高力士乃宫中大太监;如何能轻易离宫;但是闽地贡选少女充实宫掖;高力士于群女中发现她;然后送到李隆基面前才对。
入宫时十六岁;到如今;也还不足八年;论及年纪;她比起杨玉环还要小一些。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杨玉环才不容她继续留在长安。
才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便要在冷宫中度过余生;张培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觉得可惜;身为当事人的梅妃江采苹却不觉得。她对李隆基的感情;已经随着那还珠之诗一起送回去了;而李隆基对杨玉环的偏袒;也让她意识到;长安城宫殿虽多;却没有她能够安度余生之所。
与之相比;倒不如去洛阳;那儿虽是冷宫凄凉;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她并非获罪;至少名义上;她是去洛阳上阳宫管理那边的宫女;为李隆基有可能的东巡做准备。
“出城了么?”在马车中;她轻声问道。
坐在车外的使女带着哭腔道:“回禀娘娘;出城了”
“出城了就好”
江采苹掀起帘;半个身子出了马车;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长安城墙;眼见那角楼、城垣;都渐渐变小;她凝视了许久;想要哭泣;却半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泪水早就留在长安城里了。
“娘娘;要不要停一会儿?”身边的宫女问道。
“不必;就这样;越离越远;这样最好。”
江采苹的仪仗并不算多;加上护兵也只有百余人;其中服侍她的宫女、太监一共是十六个;别的全是“护送”的卫兵。她们一路前行;出了长安;过了灞桥。他们的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的;傍晚来临之时;到了新丰驿;护卫的军官前来询问;是否宿于此;江采苹自是同意。
但此时的新丰驿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叶畅等人便宿在这里;而李霄同样如此。他刚刚洗漱完毕;正与张镐、岑参、覃勤寿等人商议辽东情形;听得外边突然又是人喧马嘶的;便笑着道:“这新安驿不愧是进入长安的重要驿站;来往的人果然多;此时竟然还有人来诸位;辽东地肥而物丰;只需我等戮力同心;必然能令其繁华不逊于长安;到那时;旅顺便不再是如今的小小营地;比起这新安驿要更为繁忙了”
“叶司马当真是三句不离辽东啊”张镐笑道:“此去途中;少不得要请司马指教了。”
“大伙相互砥砺吧;辽东情形与中原毕竟有所不同;一些中原可行之策;在辽东便未必能行;故此有些时候;会有权宜之策;到时还请诸位多多献计。
这是给众人打预防针;虽然在李林甫的帮助下;叶畅于辽东不必受上官掣肘;甚至同僚当中;也无人能够给他造成牵制。但是;大唐的官僚体制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叶畅要想自己的意志得以贯彻;在有些时候;必须打破这个官僚体制。
“那是自然外边怎么越发吵了?”岑参道。
有一个护卫出去察问;不一会儿回来道:“是梅妃车驾到此;但是馆驿已满;正在腾地方;只不过所腾之人有些不愿意”
“谁?”张镐闻言好奇地道。
“就是那厮。”护卫撇了一下嘴。
所谓那厮;就是李霄;李适之在灞桥弄出的那样一遭;最终还是以他自己忍气吞声退回为结束。至于狂吼叫骂的李霄;也给李适之摁住;向叶畅道歉了事。
“也唯有从长安城中出来的才敢如此;知道梅妃如今是给贬至冷宫啊。”岑参道。
张镐却摇了摇头:“便是再给贬为冷宫;梅妃终究是圣人妃子;乃是君属;李霄待罪之身;尚如此嚣张;其为人可见一斑。”
“梅妃车驾随行必不少;这样吧;咱们让一些屋子出来;用不着这么多。”叶畅心中却有几分愧疚;他叹息了一声:“虽说不是我之计策;可是梅妃被贬;我终究是有几分关联”
“我们人也不少;如何让法;总不能与梅妃一行同在此院之中吧。”张镐道。
他们一行占据了一个院子;叶畅想了想:“张兄、岑兄还有覃兄;你们几位挤一挤;让驿丞寻一间屋子;我与诸随从去外边搭帐篷去。我们在外征战;搭这野营帐篷乃是常事。”
“何必要给我们留一间;我们也住帐篷。”岑参笑道:“去辽东不是去坐享其成的;终得吃些苦;与其到那边吃苦;不如如今就开始习惯”
他们召来驿丞;说是腾出自己的院子;只求一处空地扎营帐;那驿丞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随行带了行军帐篷;很快便清理出空地;然后扎下营帐;而梅妃一行;也住进了他们方才让出的小院。
帐篷刚扎好;便有一个小太监来问:“不知何人是积利州叶司马?”
“某便是。”叶畅此时并未进入帐篷之中;与岑参等人正围火而谈;闻言便应道。
“娘娘有旨;召叶司马前去。”那太监看了叶畅一眼。
“哦”叶畅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知娘娘相召为何事?”
“娘娘闻知此院为叶司马所让;欲当面致谢。”
叶畅略一犹豫;当面致谢只是说说罢了;梅妃召他;只怕还有别的事情;比如说;询问她出宫之事的原由始末。正好;有关梅妃出宫之事;叶畅也觉得有必要向梅妃解释一下;当下跟着那太监又回到了院子之中。
第266章 面似寒梅腰似柳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西垂;故此院子里点了火把;叶畅进来后便看到;东西厢都住着太监、使女;而随护兵士则都在院外;他们一半是守卫;一半是监视。其实何止他们;那些太监使女当中;也有人暗中负有监视之职。
不过倒没有人阻拦叶畅;想必是梅妃已经吩咐过的。
叶畅被带到正门前;那太监入内通禀之后便道:“娘娘召你进去。”
进了门;叶畅觉得眼前一暗;眼睛适应了屋内之后;便看到屋里只点着一支孤烛;那烛光如豆;仿佛随时可能熄灭一般。
屋内摆着一张胡床;一个女子坐于其上;因为烛光离她离得远;叶畅看不太清这女子的容貌;只是觉得她身材纤瘦;与此时以丰腴为美的流行时尚颇不相符;倒有几分合叶畅的审美观。
“臣叶畅拜见娘娘。”没有多看;叶畅就深拜施礼。
“我召你来;用意为何;想必你心中自知吧?”梅妃沉吟了会儿道。
叶畅也犹豫起来;好一会儿才道:“臣有所猜测;却不知对与不对。”
“贬我入冷宫之议;非汝所为也。”梅妃淡淡地道:“汝为人行事;虽有刻薄之处;却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在深宫之中;家人又向来收敛;从未为难于你;故此你必不害我。”
叶畅一时间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心中暗暗道:李适之堂堂男儿大国宰相;见识气度;竟然还比不上梅妃这样的后宫女子
“娘娘明见;臣不胜慰藉”叶畅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此议非高力士莫属;高力士惯做这等事情;今日能将我驱入冷宫;他日必能送杨玉环一匹白绫”
梅妃信口而说;却让叶畅浑身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抬头看了梅妃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去。
所谓一语成谶吧
“宫中秘事;想来你所知亦是不详;我不欲你背上骂名;也不欲自己背上妒名。杨玉环之镜;非我有意所坏;你可信之?”
“臣未亲见;不敢妄论。”
叶畅心里其实也是不相信梅妃砸了杨玉环镜子的;若真是梅妃嫉妒杨玉环得了比自己更大的宝镜而发作砸镜子;那么李隆基岂有不当场将之贬斥的道理更何况;区区一面镜子罢了;梅妃所得虽然小了些;却也是难得一见;她完全用不着去砸杨玉环的镜子。
这位梅妃在宫中相当低调清冷;当不是能做出这种类似于撒泼之事的人。
但事涉宫闱秘闻;叶畅也不好多说;他总不能直接告诉梅妃;他怀疑这一切是有人为了拍杨玉环马屁而弄出的名堂;其中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高力士吧。
“你是个谨慎的人。”梅妃闻得此言之后等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
叶畅不知她真实心意;只是应付:“谢娘娘之赞。”
“你是要去辽东赴任?”梅妃又问道。
“那就是要先过洛阳了;我此去仪仗太少;有失天家体面;你就与我同行;充作护卫吧。”梅妃又道。
叶畅愣了一愣;心中暗暗叫苦;口里道:“娘娘之命;臣原本不该违背;只是辽东军情紧急;臣需得兼程前往”
“此行行止;由你安排就是;你若兼程;我也兼程。”
这可是赖上了;叶畅硬着头皮又道:“兼程之下;甚为艰苦;臣草莽之身;能受得住这苦;娘娘千金之躯;却不宜如此”
“我入宫之前;不过是闽地一普通人家女郎;也曾体历生计之艰辛;些许苦处;有何不宜?”梅妃低声道:“我只想着早日离长安远远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