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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泽芝与泠齐刷刷扭头看去,倒叫那头咳嗽的老儿与拍背的姑娘吓了一跳,这两个少年长相虽若芝兰玉树一般秀雅,眼神却令人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泠心里迅速寻思了一下:【看起来风尘仆仆,应是外乡人;衣裳虽是好料子,却有些陈旧过时;女的柔弱恭顺,有一双辛勤做活的手,该是下人;男的有一种雄狮般的气质,不过老态毕露,看来是曾经大权在握,那么显然是在流亡途中…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组合有点眼熟?】
“师叔你不好好呆在山上清修,下来作甚?”殷泽芝看了一眼发现没受伤就转过了头,一心想把黄龙赶回去:“是缺酒喝了还是其他什么?我帮你买了你快些回山上去!”
“我是你师叔不是你师侄!”黄龙真人顿觉自尊心受创,嚷嚷起来:“你这不孝的小三子,就这么三瓜两枣打发师叔我那!”
泠不介入他们师叔侄的口舌交锋,冲着咳嗽的老头问道:“老丈,你没事吧?”
“无事无事,不干道长的事。”老头忙道:“人群推搡,害老朽撞到了道长身上。若非道长施以援手,恐怕老朽已被踏成肉泥。”
“老丈不用为我家师叔打掩护,若真是他的不是,我们做小辈的给你赔不是了。”泠见那姑娘眼中微有不忿之色,立刻猜到黄龙真人恐怕并非那么清白,不过按照他大而化之的个性来看,大概…也不是故意为之吧!
“啊,父亲!”不远处蓦地传来惊呼之声,一个武人装束的年轻人猛地扑向老头,那年轻姑娘与老头惊喜地叫着:“卡拉夫!”
卡拉夫强健有力的手臂托起垂垂老矣的父亲,就如当年自己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父亲托起他那样:“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重逢!我以为,我以为…”年轻人激动地语无伦次。
“我亲爱的儿子,我仅剩的珍宝!当我从燃烧的王宫中逃离时,我无比哀伤地清楚你的兄弟们俱已倒在窃国者的屠刀之下,我日夜祈祷,在外游历的你能逃脱那邪恶小人的追杀!”老国王凑在儿子耳边低低絮语,孰料早就被泠等三人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们对此不感兴趣,所以懒得揭穿。
“您能平安无事地脱离魔爪,便是对我最好的安慰!”卡拉夫亲吻着父亲满是皱纹的面颊:“我一度以为失去了所有家人,成了漂泊无依的孤魂野鬼!”
老国王向那腼腆笑着的姑娘伸出一只手:“这是柳儿,若非她一路细心照拂,恐怕我这老弱残躯,难有今日能和你重叙天伦!”
“感谢你为我父亲所做的一切!”卡拉夫郑重向姑娘行了大礼。柳儿手足无措:“无需如此,这是我作为仆从的本分!”
卡拉夫怜惜地看着柳儿,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本该安稳地呆在家中,却因为他的父亲踏上危机四伏、窘困不堪的逃亡之旅:“勇敢的姑娘,敢问你为何选择照顾我的父亲,和他一起担惊受怕?”
“因为…在皇宫里,你曾经对我微笑…”柳儿激动得声音颤抖,然而她动情的回答淹没在一大片鼓噪声中,黄龙真人以手搭蓬:“这是要正式杀人了呢!”
“杀人有什么好看的,泠儿、师叔,既然那人无事还顺利找到了亲人,我们这就走吧!”殷泽芝一手拉一个,打算挤出去。
不过在此人山人海的情况下,想要不动用术法杀出一条离开的路实难办到,殷泽芝无可奈何,他是多么想把师叔快快骗回昆仑,好与泠儿单独相处那!
一个脸色惨白的俊美年轻人背着枷锁,被卫兵推搡着跪在了高台之上,他就是那个倒霉的邻国王子。人群中传出一阵为他可惜的声浪,不过公主冷硬的心不会为此融化半分。
“这位公主好大的权势,难道她的父亲也不能赦免这些可怜的求亲者吗?”泠的问题一出,立刻有热心人道:“小兄弟你小声些,给人听到就不好了!”
话虽如此说,对方的脸上却直勾勾挂着“你快来问我吧”的表情,泠立刻从善如流:“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典故?”
“嘿嘿,咱们这位公主,人人提起她的作为,都要骂上几句,可等到真人站在面前,那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是那么美,宛若天仙下凡,意志坚定如苦行僧那般的人见到她,都会不由自主为之倾倒。哪怕是国王,也抵挡不了这般魔力,更不要提朝廷上下的文武百官了。”
“说得好玄~”泠轻哼一声,黄龙真人倒是大感趣味:“这么厉害?那贫道待会也要仔细瞧瞧,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可比得过当年见识过的那些女妖怪!”
殷泽芝打趣道:“师叔小心,若到时被迷昏了头又猜不出谜,可是要掉脑袋的。”
“老道的脑袋可不是那等凡铁砍得动呢~”黄龙真人发现人群又骚动起来:“哈哈,定是那公主要出来了!”
“哈!好一个貌若天仙的公主!”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公主,果然美得不得了,美得吓死人,美得——好似月宫里的那位直接下了凡投胎做人!泠神情蓦地一冷,他才不会天真得以为这其中毫无关联呢!
殷泽芝担忧地握紧他的手:“泠儿,冷静!”他怕小家伙会不管不顾地出手,更担心的是,眼前这个凡间公主非但长得与嫦娥一般无二,竟是连气质神态都极为相似,这样的事不仅可疑,还透着古怪!
“三哥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泠低声道:“不过,我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我没法安心离开!”
正如之前那人所说一般,公主出场之后,那嗡嗡地噪杂声一下静止,所有人都遗忘了对她的憎恶,沉浸在她的美貌之下,过了好一会,邻国王子的哀叹声才打破了沉默:“美丽的图兰朵公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请让我再猜一回吧!”
一旁的王公大臣也不禁为之恻然,求情的言语不断吐露,只可惜图兰朵公主铁石心肠:“时辰已到,行刑!”
在凄惨的哀嚎声中,邻国王子英俊的脑袋和他的脖子分了家,和其他求婚者的头颅拴在了一起,那粘腻滴答的鲜血还未凝结,在下方很快聚起了一汪深红的小水潭。
☆、第 255 章
卡拉夫的眼神追逐着图兰朵公主的倩影,哪怕对方已经离开,仍然痴痴地眺望高台:“我要去王宫求亲!”他斩钉截铁地对父亲道。
老国王大惊失色:“我的孩子,这可使不得!”
“请相信我的能力,”卡拉夫自信满满:“那美丽的公主定会成为我的妻子!”
“不!”老国王阻止不了心意已定的卡拉夫,颓然倒在地上,目送着儿子奔向王宫,奔向死神的怀抱。一旁的柳儿没有扶起他,反而木楞楞地注视着卡拉夫离开的方向,脸色苍白,神情黯然。
“老丈别担心,我们帮你去瞧瞧令郎的情况。”泠突然出声提议道:“就当是师叔撞了你的赔礼吧!”
也不等对方说话,泠慢悠悠朝王宫方向踱去,殷泽芝立刻拔腿跟上,哪里还顾得上黄龙真人,黄龙见状,一脸感慨:“儿大不中留啊~嘿嘿,总算把老道给忘了,万一威胁要通知太乙师兄玉鼎师兄他们,老道岂不是得乖乖回山了——趁他们走开,老道这就离开!”一跺脚,黄龙真人瞬息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惊得老国王和柳儿心口直跳,莫非这世上真有神仙?
泠立在王宫前,神色阴晴不定:“果然有诈!”王宫周围笼罩着一层结界,只要一有修为高深之人通过,便会报警传讯给不知名的幕后之人。
“不进去,便当我们没法子奈何他了么!”殷泽芝挑眉冷笑,泠儿在不想惹事,可不代表他会怕事,正要卷起袖子大闹一场,一直表现得火烧火燎的泠反而想通一般,按着殷泽芝的手道:“先等那个亡国王子出来,问问情况!”
殷泽芝见他态度不似勉强,大感意外:“真的能等?”
“哼!”泠白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没等多久,卡拉夫喜滋滋地从王宫大门口出来,两边守门的侍卫,都用怜悯的眼光瞧着他,他也浑然不觉。
“嘿!”殷泽芝叫住他:“卡拉夫!”
“是你们啊!”卡拉夫似乎有些自来熟,不过一面之缘的人,他就开起了玩笑:“你们两个也想做驸马?呵呵,这可不成,你们还太小了!”他自顾自笑了起来,笑得泠和殷泽芝满头黑线,不过卡拉夫满面风尘胡渣,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几岁,永远少年模样的二人与他相比,的确跟个不知人事的小屁孩似的。
“哼,有志不在年高!”泠不服气地挑衅他一句,殷泽芝有些想捂脸,这一句是用在这种事上的么~
卡拉夫笑得神秘,有些事么,光有志气是没用的,不过还是别说出来带坏小孩子了。殷泽芝匆匆插话,转入正题:“王宫里情况如何?你可是入选了驸马候补?”
“这可说来话长,咱们先回城里再说吧!对了,你们两个可看到我的父亲和柳儿了?他们现在哪里?”
“……”两人谁都没想过要安置一下那一老一少,黄龙真人恐怕也想不到这点,一时窘然,泠迟疑地猜测道:“他们大概还在原地等你吧?”
三人跑回原处,果不其然见到两条瘦弱人影伫立街头。一看到卡拉夫奔跑的身姿,立刻迎了过来。
“你这傻孩子,你这是…何苦来哉!”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老国王显然认为卡拉夫是为了复国大业才去甘冒奇险,担心依旧,却少了几分阻拦,傻姑娘柳儿的想法就单纯多了:“卡拉夫,请一定让我帮助你!”
卡拉夫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继续这样照顾好我的父亲,便是帮了我的大忙啦!”做人有时要难得糊涂,做男人尤其需要掌握这个本领,可怜柳儿的一片芳心注定是没着没落了~
“卡拉夫,你在哪里落脚?我们快过去吧!”泠和殷泽芝对这幕小小的单恋悲剧不感兴趣,更关心王宫和公主的事。卡拉夫先是一怔,继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身边钱不多,只好在城郊的废弃土地庙里凑合……”
“相逢即是有缘,再者说王宫那头万一有事寻你,你住在城郊也不方便,三哥和我要在此停留一段时日,正预备找个宽敞舒适的所在,不如你们同我们一起搭个伴,如何?”
不等卡拉夫婉拒,老国王紧紧拽住儿子的手,对着殷泽芝和泠低头致谢:“麻烦你们了。”
“我总觉得那个老头好像知道了点什么。”昏黄的灯火,不过是点给他人看的,泠虽然盘坐在蒲团上,却半点修炼的心思也无。
殷泽芝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黄龙师叔才不管凡人会怎么想,走的时候肯定没顾忌地施展法术了。不过,他就是猜到了一二又如何,难不成还指望我们会帮他那个蠢儿子么!”殷泽芝有些压不住火气,因为当他们问起王宫和公主的事,才发现卡拉夫这家伙竟然是一问三不知,只会反复说公主对他微笑了公主的声音比她的容貌还好看这些废话。
泠不由莞尔:“三哥很生气,为什么?”
殷泽芝被他问得一怔,明明最开始不想蹚浑水的是他,现在反而比泠都要投入了:“哈!难道泠儿不急?”
“为什么要着急呢?人在那里,我们在这里,就比谁沉得住气了~”泠嘴角微翘:“我是有耐心的好猎人~”
“就听泠儿的。”殷泽芝咧嘴一笑,听见老国王的脚步声靠近房间,顿时冷哼一声,劈掌灭了烛火。
“就是为了等他,人来了,三哥偏把光线熄了,不是明摆着要让人吃闭门羹么!”
殷泽芝但笑不语,若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他可没兴趣插手!
门外脚步声徘徊,昭显了此人心境波动起伏。泠的手指敲打膝盖,不紧不慢数到三十,轻轻的叩门声伴随着细细的探问声传来:“二位公子,可容老朽进来?”
“门闩未上,你自便吧!”泠淡然相邀,等人进来,殷泽芝一个弹指,烛光又开始明灭不定,照得老国王的心随之忽上忽下。
“请问…”老国王咽了咽口水:“你们是神仙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殷泽芝把话抛了回去。
“老朽,老朽想请二位…助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一助。”老国王一咬牙:“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老朽拿得出来,绝无二话。”
泠笑眯眯道:“老丈,这么点子事,什么代价不代价的,你言重了!今夜月色撩人,何不与我等一游?”
老国王莫名其妙,明日恐要落雨,今夜别说月亮,便是星子也一个不见,伸手不见五指,哪有什么可游览之处?可见这两个神秘的少年执意,他自然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路,是越走越眼熟,分明就是卡拉夫住的地方,老国王心下疑惑,但要开口询问,不知为何瞧着那两个少年脸上隐含的兴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