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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如果杀光了巨人,最后一个巨人就是你。人类会视你如仇敌,对你百般折磨刁难……”
利威尔在说这句话时背对着他,只是微微侧着头,停在一个似乎想要回过头来的准备动作上。
那是调查兵团被陷害之前的最后一场战役。那个无月的夜晚,在前线据点中,利威尔语气平淡如常。艾伦隐约听出的叹息之意转瞬即逝,让他几乎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艾伦后来一再回忆起利威尔对自己所说的这句话,总觉得当时利威尔已经预料到了自由之翼的终末。他的那个背影,孤寂得,就像是明知必将战败、必将死,却仍毅然应战到底的英雄。
现实中野兽肆虐,人心里的野兽就会暂时蛰伏。等到现实中野兽被杀尽之时,人心里的野兽,便蠢蠢欲动,要跳出来噬人了。
少年低下头,紧握着拳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把巨人都杀光!”他恶狠狠地说,眼神冷得亦如泛着寒光的刀刃。
如果失去了那份恨意,他如何还能是那个艾伦·耶格尔,少年并不知道答案。
利威尔的肩膀因为惊讶而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停了一会,推门走出了那间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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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
入夜的时候,雨势终于小了一点。
利威尔勉强吃了些东西,就又昏睡过去。艾伦守在他身边,看得出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眼皮快速地抖动着,似乎梦魇不断。病痛的发展令他已经无法再保持那种安宁的表象了,不时从他喉间溢出的简短而压抑的低吟,每一声都让艾伦心痛不已。
少年用浸了冷水的手绢反复擦拭着男子不停渗出薄汗的额头和面颊,为他降温,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那条手绢是利威尔一直带在身上的,之前也沾染了血迹。艾伦用雨水洗净,仍是留下了一片淡红的印子。
兵长最爱干净,这样怎么行呢。
艾伦心中苦涩。利威尔的体温即便透过手绢,传到艾伦的手上还是烫得吓人,少年实在不知此时还能做些什么,只是茫然重复着浸冷手绢为他擦拭额头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下。
白天在悬崖上方的所见,艾伦并没有对利威尔说。
他进入了那间的房子。原本只是想找些能用的东西,可百年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却再次震撼了他。餐厅的桌椅,卧室的双人床和小号的儿童床,倒在床边的做工粗糙的木马,一切都是腐朽破败的模样,一切又都是如此栩栩如生。艾伦几乎就能看到百多年前一家三口围在餐桌边谈笑风生的场景,这里也有一位温柔的母亲,也有一位儒雅的父亲,以及,一个调皮倔强、常常不听父母管束的孩子。
那一瞬间,他怎么都想不起的母亲的脸,“唰”地清晰鲜明起来。年幼时那些故意给母亲捣乱的恶作剧,那些香气扑鼻的浓汤,那些在母亲扇着扇子带来的清凉中沉沉睡去的盛夏的夜晚,那些深沉厚重的爱,都在一瞬间,再次回到了他的脑海。
少年用手捂住心口,痛苦地蹲下身,额头抵在墙壁上,泪流满面。
艾伦还在那个房子里找到了一本日记。日记放在卧室小书架的抽屉里,因为已经太老旧,艾伦一碰,书脊就彻底散架了。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还可辨认的残篇中,并没有提及巨人的信息。日记的主人是这家的女主人,其中大部分的篇章都是有关她的儿子。
在那本日记的最后,记载的竟是孩子的死。
小男孩在7岁生日那一天,爬到了家门口的树上,不慎跌落摔断脖颈,当场死亡。
那时艾伦的耳边又响起母亲临别时的那句嘶喊。
艾伦,一定要活下去啊……
艾伦,一定要活下去啊……
人的生命着实太脆弱了。就算没有巨人,就算没有灾难、战火、纷争,人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骤然死去。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利威尔兵长,面对病痛的折磨,也跟最普通的人没什么不同。
艾伦轻轻用手绢描画着利威尔五官。额头、眉眼、鼻梁、脸颊、嘴唇、下巴……一切都还是自己印象中强大宛如神明的男人的模样,连皱纹都不曾多添一条。
“利威尔兵长……”他耳语般地唤着男人的名字,声音有些发抖。
“兵长,请不要就这样死去……您看,我们已经逃出来了,这里很安全,没有巨人,我们也有食物和水……您没有败给战争,没有败给阴谋……我不相信您会在这样安逸的时候倒下!我不会承认的……请不要死……兵长……请不要死……”
到最后,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只剩下一遍一遍反复呼唤着男子的名字,“利威尔兵长……”
“兵长……”
“兵长……”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毕业这几天事情太多了,拖了这么久才更新,很对不起大家【鞠躬
然后……这一章的蛋疼指数好像创本文新高了XDD
☆、Chapter07
不战斗的话就只有死。残酷的现实让艾伦·耶格尔过早地懂得了这个道理。
如果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秩序,他便要成为反抗这秩序的先锋,如果巨人处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他便杀尽巨人,好让在这世间挣扎求生人类,得以安宁。
如果人类是因为弱小而饱受摧残欺凌,他就只能变强,再变强。
那个时候,艾伦从没有想过,弱肉强食是这世间的秩序,所谓人类,正是因为顺应了这秩序,才得以在世上生存、繁衍。
巨人食人是出于本能。而残忍,却是人类的天性。
现实中野兽肆虐,人心里的野兽就会暂时蛰伏。等到现实中野兽被杀尽之时,人心里的野兽,便蠢蠢欲动,要跳出来噬人了。
对抗巨人的战争节节胜利。少年亲眼见得自己的战友昔日纯净而悲壮的眼神,逐渐染上越来越重的狂气。他们身上,已经再没有那背负人类命运的孤高英雄的影子,只是一个个杀红了眼的恶魔罢了。
少年亲眼见得一个小队意外遭遇巨人的干部。他们一番苦战制服了她,却没有上报,而是私自从巨人颈中拖出了她的本体。
那是一个体格瘦小的女孩子。他们把她绑起来,面朝下架在一口大锅上,锅里放进从附近抓来的七只老鼠,点起火在锅下烤。老鼠怕热,就开始啃食女人的胸腹,想要钻入相对低温的人体之中。女人疯狂地嘶喊、挣扎,原本清秀姣好的面容扭曲成骇人的模样,金色的头发甩得无比凌乱,被汗湿成一缕一缕粘在脸上,再后来就开始不停地咳血。
那个小队的9个人,围在那口大锅旁边,冷漠地看着女人痛苦无助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疯狂的笑容。
少年茫然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艾伦。我们在给人类报仇,艾伦,我们在反抗巨人,我们在争取人类的尊严。
这些都是巨人应得的,我们必须让巨人为伤害人类付出代价。
少年目瞪口呆。
那时那个女人艰难地睁开噙满泪水的双眼,直直地望进艾伦眼中。那个眼神他见过无数次,那种无比绝望的眼神,就跟被巨人抓住的即将被吞噬的人类,一模一样。
少年走过去,挥刀斩下了女人的头颅,踢翻那口大锅,踩熄篝火,在同伴的埋怨和咒骂中快步离开。
他来到一片没有人的树林中,跪在地上,剧烈地呕吐,几乎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到底什么才是巨人?
到底谁才是巨人……
弱肉强食是这世间的秩序,强者因为强大而残忍冷酷,弱者因为弱小而饱受欺凌。这一切,与强者是谁,弱者是谁,都毫无关系。强者不一定就是巨人,弱者也不一定就是人类。
最可怕的恶魔,并不是强者,而是强大的力量本身。
可悲的是,人类永远无法将这个恶魔从世界上驱逐出去。
想要反抗它,除了变成比它更残忍的恶魔,别无他法。
艾伦耶格尔的人生,有很大的一部分,被对巨人的憎恨所填满。
那种恨犹如墨汁般漆黑的深渊,贪婪地吞噬着他心中的每一寸光明,每一寸善意。
真正让他怕得发抖的,并不是同伴对巨人的野蛮私刑,而是,自己心中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有一瞬间,他竟觉得,这些人做的是对的。
他竟觉得,他们做的事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他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加入他们,想要像他们一样,围在那铁锅边看着女人无力的挣扎,露出那种疯狂的笑容。
巨人屠杀了那么多的人类,无数善良无辜的平民,无数值得信赖的战友,甚至他的母亲,都是死在巨人手中。比起巨人所做的那些事,这又算得了什么?
这还远远还不起巨人亏欠人类的万分之一!
呕吐终于停下,少年瘫坐在地上,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
真正让他怕得发抖的,是他本为了反抗暴力和不公而奋起战斗,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暴力和不公的奴仆。
人类,本为了反抗暴力和不公而奋起战斗,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暴力和不公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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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
艾伦一夜没敢合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利威尔呼吸的声音终于平稳下来。艾伦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和脖子,虽然还很烫,温度已经降了不少。
他微微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一松弛,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靠在山洞的岩壁上小睡了一会。
心中惦记着利威尔的事,艾伦几乎没怎么睡着,稍有了一点响动就惊醒过来。利威尔仍昏睡着,一直紧皱的眉略微舒展了些。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云层没有那么厚了,灰白的天空也明亮起来。
艾伦给快要熄灭的火堆又添了几根木柴,收拾东西准备再到悬崖上面去一趟。
这一次不比前一天那么紧急,艾伦走得更远了一点。他在离第一座房子一千多米之外找到了另一座房子。其中有些砍刀、锯子、镐头等必要的工具,虽然有不同程度的锈蚀,大体都还可以用。
从那座房子出来的时候,他在大片的玉米中间,看到了一条沟。
准确地说,它不能算是一条沟,而只是一个坑。但相距很近的地方就有其他的坑,许多大大小小的坑呈一条直线延伸开去,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有多处被截断了的沟一样。
艾伦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百年前人们为了灌溉而挖的水渠,因为时间久远,水渠中长满杂草,很多地方也已经被土石填平,呈现出这种断断续续的样子。他沿着那条水渠走,没走多远就到了头。
在水渠的尽头,有一片十分广阔的湖泊。明镜般的湖水倒映着灰白的天光,雨滴敲打着湖面,泛起一圈圈清浅的波纹。
毫无疑问,就是这片湖泊提供了灌溉的水源,养育了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吸引了艾伦注意力的是湖面上不时翻出的气泡。他走近了才看清,湖面之下,竟然有大群的鱼在游动。因为雨天气压很低,鱼群都聚集在靠近水面的位置。
这个发现让艾伦怦然心动。他砍下一棵玉米,把短刀绑在玉米茎杆的一头,做成一把简易的鱼枪。然后走到水没大腿的位置,静静等着某条鱼游到他身边来。
捕鱼显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容易,但也没有难太多。失败了两次之后,艾伦成功刺中了一尾很大的草鱼,他回到岸上拔出鱼身上的短刀时,那条鱼还在跳个不停。
艾伦在湖边清掉鱼鳞和内脏,用湖水洗净。带着那条鱼往回走的时候,少年高兴得几乎笑出声来。
这片肥沃的土地和这片湖泊养育了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如今,也一视同仁地恩泽于艾伦和利威尔。
那时艾伦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他和兵长并不是逃来这里,而是受到了这片襟怀博大的土地的指引。他觉得,那个狭窄阴暗的山洞并不是他们逃命途中不得已的掩护,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他觉得,兵长的病一定能够痊愈,他们可以在这里一起长久地生活下去,在这个没有战争、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国仇家恨的地方,平生第一次,过一些只属于自己、只属于彼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