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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抓着照片的孩子却在悲伤地哭泣。
直到那个时候,茅场晶彦才明白他其实从未真的认识过这个孩子。
“叔叔。”
那个孩子看着自己,似乎终于认了出来,然后大力地向后突然缩去,在偌大的床上蜷缩成小小的,似乎害怕受到伤害而把自己完全保护起来一样。
茅场晶彦不喜欢孩子这样柔弱地叫他叔叔,以前每次孩子叫他叔叔的时候,总是有些许水光从那双紫眸里流泻出,一定是在狡黠地做了什么坏事之后,才故意拖长了音一脸得意骄傲的模样来叫自己收拾残局。只是此时,这个孩子却虚弱不堪地哭着叫自己叔叔,声音颤抖而微弱。
“乖,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当茅场晶彦想要伸出手碰他时,他却浑身颤抖地甩开了手,满脸泪水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平日里茅场觉得孩子是故意讨厌我不想让他触碰,而此时他才觉得孩子其实是在害怕他。
“别管我!”孩子大声说着,声音沙哑却又颤抖,“你不是讨厌我吗!那就不要对我好啊!”
直到那时,茅场晶彦真正明白。
——讨厌的人,不是那孩子讨厌我,而是我讨厌那个孩子。
孩子因为发现了,所以才一直那样做,就像是想要故意撕裂他伪善的面具,不想让他再继续伪装着温柔的叔叔,而在故意逼迫他说出讨厌他的话来一样。
那个孩子哭着,浑身都在颤抖着,因为哭泣而大口喘息着,却将那张陈旧的照片两手死死压在胸口,似乎就那样印刻在心底一样,只是那样一个小小的身躯似乎那样的悲伤依旧无法继续承载了。
“骗子,都是骗子……”小孩哭的急促喘着气,泪水源源不断地划过脸颊,“都讨厌我,爸爸讨厌我,你讨厌我,但是你们什么都不说。”
“我们没有。”茅场晶彦也只能出声安慰,心底泛起了愧疚。
“你也会在哪天扔下我的。”孩子满脸泪水地抬起头看着茅场,那双紫瞳里满是悲哀。
“不会的。”茅场晶彦只能伸出双手将那孩子从床上抱起,将那颤抖的小小身躯完全搂进怀里轻拍着,一遍又一遍重复不会的,“我答应会好好照顾你,不管你多大,都会一直照顾你。”
而那个孩子就那样呜咽着,哭着哭着却又睡着了,只是仍然伸出手紧紧抓住茅场晶彦的衣袖,死死不肯松开,像是松开了就会被抛下了一样。
有的时候茅场晶彦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太过轻易许下了承诺。
然后就这样被套牢了,绊绊碰碰,也就这样和这个孩子牵绊了一辈子。
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的这辈子竟然会如此短暂。
恐怕姐姐也没有想到吧,渐冻人的姐姐拼尽生命生下来的孩子却与她得了一样的病症,而且当那个孩子第一次发病的时候,竟然才只有十岁。
茅场晶彦至今都记得,那个孩子坐在地上,双腿僵硬地无法动弹,就那样茫然地看着他。最后竟然突然大笑了出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着笑着抱着肚子趴在地上,最后却是浑身痉挛地哭着。
“叔叔,你看,我果然就不应该活下来。”
那个孩子到底心里是有多么悲伤才能说出这种绝望到让人心疼的话。
最后那孩子蜷缩在地板上,眼泪一滴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暗色的地板上,他的嘴角却带着刺眼的笑容,曾经那一双蕴藏了流光溢彩的星眸此刻暗淡无力的垂下,空洞的眼神只剩寂灭。
茅场晶彦恐惧着,不仅恐惧这个孩子会一步步发病到最后完全无法动弹,但是却又更加恐惧这个孩子现在就不想活下去,而选择死亡。
“叔叔,你答应我照顾我一辈子,这句话还算数吧?”当说这句话的时候,孩子躺在床上,双腿已经无法动弹,但孩子还在用手认真地串着红绳手链,他睁着那双幽紫的瞳仁专注地注视着男人。
“会,一直照顾你。”茅场晶彦肯定地回答了,不管最后怎样,他都会一直照顾他。
“这样就够了。”那个时候,孩子眉眼弯弯,好看的紫瞳里浅浅眸光染着阳光,融合一片。
“什么?”茅场晶彦不懂什么够了。
“我也不算白来一趟这个世界。”
那个孩子是这么说的,淡淡的一句,听起来却像是将那句话当做了整个生命的意义一样。
茅场晶彦那时突然分不清,孩子是为了自己活着,还是为了他而活着,只不过大概不重要,他们一直以来两个人就折腾不休,大概谁和谁都依旧无从分辨了吧。
先是肢体不能动,双腿、手臂,最后蔓延到手指,甚至连控制声带发声和眼球转动的肌肉都无法控制,那个孩子就那样躺在病床上,身旁是各种医学仪器。
茅场晶彦看着那孩子一天一天衰弱下去,那样默默无声地忍受着疼痛麻木的煎熬,无神空洞的紫瞳也暗淡了,只是似乎一直无声无息地看着天花板,就像是与整个世界都已经隔绝在外了一样。
曾经感到厌烦,现在却又无比怀念小时候的孩子。那个每天都和自己折腾,大呼小叫,总是把自己整得没辙,那个时候他总是臭小鬼臭小鬼地叫着他,而他也总是连名带姓地直呼自己。就算之后感情稍微好了些,那个孩子依旧没有少烦自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哭,大事小事都爱哭,一哭就扯着自己的衣袖没完,硬要抱到床上一起睡着哄了好久才可以。
虽然这样,茅场晶彦想要,看到那个孩子重新笑起来哭出来,就算做错事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也好,就算经历一点小挫折就大哭大闹也好,茅场晶彦就是怀念着曾经那个孩子。
生命,该以何等无奈的方式继续下去?茅场晶彦不想知道,但是当让那个孩子带上NERvGear进入游戏的虚拟空间时,茅场晶彦心里是期待的,他以为那个孩子会开心能够重新动起来。
他愿意,在那个假象世界里完全创造出一个他爱的世界,尽情宠溺他。
只是依旧是那样,即使到了游戏里,那个孩子仍旧那样封闭着自己,像是与所有都格格不入。茅场晶彦依旧与他聊天说话,他依旧回答,会笑,会反驳,但总有些什么,茅场晶彦觉得不对。
自从孩子躺在病床上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孩子真心露出的肆意灿烂的笑容了。
但是茅场晶彦发现了,那个孩子却一直在注视着一个少年——桐人。他也记起来了,在他将孩子接去家里之前的一个星期,小安就与那个叫桐谷和人的孩子住在一起。
茅场晶彦曾经从小安口中听到这件事,他曾经问小安为什么他要小矮人不做王子。那个时候孩子回答他说,“因为,我觉得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就好,我不应该在那个美好的结局里。”
“我只想要,当一个小矮人就好了。”
他只想要当一个小矮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矮人,即使消失也没有在意的小矮人。
小安看着桐人,茅场晶彦看着小安,那孩子就那样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桐人,一天天将这个当成仅剩的日常习惯一样,茅场晶彦也并不想干预什么。
只是,当看到那个孩子躺在雪山上,蜷缩着看向白茫茫的远方隐匿的桐人和亚丝娜的身影时,茅场晶彦发现他还是不能放任这个孩子隐藏下去。
他想要见桐人,想要让桐人认出他,想要和桐人告别……
茅场晶彦知道,他都知道,但是这个孩子却始终掩藏着,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反而装作不能说话,不知道该如何亲近反而只是一直躲藏在黑暗里,不知道该如何告别反而就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
“很美好不是吗?”雪地里,那孩子的声音脆弱地如同易碎的雪花般,颤抖而又轻微。他这样说就像是说,这样的美好里,他本就不应该参与一样。这个孩子的心思单纯地太过于简单,只是茅场晶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从小就执着地认为他自己与美好是应该隔绝的。
“是迷路了吗?”将孩子从雪地里抱起,那孩子微眯着眼睛,伸手拉着他的衣角便安心地沉睡了,那样安然的表情像是沉浸入什么好梦般,不知道那个梦里会不会也有童话的存在。
小矮人,如若无法将公主交给王子的话,那就不能算是快乐的小矮人了吧?既然在这条道路上迷失了方向的话,身为游戏创始人的茅场晶彦总能将路转到正常的轨道上吧。
既然那孩子想要看到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那么就由他来创造出来。
让小安送到桐人家里,只是为了让那孩子终于有理由去接近桐人而已,删除了他回到店铺的技能,就能让桐人带他走进一次那个五彩斑斓的唯美世界里;
让游船爆炸水上起火,只是为了让桐人能够伸手拉住那孩子,沉溺于那个密闭世界的孩子总需要一个除了茅场晶彦的人将那孩子拉进那个他所期待的童话故事里;
让桐人失忆,也只是为了让在森林里杀死猎人之后,可以和那孩子一起住在那个童话里的小木屋里生活,公主和小矮人的生活大概就是那样的吧;
让亚丝娜出现,又让桐人被首层怪兽王权者抓走,只不过当做公主被皇后抓走,想让王子出现拯救公主,让那孩子看到一个完美的结局而已……
茅场晶彦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做对了,但是当看到那孩子在看到桐人穿着白雪公主的衣服,蓦地笑了起来,嘴角是记忆中熟悉的灿烂弧度时,茅场晶彦便觉得那样就足够了。
他希望,能再看到那个孩子灿烂的笑容,尽管不是对他的,但是能看到就好。尽管不想这样说,但是他还是想要在那个孩子离开之前,给他留下最后美好的回忆。
那个孩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床上,少年的脸有些苍白,紫色的碎发拂在额头上,即使在睡梦间少年的眉头还是微蹙着。这几天,这个孩子即使在游戏中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面容憔悴惨白,那样的沉睡像是闭上了眼就不会再醒来。
身旁坐着的男人眉眼淡淡,伸出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终于缓缓睁开了那一双幽紫的瞳仁。
“叔叔。”
被叫做叔叔的男人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靠近少年在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样亲昵的举动一做便是好多年,至今未曾改变过。
“要起来吗?”少年缓缓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桐人在找你。”茅场晶彦笑着扶着少年的肩膀让少年坐起来,然后定定看着少年,“小安,你还想见他吗?”
紫发少年愣了愣,然后似乎有些茫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好好告别过了。”
“是吗?告别的时候有笑着吗?”艳红骑士长袍的男人伸出手将少年从床上抱了起来,从半开的木门走下了吱嘎作响的楼梯。
“谁规定告别一定要笑着。”少年似乎潜意识地反驳了过去,声音却很微弱,少年的头靠在男人身上似乎有些无力颓靡的样子。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男人笑着将少年小心放在了座椅上,然后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紫发少年抬起了头,紫瞳定定地注视着男人,最后才问出口,“茅场晶彦,你就这么舍得把我扔给桐人这么长时间?”
茅场晶彦愣了愣。他以为这个孩子会问自己许多问题,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天竟然最后却只是简简单单问了这个。
舍得吗?不舍得。但是这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他视若珍宝,细心呵护,任谁也无法夺走。
“舍不得离开我吗?”茅场晶彦笑着反问少年。
“一直在想你。”少年点了点头,低垂着眼帘说着,“害怕还没见到你,就死了。”
死这个字,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少年说了出来,那样淡淡的字眼似乎毫无轻重一般,就那样将他最为珍重的生命一字带过。
明明他说害怕,但是却仍旧一脸平淡,像是早已接受了一样。
“害怕吗?”茅场晶彦顿了顿,最后蹲着身子平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伸出手抚了抚少年的紫发。男人的眼睛变得柔和悲哀起来,这个孩子即使心里害怕,恐怕也不会说出来吧。
“害怕。”只是,这一回那个少年却说了出来,像是第一次这么坦然诚实。
“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少年的右手缓缓抬起,最后抓住了胸口的衣服,似乎心口在疼一般,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但是怕着怕着,好像又习惯了。”
“只要一想到睡下去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我就恐惧地不敢睡下去,但是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