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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却信心满满:“放心,不会影响其他人,再烧一会儿就成了。而且那火也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吴邪狐疑。
黑眼镜摇着头笑:“我可没有这么精准的手艺,放个火这么小心翼翼,人在屋里怕熏着,人在墙外怕烫着,揣兜里还怕颠着,放家里又管不住的瞎跑。”
话里有话,这绝对是话里有话,吴邪再迟钝也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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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再要开口,黑眼镜却一挥手朝巷口走去:“小三爷,见到三爷,提醒他别忘了瞎子的辛苦费,告辞啦。”
“哎?你就这么走啦?”
“怎么,小三爷还想跟我叙叙旧?”
那真没有。
吴邪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烧了这家疗养院?”
“据说如果不烧了它,一定还有人不死心的往这儿跑,这里面的东西还是永远消失比较好。小三爷,你该学着糊涂一些,”黑眼镜下巴一点,指向不省人事的齐羽,“像这样过一辈子不好吗?”
吴邪皱眉:“齐羽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黑眼镜扬起嘴角,“他自己不想有关系,所以没有关系喽。”
吴邪听不懂他的意思,这人疯疯癫癫的,句句都像话里有话,偏他悟性不够,一句也听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把他从疗养院拎出来,又一把火将他唯一的线索烧了……不对,他说了火不是他放的,他没理由撒谎。自己找到齐羽的时候,那把火还没点起来,黑眼镜和他在一起,不可能分身去放火。
这么一推理,吴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
首先,黑眼镜一直是凭钱办事,并没有过太明确的目的,他没道理特意来阻止自己,也没理由要救他。其次,他说他有同伙,可是他的同伙为什么一直躲在暗处?对方似乎是在回避自己,肯定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没那种震慑力,那么一个人躲着另一个人的理由是什么;第三,枪声,纵火灭迹,暗中指点人保护他,以及黑眼镜那些说不出的话里有话,这些实在让他很难不联想起一个人,而那个人和黑眼镜是旧识,又的的确确和这件事有关,并且已经消失一个多月。只是,吴邪一直以为那个人可以在任何地方,就是一定不会被自己找到,所以他听到枪声时完全没有做任何联想,也没有考虑过自己误打误撞的可能性……
下一秒,吴邪猛地朝黑眼镜离开的方向追去。
混蛋,他怎么早没想到!
吴邪使出短跑的劲头一路冲出了巷子,四下瞭望,眼尖地瞥见远处停着一辆和上次海边同款的依维柯,边上有个人影,看背影是黑眼镜无误。他一脚踩进车内,里面便有个扣着卫衣帽子的人探出身子,利落地接过黑眼镜手里的东西,黑眼镜紧随其后上了车。
“站住!别跑!”
吴邪双目放光,咆哮一声,就像个发觉犯罪分子的公安干警,极其英勇地扑了过去。依维柯却并不等待,顷刻启动,瞬间开出老远,黑眼镜显然是看见了吴邪,探头出来喊了句“小三爷,不用送了”,那语调,特别贱,气得吴邪火冒三丈。
送你妹!叫张起灵那混蛋下来!
他在后面拼了命的追,使出超人的实力,奈何马力不足,冲不到二百米,车已经绝尘而去,不见了影子。吴邪喘得心肝肺都快呕出来,不知道是累得还是气得,当即也顾不上路人的异色,一屁股瘫坐在路边。
他娘的挨千刀的闷油瓶子!
居然给他跑?居然给他跑!居然给他跑!!
他他妈提心吊胆一个多月,吃不好睡不安,天天做噩梦,到底是为了谁啊!三十多个晚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笑着说“再见”,醒了就一身冷汗,不读信就睡不着……对,读信,还他妈真以为他是要读三叔的信给自己添堵啊?还不就是为了那行鸟语!他还神经兮兮地买了一堆德文语法,在家里自学成才,吓得王盟以为他鬼上身了,妈的上大学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他图什么?还不是就怕他又稍回一句鸟语来!自己这么痴心一片给谁看啊,人家不领情啊,人家连见他一面都不肯啊!
吴邪气得肺都快炸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封折了又折的信纸,一个月前他当护身符一样宝贝的留言这会儿简直成了讽刺。一句话,一个字条,就音信全无。安好勿念,你妹的安好勿念,安好你大爷,勿念你大爷。吴邪抬手就想把那信撕了,偏生手一抖,捏着纸沿却使不下力气,再撕,再抖,再撕……半晌,他把完好无损的信纸折好,揣回兜儿里,然后,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
——没、出、息!
都这样了,都这样了他还下不去手,他还想着,要是这人一走就不回来了,那这就是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了,撕了就没了……吴邪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
算了,救当他真的有事在身吧,这一趟至少能确认,他还能出任务,还能光天化日纵火,说明人还是安全。他没事就好了,反正就算见了面,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吴邪。”
吴邪一愣。
幻听?
吴邪皱眉,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吴邪?”那声音又响起,清清冷冷,他不可能听错。
吴邪回过身,见那人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依旧是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眉眼,风撩起的时候才能捕捉到他的视线,脸好像瘦了点,下巴上多了点青色的胡茬,不对,不是……吴邪走过去,抬手在那人脸上蹭了下,笑了,不是胡茬,是灰,真是他,真是那个纵火犯。
对方看着他,微微皱眉:“怎么了,脸这么红?”还是那个调子,还是不冷不热的声音,却隐隐带着关心。他抬手去碰吴邪额头,脸色一沉:“你发烧了。”
吴邪轻轻推开他的手,特别认真地解释:“不是,是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
“你来几天了?还在反应?”
“大夫说,我的反应比较持久。”吴邪迷迷糊糊地点头,对,就是这样。
那人好像在叹了口气,然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你呢?”
闷油瓶停顿了一下:“说来话长。”
然后,两人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那样的分别,如今回想起还历历在目,一眨眼就是生死,一回首就是永别,如今重逢时居然这么平静,简直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为什么呢?吴邪不愿意细想,也没有力气,他现在有点飘,得用全部力气压抑自己不去做一件事,那太丢脸了,绝对不能做,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
“那个,我得先回……”
“吴邪。”
吴邪抬头,那闷油瓶子定定地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你不对劲儿,到底怎么了?”
是啊,到底怎么了?
吴邪站定,低下眼帘,摇摇头:“我好像有点缺氧。”
闷油瓶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严重?你没带药——”
下一秒,他突然被吴邪一拽,猛地推进街角,随即,那人扑上来,毫不犹豫地咬上他的嘴唇。
吴邪豁出去了。
丢人就丢人,他不想忍了!这人怎么能这么平静的出现呢?他都快被喜悦冲昏头了,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平静呢?他知不知道这让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傻瓜?
刚才还病恹恹的人顷刻间化身为小兽,死死地抱住闷油瓶,积极地汲取他嘴里每一丝氧气,像是不这样就会窒息。而被“袭击”的人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有讶异一闪而过,随即像是被点着了火,又或者他其实也压抑着,立刻扶住吴邪的后脑,报以更激烈的回应,灵巧的舌尖熟悉地掠过吴邪每一寸口腔,像争夺领地一般,分毫不让。接着,吴邪居然感受到脑内熟悉的波动。
他顿时哭笑不得,这闷油瓶子,感情他以为他失控了。吴邪干脆不理会,不回应,直接化言语为行动,身体向前用力一推,将那人狠狠撞在墙上,以舌尖的纠缠无声地诉说自己的无恙。如愿感受到那人轻微的波动后,吴邪只觉得身子一晃,被带着转了一圈,下一秒背抵墙壁的就变成自己,攻守瞬间易位,闷油瓶的力气极大,他被吻得近乎凶狠,他想挣扎,身体却被狠狠地夹住,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好像是借着最亲密的行为在攀比,攀比谁抱着谁更紧一点,谁吻谁更浓一分,谁需要谁更多一些。不记得吻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吧,当四片惨兮兮的嘴唇终于得以分开,两个人都喘得厉害。
闷油瓶将人抵在自己与墙壁之间,额头相抵,鼻尖摩挲,半晌,竟是低低地笑了一声:“一辈子的好兄弟?”
吴邪先一愣,随即脸上烧得更甚。
“好兄弟就不能亲了?”
那人看他,不说话,就看着他,眼里盛着笑意。
吴邪表情骤然狰狞: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吃掉!他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搂下闷油瓶,像是要把人活活勒死泄愤,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狠话。
“……去他的好兄弟。”
——张特工这辈子大概还是第一次被人撂狠话,不过没关系,他喜欢。
于是下一秒,张起灵拉开那个试图闷死他的怀抱,再度覆上近在咫尺的嘴唇,不同于方才的激烈,这一番却如软语呢喃,摩挲舔舐间,居然有点柔情缱绻的味道,让吴邪嘴里心里都被勾得痒痒的。这厢打得火热,以至于吴邪完全忘记他们置身何处,但是当焦急的呼唤声夹杂着呼哧呼哧的轻喘传来时,他还是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事。
“吴邪!吴邪!不好了!房子突然着火了,他们说你在追一辆车吴……邪?”身子板儿单薄又刚挨了冤枉闷棍的小大夫慌慌张张地追上来,却在看到角落里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后,顷刻当机。
一瞬间吴邪听到脑子里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他立刻从闷油瓶怀里跳出来,下意识地抹抹嘴角,然后,一下看着呆掉的齐羽,一下又看着一脸淡定压根不准备解释的闷油瓶:“那个,齐……我……他……我们……”
过了半晌,倒是齐羽先回过神来,他看看闷油瓶,又看看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的吴邪,露出了体谅的表情:“你没事就好。”
吴邪越发不好意思,正要再开口,齐羽却摆摆手:“我刚报了案,还得去看房子,就不打扰了。”转身之际,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又瞄了眼吴邪和闷油瓶,小声地道:“我很敬佩你们的勇气,所以……祝你们幸福。”
吴邪一口空气呛得差点吐血,反倒是闷油瓶颇为淡定,居然还很郑重地道了声谢谢。
事情的发展就像脱缰的野马,一举跳脱到吴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去。
疗养院被某纵火犯一举烧毁,而齐羽对此毫不知情,他一心认定是袭击自己的人干的,并到公安局备了案,做笔录的时候他表示自己虽然没看见凶手长相,但清楚地记得凶手带了副黑眼镜。
于是该市警方开始大力彻查这起恶性/事件,光天化日行抢伤人纵火,藐视法律也要有个限度。一时间公安厅的通缉犯照片上纷纷被画上墨镜以辨识,而街区的小混混们则不约而同地不带墨镜出门,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干警大哥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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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包庇真凶的心虚,以及某人对警务工作者一惯的恶劣态度,吴邪特意留闷油瓶在门口,自己陪伴齐羽进了派出所备案。事实上,对于这件事,吴邪心里始终很是内疚,如果不是他擅自闯入,齐羽也不会被卷进这些和他日常生活格格不入的惊悚事件,还无辜挨了一记闷棍。而对此,齐羽却相当豁达,在得知是吴邪背他出来后还极其诚恳的道谢,并千叮万嘱吴邪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他会和女朋友一起去送机。于是吴邪的内疚又加深了一层,他几度想说些什么,对方却道还有急事,匆匆离开了。
这个分别的借口其实有点生硬,吴邪开始以为齐羽还是对他心怀芥蒂,后来又觉得不是。事实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对于一个陌生人,齐羽都友好得有点过头了,就算之前的互相帮助是一场巧合,那么老宅失火,自身被袭击,这些事都足以唤起一个正常人的危机感,可恰恰相反,对于这次事故的细节,齐羽的态度不只是不追究,甚至趋向于逃避。
不过此刻吴邪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得更深,他现在还沉浸在一种名为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一个月前在大雪崩中失去音信的人,现在就走在他身边。过马路的时候,手突然被前面那人裹进掌心,小小地握了一下,吴邪一惊,以为出了状况,下意识地四下张望,直到闷油瓶投来疑问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个小动作,没什么意义,小到闷油瓶自己都没意识到,不觉莞尔。
这个人真的回来了,就像做梦一样。
回到宾馆,吴邪去服务台订房,却被告知只有B座还有单间,B座距离他现在住的A座隔了九曲十八弯的三条走廊,吴邪顿时有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