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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弥撒 by 壹贰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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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别墅里来了另外一位客人,还是不久前我才见过面的,霍斯的另一名副官:罗伯特·穆尔卡。 
      「外面下雨了,」看到看守粗暴地待我,霍克尔似乎有点不悦,他蹙了蹙眉,道:「留下来过夜吧,下士……我会给集中营打电话……」 
      「对待下属需要这么客套吗,卡尔?」穆尔卡打断主人的话,冲着看守喝道:「做完分内的事就回去睡觉!别跟我说你不懂集中营的规矩!」 
      「是的,长官!」看守很畏惧这个盛气凌人的青年,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便拖着我走出房间。 
      离开之前,我发现穆尔卡一直盯着我,目光犀利,好像能在我脸上看穿一个洞来。 
      就这样,我和看守冒雨沿着来时之路回到了比克瑙。一路上,他把怒气全部发泄在我身上,将我一连踹倒了好几次。 
      我满身泥泞,浑身冰凉进入牢棚,不过其它的狱友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在雨中接受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点名,有的人开始高烧,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在卫生、医疗条件极度恶劣的集中营,哪怕一个小小的感冒也是致命的。而且,两个星期一趟的「筛选」迫在眉睫,任何有疾病的犯人都会被无情地夺去生命。 
      此时,我不禁开始自私地庆幸——自己的身体仍是「健康」的。 
      就这样,漫长的一日又过去了,除了几个原本活着的人变成了死的,一切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缝纫间一如往常地肃静。 
      去到自己的岗位之前,我偷偷地望了望乔安娜的位置,那里积了一大堆大衣,可她本人并不在工作。是去洗衣间了吗? 
      听说最近女犯们的工作量已经加到一天八十件外套了,乔安娜吃得消吗?刚刚流产,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有可能的话,真想帮她分担一些…… 
      坐在工作室,我百无聊赖地拆剪着大衣,刚拆到第三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朝这里接近。来人穿着皮鞋……是霍克尔吗? 
      经过昨晚,要我现在面对他还真有点不知所措……踌躇了一番,我背过身子。 
      门开了,动作有点粗鲁,我的心都揪紧了,忽然—— 
      「把头转过来。」 
      来人命令道——不是霍克尔! 
      我蓦然回首,看到一席纳粹军装的罗伯特·穆尔卡正站在身后。他戴着手套,手中握着鞭子,把它弯成一定弧度,再「梆」的一下拉直。 
      「安顿·赫克托尔?」他昂着下巴问,态度倨傲。 
      「是的,长官。」我站起身应道。安顿·赫克托尔是我在流亡时一直用的假名。 
      「德国人?」 
      「是的,长官。」 
      「过去做什么?」 
      「医生,长官。」 
      「是个高尚的职业啊。」穆尔卡笑道,用的是几近嘲弄的口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进集中营的呢?」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因为从穆尔卡的眼睛里,我看得出他对此根本毫不热衷。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可是这个年轻的纳粹对我怀有某种莫名的敌意。 
      「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长官?」 
      「嗯。」穆尔卡绕着我走了一圈,然后坐到窗台上,摆弄起窗帘,「我想听听你和霍克尔上尉的故事。」 
      心脏一沉!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是吗?我还以为做医生的,头脑都很好呢。」穆尔卡玩弄着鞭子,道:「或许,我手里的鞭子能让你更加清醒一些。」 
      说完,他跳下窗台,一步步地朝我逼近,然后冲着我的头顶高高地扬起了那狰狞的掌中物!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缩起肩膀,等待着接下来所要承受的痛楚……可是等了很久,身上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疑惑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教我愕然—— 
      戴着墨镜的霍克尔出现在狭小的工作间里,他正抓着穆尔卡的鞭子,不让它落到我身上。 
      「又出现了。」穆尔卡揶揄地说,收回了自己的鞭子,「三番两次阻挠我……『王子殿下』,您是那么想戴粉色三角吗?」 
      霍克尔没有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模样——可与此同时,我的手脚都已经凉透了! 
      穆尔卡怎么知道的?难道…… 
      「昨天,我真是大开眼界啊。」 
      穆尔卡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难以想象,平时像神父一样禁欲的卡尔,居然会吻一个男人……吻得那么缠绵,连我看得都要脸红。」 
      「你想怎样?」霍克尔踱到门边,不动声色地问。 
      穆尔卡耸耸肩,道:「别说得我好像很卑鄙似的,卡尔……我只是担心,如果中校知道他的得力助手触犯了第一七五条例,而且对象还是个囚犯,他会作何感想?」 
      「你没有证据。」 
      「难道这不是吗?」年轻的纳粹朝我努了努嘴,「虽然不是美男子,不过他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比如……你们在床上很谈得来?」 
      听到下流的言语自穆尔卡的口中流出,我忍不住浑身剧颤,不知是羞耻、畏惧还是愤怒,但无论是哪种情绪,我都必须忍耐。 
      在集中营,一个囚徒本来就是没有任何发言权。 
      沉默了一会儿,霍克尔做了一个让我浑身僵硬的动作——他从腰间掏出了鲁格P08手枪,缓缓拉上了保险。 
      「呵,你想毁灭证据吗?」穆尔卡笑道,「真是个无情的人哪。」 
      眼睁睁看着霍克尔拿枪口指着我,脚底的阴寒迅速蔓延至胸口,我想自己的脸色此时看上去一定是惨白的! 
      昨晚还像情人一样亲吻我的家伙,今天又恢复了以往冷酷的嘴脸。 
      对他而言,我果然只是个用来消遣的玩物吧?有哪个党卫军军官会为一个「玩物」断送前程? 
      我恨恨地瞪着霍克尔,等着他扣动扳机一枪打死我——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下一刻他调转枪头,将它指向了自己的同僚。 
      「你在做什么!」穆尔卡的音调不稳,听得出,他比我更加难以置信,「你疯了吗?杀了我的话,你自己也会受到军事法庭的制裁!」 
      「我现在不会对你开枪的,罗伯特。」霍克尔冷冷道,「我只是想警告你,如果再接近他的话,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你在威胁我?」 
      「彼此彼此。」 
      穆尔卡不说话了,他用一副古怪的表情望了我一眼,然后作出妥协的姿态。 
      「好吧,我同你讲和……卡尔,」穆尔卡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这般道,「不过,我劝你得另找个安全的地方豢养心上人,不然,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别人发现的。」 
      「不用费心。」霍克尔收起枪,声音冷冽,「我相信只要阁下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穆尔卡离开了工作间,走的时候像一阵风。霍克尔重新关上门,此时的我再度面对他,比方才局促十倍。 
      他为什么不一枪打死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维护我的话?我实在不明白,所以目不转睛望着那对隐藏在墨镜后面的蓝眸,等待答案…… 
      蓝眸的主人同样也在审视着我,我们的视线胶着了几分钟,等我清醒的时候,早已被逼到了角落。拉起的半边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昏暗中,我能感受到嘴唇上柔软的温度。 

      我没有抗拒这个自然而然的亲吻,可没过多久,霍克尔便放肆起来……直到我又羞又恼地咬了他的舌头,他才不得不中止了这记漫长的亲吻。 
      「对不起,让你遇到这种事……」他喃喃地说,一边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是我太不小心了。」 
      听到这话,心头又有无数纷杂零乱的思绪涌上,我推开他,佯装镇定道:「请您出去,让我开始工作吧!」 
      「艾伦,」他拉住我的胳膊,「我今天来,其实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我很疑惑。在集中营,还有什么消息对我而言可以被称作「好消息」的? 
      「我向门格尔医生推荐了你,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去集中营医院做他的助手了……」 
      「助手?」我浑身一僵:「你是要让我帮那个杀人狂肢解尸体吗!」 
      「你误会了,艾伦,」霍克尔安抚我,「我不会让你去杀人的。门格尔医生答应我,进入医务室只让你帮忙做一些简单的活儿……而且,你不必再睡肮脏的牢棚,日后,我也可以经常来看你。」 

      说来说去,霍克尔只是在为自己考虑。 
      可是他的提议确实让我心动不已:在奥斯维辛除了军官,只有医生的地位最为崇高,如果我真能成为门格尔的助手,就可以拥有更多的「特权」——甚至离开集中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第五章  
      第一次看到我,梅梯·约瑟夫·门格尔仅用懒散的视线扫了我一眼,然后不甚感兴趣地移开目光,叫我披上医生的白大褂。 
      与我想象中凶神恶煞的形象不同,这个外号「死亡天使」的军医有一张平易近人的面孔。 
      他个子不高,身材与我相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深绿色的纳粹制服烫得平平整整。他的军衔同霍克尔一样,都是党卫军一级突击队中队长〈上尉〉。 
      「我要去车站,赫克托尔,」他懒洋洋地命令道,「你和我走一趟。」 
      我依言跟随这位臭名昭著的新长官,走了几分钟,穿过电墙,来到「死亡列车」的下客处。 
      视线所及,一片人海——从各地运送至奥斯维辛的新犯人,早已被强迫排成长列,等候「检阅」。 
      疑惑的、惶恐的、好奇的、畏惧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他们经过一轮「筛选」,年老体弱者已经被送进「浴室」〈毒气室〉。接着门格尔在测量身高的尺子上用粉笔画了两道线:150cm和156cm,然后吩咐我把身高处在这两条线之中的儿童挑选出来,让他们站在队伍的右边。 

      「右边是生,左边是死」——门格尔的「左右」法则在集中营里相当著名,我在比克瑙就曾见过好几次:因为一些小缺陷或者小毛病,许多犯人被分到了左边,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 

      虽然不知道门格尔画这两条线的依据是什么,可是一旦站到左边就完全没有活路了。我想偷偷放水,让更多的孩子得到生存的机会,然而在看守的监视下,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履行「职责」。 

      「检阅」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为纳粹严厉的规定,队列中并没有人说话,不过每个将要站到标尺前的孩子,都用一副楚楚可怜的目光盯着我,彷佛我是他们的救星。 

      我强迫自己忽视他们的目光,但是过了一会儿,意外还是发生了…… 
      我的眼前站着一个满脸雀斑的犹太少年,他的身高是一四九公分,只差一点就能站到右边去了,我动了恻隐之心,想偷偷放他一条生路,可是就在犹豫的间歇里,身后维持秩序的纳粹看守却挥舞着棍棒驱赶他走向左边。 

      「医生!」少年忽然毫无预警地朝我跪下,抱住我的膝盖哀求道:「我才十三岁啊,还会继续长高的!求您救救我!」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将要承受的命运!意识到这点,我的心脏猛地被揪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护到他身前,对着看守道:「这个孩子已经达到身高了,就让他站到右边去吧。」 

      可能是因为我穿着白大褂的关系,看守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动作,忽然他看到了什么,冲着我……不,应该是我的身后行了一个纳粹军礼。 
      我回过头,发现门格尔正站在那里,此时的他一改适才慵懒的模样,满脸阴桀,双目好似鹰隼般狠狠地瞪着我,然后一字一句道:「赫克托尔,你要忤逆我的指令吗?」 

      「可是长官,他还是个孩子……」 
      「同情就是软弱!奥斯维辛不需要妇人之仁!」门格尔不耐烦地打断我,「别忘记自己的身分!再有下次,就算霍克尔替你撑腰我也不会原谅你!」 
      门格尔撂出这样的狠话,若再坚持下去肯定会自讨苦吃。我无奈地望了少年一眼,他绝望的神情教人不忍注视,于是我移开了视线…… 
      然而不到半分种,随着「卡嚓」一声钝响,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的惊呼,我急忙转过身,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少年就像被遗弃的傀儡娃娃般委顿在地上,他的颈项上横着一根铁棍——看守就是踩着那根凶器硬生生踏断了他的脖子!他的双眼突出,口鼻流血,恐惧还留在那张长满雀斑的稚气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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