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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倔强遇上威严
这已经是泽田纲吉第三次站在男人的办公桌前,如一座雕塑般,沉静在缓慢流淌的时光里。
泽田□□始终低着头伏在桌子上翻看着什么文件,偶尔抬手端起一旁的咖啡啜饮一口,然后继续低头办公,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已经站在那儿一上午的少年。
坐在角落里的样式古典的钟表嗡鸣了起来,一声一声,敲了十二下。
男人仰起头,扭了几下脖颈,他站起身来,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到午饭时间了。”说着,他绕过办公桌,径直往门口走去,却在出门的瞬间,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想就这么站着的话,请自便,只是不要乱碰我桌子上的东西。”男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呆立着的少年这才恍如苏醒了一般,他动了动手指,却又是融入了静默凝固的时光中。
泽田□□用完午餐回来后,看到的依然是那副场景,少年仿佛脚下生了根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未动,连他走进门的声音都没能使他抬头一下。
他不由得心生怒气,他走回办公桌后,双手重重地拍下桌子:“泽田纲吉,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如果你还是为那个人而来的话,我劝你趁早放弃!”
纲吉的身子不由得一颤,他缓缓地仰起那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酸麻的脖颈:“为什么?里包恩已经被你们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他之前亲眼看到那些被带回来的敌对家族的人遭到了怎样惨痛的对待!不仅仅是关起来那么简单,那个可怜的人在被关进去之前明明还是那么的健壮,几天之后却已经骨瘦如柴。泽田纲吉再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两个黑衣男人用担架抬着送出基地,他匆匆一瞥,已是心惊肉跳。
他蓦然间想起那天见到的里包恩的眼眸,分明和眼前这个被匆匆抬走的男人所差无几,到底要遭受怎样的对待,才能使得那本来漆黑如子夜的双眸变成如今这个空洞的样子?!
他想不出,也不敢去想,更是一刻也不能再心安地享用着柔软的床铺、丰盛的饮食、佣人的服侍了——即使这更类似于监控。
泽田□□冷冷地看了纲吉一眼,说道:“我想这个事实不用我再重复了吧——他可是我们整个家族的仇人,杀了你母亲的兄手。你认为我凭什么要放掉他呢?”
少年下意识地攥住自己的袖口:“可是,当初雇佣里包恩去杀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兄手啊!为什么你不去找那些人呢?里包恩他也不是出自本意的啊!”
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们么?当年你父亲懦弱得简直成了个傀儡,事情全都被那个老头操控着,而那个老头居然因为鄙弃你母亲的身份而对她百般刁难,最后也导致了你母亲的悲剧结局——对于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甚至侮辱了黑手挡的人,怎么可能让他留着一条命?顺便一提,你那个软弱无能的父亲所操持着的家族企业也早就被我收购了。”
男人就像谈天气一般淡淡地说出这段往事,末了,他意有所指地说:“曾经参与到这件事的人,我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更何况,你要知道,早在七八年前我刚刚得知你被里包恩收养的时候,我就派人想方设法地把你带回来,顺便解决了他,可是他一再阻挠,再加上某个水幸洋花的女人的掩饰,竟然硬生生地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这难道不是对他的恩惠么。”男人勾起唇角,扬起一个阴冷的微笑:“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留他一条性命,就绝不可能再放掉他!”
纲吉的脸刷得变得煞白,他紧紧地咬了咬下唇,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听到一个个冰冷的词句,像是碎片一般从他口里吐出。
“那么,就让我和他一起被关起来吧。”少年说完这句话,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那双眼睛里的所有光辉都变成了义无反顾的倔强。
即便里包恩说再也不想看到他,少年也仍然无法将那个曾经给予了他那么多温暖的人弃之不顾。
泽田□□眯起眼睛打量着少年,他的手敲击了一下桌面,半晌,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这么办吧。”
再次走进那座间狱般的房子时,泽田纲吉已然从一个探望者的角色变成了范人本身。
手犒磨得手腕处隐隐的痛,被人牵着撂犒拖着走的滋味他还是第一次尝试,有一种屈辱感从心底冒出。
他走过那长长的两排都是房间的走廊,偶有被关起来的人听闻动静,趴在小小的玻璃窗口朝外望着,把那带着些许同情些许幸灾乐祸些许漠然的目光投在这个身影单薄的少年身上。
纲吉窘迫地低下了头,让头顶的碎发滑落下来,阻挡住他人窥探的视线。
前面领路那人拐了一个弯后,走到一间空着的房间前,用钥匙打开了门,把脸转向身后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说:“进去吧。”然后待纲吉走进去后,才打开少年手上的撂犒,“咚”地一声关上了门。
被关门声惊醒的少年这才意识到了不对,他急忙趴在门上,冲着门外行将离去的人喊道:“请问,里包恩他在哪里?!能不能把我和他关在一起!”
那人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上面的人嘱咐了,不能让你们两人有任何的接触,对不起了,我也只能照办。”说完,他没有理会里面少年的歇斯底里,径直而去。
“怎么能这样……”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直灌而下,少年在吐出最后几个字之后,失去了所有力气,他呆呆地扒着冰冷的金属制门,手渐渐地滑落下去。
身陷囹圄的御中生活显然比少年所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每日除了上午和傍晚有人把饭送进来之后,剩下的全部时间都只能靠发呆来度过。
从细数着那惨白的墙壁上有多少裂纹和蛛网,再到看着窗外那日复一日并无变化的景象,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虚就从这样枯燥的生活中滋长出来,然后如同疯草一般蔓延。
与此相伴的,还有着对那个人的复杂的情感。
处在如今这样的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用简单至极来形容的生活里,那些盘根错节的、那些纠缠不清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情绪都连同着这枯燥无味的时光一起,被洗刷掉,沉淀在少年心里的某个小小的角落,相反的,有一种一直埋藏在深处的情感却如同水落石出一般,渐渐占据了少年的整个心房。
里包恩,他一定、也如自己一般,是珍惜着那段两人相依相偎的岁月的。
心里那被伤害过的疼痛渐渐趋于平淡,他从那循环往复地在脑海中回放着的片段中逐渐看清了一个曾经被掩盖的事实——里包恩,他总是那么温柔地对待着自己,即使有时他会语含讽刺,即使两人也会闹矛盾,但他能感受得到,那双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双眸,那双牵着自己的手掌,那对着自己展露的笑容里,包含着足以融化他的温暖。
这样深沉的弥补了他幼时不幸的温暖,让他怎能相信,里包恩是怀着一种虚假的情意来对待着他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才是……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因为懦弱而匆匆走掉就好了,如果自己能好好地和里包恩沟通就好了……
少年又一次沉浸在懊恼和追悔当中,他抬手,用那泛着潮湿味道的衣服袖子盖住脸,遮挡住窗外透进来的,快要刺得他流出眼泪的阳光。
泽田纲吉的表现令所有人惊奇。
被关在不足10平米的地方整整十天,少年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他们预期中的软弱。
为此,还特意让少年住在条件最差的房间,降低了饮食的标准,可当他们再一次问他:“是否愿意放弃势放里包恩的请求,这样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的时候,泽田纲吉的脸上依旧呈现出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倔强。
“如果里包恩不能从这里走出去,那么我也不能。”他低垂着头如是说,侧脸上的线条瘦削却坚硬。
泽田□□听着属下的报告,怒容从脸上浮现,他把手里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撂,冷冷地说:“既然他那么喜欢这个地方,那就让他继续呆着。”
低眉顺眼站在远处的属下忙答一声“是”,然后便匆匆的退出了办公室,生怕这位家族首领的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僵持的事态却在一个月之后有了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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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对谁的妥协?
当少年被推搡着走出那间“痨房”时,他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带着一种隐隐的惊喜问道:“难道是里包恩被允许式放了?”
眼前的几个人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不由分说地让他立即离开这里,返回基地。
少年觉察到不对,他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门边,皱了皱那因日渐消瘦而显得突出的眉骨,声音沙哑而坚定:“如果里包恩不能被氏放的话,那么我也不走!”他甚至紧紧地扒住了门框,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格外幼稚和好笑,然而少年那眉眼中的坚定却让人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几人见此,没再分辩什么,其中一人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对着少年说了句“得罪了”,纲吉便感到脖颈后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他睁开眼,一看到天花板上熟悉的巨大而华丽的吊灯,房间四壁上带有隐隐花纹的深咖啡色壁纸,以及身下躺着的皮沙发,心一下就凉了。
他手撑着扶手,艰难地坐了起来,脖子后面神经传来的麻麻的感觉还未消失,他只得以一种奇怪僵硬的姿势,硬生生地撇过头去,甩开坐在对面的泽田糠苼的视线。
房间里只有泽田糠苼和他两个人,房门也紧紧地闭着,室内安静地只能听到时钟滴滴答答走过的声音。
少年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违背当初的话,独独把自己放了出来,心中的气愤和不满渐渐积聚成流,就要喷涌而出。他咬了咬牙,霍地站起,神情激动:“你为什么要把我放出来!我说了只要里包恩不出来,我也不要出来!”
“没错,你是这么说过。”面对对方情绪激烈的指责,泽田糠苼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他依旧半眯着眼睛,一副看了就让人牙痒痒的捉摸不定的淡漠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守约定?!你不是这个家族的Boss么,身为Boss就应该遵守诺言!”少年额前的刘海都因为他那激动的情绪而震颤起来:“可是你没有,而且你还骗了我……你根本没有把我和里包恩关在一起,现在却又把我一个人放了出来,可里包恩、里包恩他……还在忍受着折磨……”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几乎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哽咽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强忍住了那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用手背狠狠地蹭了一下眼角。
泽田糠苼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少年发泄出全部情绪,直到少年终于像失掉所有力气般重重地坐会沙发上,他才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放里包恩了?”
纲吉的眼眸蓦地睁大,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对面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你说什么……难道你要放过他?”转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脸上的惊讶又如死灰般不复燃起:“可是,你说过绝不会放过他……”
“那是当时,现在我既然看到了你想要救他的决心,当然就不会不放。”男人的语气依旧平淡,丝毫不见一个半月前,说起里包恩时那股狠戾的神色。
“真的吗?”少年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的消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终于又亮起了那灿烂的、足以夺走所有人目光的神采,他动了动嘴角,无法自制地扬起一个充满期待的笑容:“泽田先生,您真的能放过里包恩吗?”
话音刚落,他像是想起了刚刚自己的无礼,脸上一红,尴尬地站起身来,朝着对方连连鞠躬:“对不起,我刚刚太失礼了……”
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他摆摆手,说道:“不过,在事放他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纲吉一愣,顿了顿身形,即刻却又更深地躬身行礼,然后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只要可以放过里包恩,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那目光太过坚定,以至于男人恍惚间想起了一个,曾经也总是这样坚定的义无反顾的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我要你在一年之内学会处理家族所有事务,并完成家族下任Boss的继承。”
“什……”许是男人的话太让他惊讶,他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