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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是孟子的话。你是以兵权做了交换吗?”
顾卿然低低的笑起来:“如果让我在兵权与你之间抉择,我自然选你。何况,我又不会带兵打仗,只会杀人而已。”
兵权,怎能比上阿南的重要?
雨袖有点不知所措。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翻腾,有一些东西似是呼之欲出,可却被压制覆盖着了。
顾卿然说:“好好养伤,别想太多。将军府就是你的家。”
我就是你的家人。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阿南,先走一步了。”
雨袖突然觉得像要失去什么:“将军,你……还会来看我吗?”
顾卿然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的答道:“一定。”
雨袖暗自低下头去。“家”吗?这个陌生的字眼,无论在丢失了的过去还是现在,都是第一次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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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然听着老医正对她病情的汇报,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你是说,她的双腿从此再不能动?”
老医正捋一捋长须:“老朽无能。南姑娘能苏醒已实属不易,如今以老朽的水平,也不过只能抑制伤口不恶化,皮外伤愈合,里面的骨头虽然接上了,但也要静养两三月。因为筋脉俱断无法续接,将来也不能下地走路。而且,她目前的记忆封闭很不稳定,若是记忆恢复,恐怕情况更加糟糕。”
顾卿然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既希望她恢复,又希望她一直这样。”
他希望她忘记,这样一切归零,她也不必痛苦,放下过往的爱恨,想必先前的她也是这样想的吧;他又希望她记起,未知的自己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
顾卿然不知道,这段感情能在他的心底埋藏多久。他亦不知,她会用封存的记忆欺骗彼此到什么时候。
哪怕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哪怕一无所有,一穷二白,顾卿然,你不仅是为了自己,更要为了她而活着。
顾卿然这样想着,迈向藏书间的脚步顿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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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袖已经几日没有见到顾卿然了。她感到不满与怨念,连将军也是这样出尔反尔的人吗?她满怀期待地问大夫,问侍女,将军何时会过来,可回答却是,一概不知。
雨袖落寞的低下头去。顾将军,我是不是,太过奢求?
再见到顾卿然时,已是七日以后。顾卿然显得疲惫而憔悴。他说:“阿南,我来看你了。我来迟了。”
雨袖咬着嘴唇,喃喃:“将军。”
她觉得委屈;她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顾卿然,你知道吗。我害怕一个人,很为我害怕孤单。可是,我却不能留下任何人在我身边。将军,我真的不敢奢求什么。
顾卿然笑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如水:“总呆在房间里也并非好事。这七日,我替你打了一把轮椅,以此代步,阿南你也可以在府中散散心了。”
立刻有侍女推着一辆装有双轮的木椅进来,清澈的桐油香气,淡然的木色。雨袖吃惊地望着他。顾卿然不自然的将手藏到背后,雨袖却发现,他的手指上有一道伤口。
“将军,你的手……受伤了。”
顾卿然苦笑了一下:“还是被你发现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他不愿告诉她,宫中的宦官勾结作乱,要加害皇上,他除去那些宦官,自己也落得伤口。只是,这一点小伤,比起那道肩伤,实在微不足道。
雨袖是发自内心地关心他:“不要紧吗?你的伤口还没有处理,一定很疼吧。”她撑起身子探到床边,吃力地端起水和一卷纱布,捉住他的手,仔细擦拭。
“大恩无以报,我不能为你做什么。”雨袖看着他的手上,一到寸长的伤口,指间还有因长期习剑而磨出的粗砺的剑茧。她用纱布将伤口裹好,忐忑地抬眼看他。
顾卿然没有什么表情,只说:“谢谢。”他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府中散一散心。”
不等雨袖答话,顾卿然已经将她抱起。她正欲挣扎,却又放弃。顾卿然将她抱到轮椅上。雨袖不知所措的望着他。淡淡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坐着还好吗?”
雨袖按捺下难以平静的心情,缓缓地说:“谢谢。很好。”
身后的声音传来一丝愉悦:“不必言谢。”
已经是冬天了。百花都凋零了,银杏叶铺满了庭院,墙角几株腊梅打着珠玉般的骨朵,还闻不到香味。
雨袖发现,换一个高度看世界,一切都会变得大有不同。
只是,她不甘心!
顾卿然推着她的轮椅在石板上缓缓而行。世界很小,很静,仿佛只余下他和她两个人。
“我是一个孤儿。”雨袖听见顾卿然的声音,惊异地转过去看他。
“我没有父母,从小被一个乞丐收养。四岁那年,我被卖进了当时的靖宁王府,做了世子的伴读书童。”
雨袖突然感受到,他的语气里有不同于以往的悲凉。他的过去,竟然是这样的吗?
“后来,世子袭爵,发动政变,当了皇帝,建国东岚。我为了他,杀了很多人。可以说,我的手上沾满鲜血。阿南,你知道吗,我真的厌恶杀戮。
“阿南,你失去了记忆,可我却一直都记得。如今看来,我们终是一样的。为了在那些人眼中看来不值一文的自由,甘愿付出一切。”
雨袖怔然。随即自嘲地笑笑:“我都这样了,何来自由?”
“不,”顾卿然走到她身前,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阿南,你今年才十八岁,你的生活,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可为什么,她却觉得,她的年华,一如这冬日,冰冷无情,百花凋零。
不过在这里,有她的家。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会默默守护着她的吧。可又为什么,她想要落下泪来,那从心底发出的悲鸣,未知而熟悉的苍凉,一点一点地啃蚀掉她的精神,令她冰冷绝望。
顾卿然看出她的落寞,却只能默默望着她。不敢触碰她内心的障壁,害怕她一旦恢复记忆,会受伤。他只愿在背后呵护她,守着她,希望她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他们互相欺瞒,彼此挣扎。
凉风渐生,不知何处为安?
他瞒她过往,她瞒他心情。
他知道,人心是那么脆弱易碎,正如她,心上布满裂纹。
她知道,情感是多么虚无缥缈,正如他,令人不敢触动。
两相对望兮无言,脉然含泪兮穷年。
陌芳骤落兮尘缘,君不知我兮残颜。
化雨春风兮余烟,南柯未梦兮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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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时值初春。迎春花像一串串金色的铃,缀满庭院。一对燕子在檐下筑巢,双双盘旋。子规轻啼,啼不尽淡淡的哀思愁绪。
寒冬里,雨袖受了一次风寒。她瑟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像是把肺都要咳出来。在一个雪夜她发起了高烧,全身上下火烧火燎地疼。
顾卿然被她吓坏了。他四天没再上朝,一直守在她的床前。他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只希望能够代替她承受痛苦。
几天后烧终于退下,二人都显得更加憔悴。雨袖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每至阴雨天气,双腿就隐隐作痛,痛彻心扉。
她不敢去看顾卿然。她欠他的。
她害怕,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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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暖,不知年华可好。
雨袖依旧只能坐在沉重的木质轮椅上。久违的晴天,她又大病初愈,顾卿然就带她来到邻近的园林赏景,祛一祛身上的寒气。
春光明媚,雨袖却无心欣赏。她叹息,她的一辈子,都将困于这轮椅之中。经脉已断,再好的大夫也无力回天。
如果她的腿还完好,那么她遇见顾卿然,将会是一次美丽的邂逅,而不是像如今,饱尝痛苦。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告诉他,她想对他说的,却压抑了一个冬天的话语。
顾卿然你知道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只是情愫暗生,却不知该归依何处。
她不能。
心头阵阵痛楚,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让她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挣脱而出的痛苦?
雨袖悄悄地回过头去望他,顾卿然神色淡然,不知心中所想。
顾卿然,我不敢爱上你,因为我有深深的负罪感。也许你并不知道,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一点。虽然那只是零碎的只言片语,破碎不连贯的画面。可它们就如同肥皂泡一样不断升起迸裂在我的脑海。就像一场噩梦,可我却知道,那些都是过去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情。我亲手杀死了我曾经最爱的人,然后选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每当午夜我都会从噩梦之中惊醒,那种无以名状的来自于记忆深处的恐惧感,让我不由得害怕,那样的我,既陌生又熟悉。顾卿然,如果每一份刻骨铭心的爱到最后都会变成刻骨铭心的恨,那么,不如不爱。我害怕,我们会伤害彼此,我会伤害你。
幸好,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还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我可以把已经回忆起的一切当作是陌者的故事。我还没有完全揭开那些沉痛的回忆。过去的一切,我宁愿永远都不再想起。只要将感情静静地埋葬于心底,便足矣。
雨袖低下头去,不觉眼角已带了一丝笑意。
水光潋滟,山色空濛。
顾卿然望着她单薄瘦弱的影子,只觉得心痛。
阿南变了。她没有从前的活泼开朗,变得有些沉郁。他望向她的眼睛时,往往见到两汪深不见底的黑色潭水,暗流涌动,不见波光。
她从前的骄傲去了哪里?她从前的明媚去了哪里?顾卿然一直在寻找治好她的腿的办法,前几日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曙光:“阿南,你愿不愿意治好腿伤。”
回答他的却是风声。他看不见,雨袖咬着嘴唇,泪几盈眶。
“我会请几个月的假,带你去南疆。南疆的苗瑶族擅长巫医之术,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雨袖心跳加快,这是真的?她的腿可以被治好了吗?她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良久,轻声应道:“好。”她想了想,怯怯地补充道:“将军,您能陪我吗?”
顾卿然的声音温醇,仿佛冰消雪融:“我陪你。”
君之诺,妾铭得,相伴不异相何合。
须澄澈,勿忘我,不若流年不若歌。
作者有话要说:
☆、捌·雨霖铃
山路崎岖,多有颠簸。东岚境内路还算平坦,但半个月前就已经进入南疆境地。
苗瑶族聚居之处,在丽荔山的深处。马车不能再进,只能徒步前行。
顾卿然向南雨袖伸出手说:“阿南,我来背你。”
雨袖脸红了一下,顺从的伏在了他的背上。心里,感到了莫名的安定。
苗瑶族生于丽荔山,长于巫蛊之术,许多生活习俗都与中原的东岚不同。山路曲折,行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人烟。林木深深,不时传来的鸟鸣映着几句悠扬的山歌,却不知唱山歌的人在何处。
终于遇见一个打草的少女,顾卿然便问道:“姑娘,请问苗瑶寨怎去?”
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着一袭粗布青衫,疑惑地望着他们:“苗瑶寨?这里便是啊。”
顾卿然正欲解释,少女忽然轻笑一声,打了一个响指。
霎时间风云变幻,四周景色飞速旋转,一阵白色的光雾之后,四周山林不见,变得开阔起来。这是一个山间小盆地正中的开阔地带,周围是错落的木屋,屋窗上漆着色彩鲜艳的图腾。
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顾卿然和雨袖望着这一切,目瞪口呆。
少女蓦一转身,不觉间已换了一身衣饰。她头上颈间手腕脚踝挂上了花纹繁复的银饰,轻轻一动便环佩叮当。少女嗓音清脆:“不知二位来我苗瑶有何事?”
顾卿然知道,此女并非常人,于是语气中带了几分恭敬:“在下想要求见族长。”
少女歪着脑袋,掰着手指,一脸无邪:“一,二,三,苗瑶族分为南苗、北瑶、西羌三族,你们要见哪一族的族长”
“在下乃是来求医。想拜见苗瑶医术最高的大族长。”
“哦,原来如此。”少女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四周没有人,忽然沉下脸来:“不必找了。我就是。”她的声音一瞬间变得苍老的仿佛一个百岁老人,面容却犹是二八少女,这巨大的反差着实令人吃惊。
顾卿然先镇定下来:“我如何信你?”
“老身慕容徐,”她答道,原先明澈的眼神此刻都化作了深沉与睿智,“苗瑶族第八十九任族长,你们不信也罢。”
慕容徐的声音沧桑而又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