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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慕容徐,”她答道,原先明澈的眼神此刻都化作了深沉与睿智,“苗瑶族第八十九任族长,你们不信也罢。”
慕容徐的声音沧桑而又带一点悲凉,仿佛从亘古的洪钟中传来,悠悠荡荡,震慑人心。她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你们是不是好奇我的年龄?你们来吃了几日,六天之前刚好是老身一百二十四岁生辰。”
雨袖被她诡异莫名的笑容激得心中一寒,不自觉的将头缩了下去。
慕容徐打量着他们二人:“二位从何处来?”
“东岚。”
“哦?”慕容徐似笑非笑,“老身怎见,此间有闵国的贵客?”
雨袖奇怪地看了顾卿然一眼,闵国,好熟悉的名字。
——“闵国,已亡。”
雨袖心中一惊。却见顾卿然波澜不惊地答道:“想来是族长记错了吧。在下东岚顾卿然。”
“不,我指的是她。”慕容徐微笑。
雨袖听得愈发茫然。顾卿然略一颔首:“族长,阿南她也来自东岚。此番跋涉而来,是想请求组长治好阿南的腿疾,无论多少代价。”
慕容徐打量雨袖一眼:“并非不能治好。中原的庸医啊!苗瑶族有个规矩,你既然求老身来替这个外族人看诊,那就请支付报酬吧。”
顾卿然很快地应:“什么报酬?愿闻其详。”
忽然是少女天真娇媚的声音:“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还保持着百年以前的容颜吗?”忽而又回到苍老的声音:“老身不需要别的,只需要她的十年寿命。”
慕容徐招牌式的诡异笑容久久没有散去。
雨袖觉得她这个要求太不合理,正想说什么,顾卿然已抢先一步开口:“我给你。我的寿命。”
慕容徐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他:“未尝不可。”
雨袖惊讶地望着他们:“不,这不可以!”顾卿然,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答应她的要求?
顾卿然定定地望着雨袖,眸色沉沉:“阿南。我都是为了你。”
“可是,”雨袖着急地抓着他的衣袖,“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十年?”
慕容徐看了雨袖一眼:“小丫头说得对。老身自然是有很多个十年,而你,顾将军,你还有的时间,连两个十年都不到,你确定吗?”
顾卿然很坚定:“我确定。”
雨袖几乎要落下泪来:“为什么?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做?”她尖叫起来:“顾卿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顾卿然望着她,语气是少见的温柔:“阿南,不要动。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为了你。”
“好!”慕容徐笑起来,“小伙子,我佩服你。一生中若不做些真正随心的事,怎配活在人世?去掉这十年,你们还有三年,人生苦短,来日未必方长了。”
顾卿然俯身下去,摸了摸雨袖的头:“阿南,我前半生已经造就了太多的杀戮,我既然注定要落入地狱,那么,不如以我有限的生命去做一些更有益的事。”
雨袖抓住他的手,泪止不住地落下来:“顾卿然,不要这么做……我不要治病了,我们回去,三年,你还这么年轻,可我却已是废人……你还要到战场上去建功立业,你还要在朝堂上扶持国政,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慕容徐皱了皱眉头:“真麻烦。”她看向顾卿然,“你决定了吧?决定了那就开始吧,我取走你十年寿命,然后给小丫头治腿。”
言罢,她捏住顾卿然的手腕,拔下脑后一根式样古朴的银簪,飞快地在他手腕上划了一下。鲜血汩汩而出,顾卿然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雨袖却看得胆战心惊。她想要出声,却不知被慕容徐下了什么咒术,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慕容徐就着他的手腕将鲜血一口饮尽,末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抱歉,多划了两个月。”她摸出一管药膏扔给顾卿然,抿了抿嘴,忽然皱起了眉头。
随即她很快释开心头疑云。这下,事情更有趣了!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轻笑了一声:“丫头我先带走,你在此候一两个时辰。”
顾卿然点点头。毓秀却看见,他脸色苍白惨然,背过身去吐了一口血,摇晃了两下,又吐了一口血。
雨袖只觉得,心如刀绞。顾卿然,你是为何?我南雨袖,何能何德?我累你至此,纵使我治好双腿,我又该如何面对你?我喜欢你,可我能为你做什么呢?而你却,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一次又一次地拯救我。我如是那渺小的沙粒,你就是那坚韧的蚌壳。我把自身的苦难转交给你,你却要将我雕琢成珍珠。我能给你什么回报呢?
是爱啊。我能回报你的,唯爱而已。将心寄予你身,用密密的情丝,织一张网,包裹着这易碎的心。
慕容徐点了雨袖几处穴道,雨袖只觉得天旋地转,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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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然一直望着雨袖被慕容徐带走,突然觉得,他顾卿然活了二十一年浑浑噩噩,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刚才被慕容徐割开手腕,现在才觉得隐隐作痛。再仔细一看,腕上只有干涸的血迹,伤口已经愈合。他长吁一口气,坐在近侧的一张石凳上,开始了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他从未觉得,两个时辰会有这么长。太阳将他的影子扑在地上,他就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影子,看着它一点一点向东偏移,拉长,镀上淡金的边。
门开了。慕容徐倚在门框上,以少女的声音,笑盈盈地说道:“将军,好了,不去看看吗?”
顾卿然夺门而入,雨袖坐在床边,泪光盈盈地望着他:“顾卿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卿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她缓缓地站起,步伐显得笨拙而生疏,一个踉跄又跌倒了。
顾卿然将她从地上抱起,紧紧地拥着她:“阿南,你知道吗,这一切,只不过因为,我爱你。”
雨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眼睛。
顾卿然只是静静地微笑,重复:“阿南,我爱你。今年是我爱上你的第七个年头,而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出我的心意。”
七年,因为他的懦弱,他不敢对她说一个“爱”字。
后来,她忘记了他。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碎裂的心,将它拼得完整。
阿南,我对自己,对天,发过誓,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
当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其他任何一切,都可以抛弃。只愿以我心,来一点点慰藉你的心。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爱也是。
雨袖伏在他肩头,泪簌簌而下,打湿了他的衣衫。她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卿然。”她满怀感动地唤他的名字,“卿然,我爱你。”
既然相爱,就不需要无谓的欺瞒。
既然相知,就不需要多余的语言。
既然决定放手,就要放下心中的杂念。
回归清明澄澈,只那一段感情。
“啧,”慕容徐冷笑一声,“小两口要恩爱可别在人前,看得我闹心。”
雨袖面色微红,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
慕容徐翻身跃上前去,坐在床板边:“我苗瑶族不留外人。二位过几日便自行离开吧。三日之后是猎季,将要封山了。”
顾卿然道:“丽荔山山清水秀,环境远胜中原。在下想在此再停留三日,推迟几日舟车劳顿,还请组长为我们寻一个安身之所。”
慕容徐为他们安排了住所,顾卿然带着雨袖安顿下来。顾卿然想着,有些问题要问一问慕容徐。他转身正欲离去,雨袖抓住他的衣袖,害怕失去什么似的:“你,要去哪里?”
顾卿然温柔的捧住她的双颊,在她额头轻轻吻过:“阿南,我只是有些话要去问一问那族长。不必担心,我过一刻便回。”
“好,我等你。”
卿然,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心。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感到隐约有些不安。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她害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幻影。她好不容易交付了的心,不想再被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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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然没有在原先的屋中寻到慕容徐,却在寨中的祭堂内寻到了她。慕容徐跪在苗瑶先祖的灵像前,声音沙哑念着他听不懂的祝祷之词。
“年轻人。”听完顾卿然的问题,慕容徐沉思了一会儿答道。她的脸隐在暗处,目光沉静,显得像是一个真正的老者。
“的确,丫头身上有我放的两只蛊虫,为她续接经脉。这蛊虫自然不会害她。但她身上原有的蛊,我没有动。”
顾卿然惊讶地问:“原有的蛊?”
“一种是控制人行为的息蛊,已经陷入沉睡,不起效用。另一种名为‘忆蛊’,能使人失去记忆,她身上的这只忆蛊并不纯净,效果不好。”
“族长,您能帮她解蛊吗?”
“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蛊主才能解蛊。老身虽为族长,亦不能解。”
慕容徐望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一切蛊术,皆源于自然。自然之力不可违。年轻人,有朝一日你终会发现,人在自然面前,显得多么渺小。”
顾卿然若有所思,而又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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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然回去,迎接他的是雨袖欣喜的目光。
“卿然,你回来了。”刚才,雨袖已在心中将这句话演练了无数遍。
“嗯。我回来了。”顾卿然走上前去,揽她在怀:“我说过,我会陪你。”
一夜无话,两人相拥而眠。
二十年来,顾卿然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阿南,还有三年,我将以这三年,为你撑起一片天。
当你终于爱上我时,一切过往,都将成过眼云烟。
爱是良药,爱是甘泉,爱你是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
我顾卿然,一生别无所求,唯爱而已。哪怕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近似于飞蛾扑火的爱恋。但是,除非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天地合二为一,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只因我爱你。阿南。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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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袖很久没有下地走路,如今却如初生婴儿般的蹒跚学步。顾卿然执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陪她一步一步地走。每迈出一步,雨袖都觉得有一股锥心的寒凉的痛意贯穿全身,可她咬牙坚持,一如既往地默不作声,只是脸上多了笑容。
在又一次跌倒后,雨袖坐在床沿,笑容有点羞怯:“卿然。”
“嗯?”顾卿然回过头,含笑望着她。
雨袖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卿然。你能感觉到吗?你喜欢我,真好。我的心脏也因此而更有力地跳动。”她停顿一下,“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好。”
“我说过,我会陪伴你,守护你。”不离不弃。
“可是,我很害怕。我怕我有一天,我的记忆会恢复,然后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个梦境。”
顾卿然覆住她的手:“阿南,如果这是梦境,我愿用不醒来。更何况,这本就是现实。阿南,你能爱上我,是我前生的修行得来的善果。”
雨袖低垂着眉眼:“人生本就如梦。谁人不彷徨?谁人不迷惘?相聚别离,本是天意。若人心也由天意,何故为人呢?卿然,我庆幸我能爱上你。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不知自己会如何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我不知自己会如何陷入时空的泥沼,我不知如何在尘世之间的夹缝里生存。幸好我遇到了你,幸好我爱上了你,幸好,你也喜欢我。本来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拥有幸福。可我没想到,只剩下三年。三年,太短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年?”
“阿南,三年很长。很长。我可以和你一起度过一千多个日夜,我还可以……”顾卿然没有说下去。他想要陪她走遍大江南北,他想要陪她品尽人间冷暖。可是,他们只有三年了。
“不说这个了。”雨袖强作笑颜,“卿然,我只求现在。人,总该活在当下的。只要当下你陪着我,便好了。”
顾卿然深深地望着她,沉寂了好一会儿:“阿南,你不后悔吗?其实,我顾卿然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个懦弱的人。我爱你,却无法保护你,甚至无法一直陪着你。”
雨袖握住他的手,紧紧地,真诚道:“卿然,我不懂爱,但我知道,你待我很好。我也想要这般待你。若说懦弱,人本就懦弱。谁比谁更懦弱,谁又比谁更坚强呢?我南雨袖,本是无心无忆之人,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等待我的,只有毁灭了。幸而我遇到你,幸而我爱上你,都是我不好,把你引到了这么沉重的话题。”
顾卿然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淡淡的温度,不由得微笑:“阿南,到底是你比我更坚强。”
放下过去,活在当下,这样一心只牵系着他的阿南,还能留住多久?
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