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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阿宣伸手抹了抹眼泪。
“蓝雨知道这是绝症,医生告诉他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他也就干脆不治疗。到后来,癌变的剧痛折磨得他满床打滚……”清明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再后来……我遵从他的遗愿,把他的骨灰送回来,安葬在这里。他要求我不要告诉你,他说你不会再去找他,只要我不说,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你会以为他仍然被人包养着,住在海边的别墅里,夜夜笙歌……”
“不要再说了!求你!”阿宣象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起来。
清明站了一会,走上前去,抚着墓碑,低声道:“对不起,蓝雨,我没有做到你的嘱托。但你也一直想见他,对不对?”五年了,竟然有五年了?那个鲜活的生命逝去竟然有五年了?五年了,自己再站在这里,都还不能平静,阿宣又怎么能够接受?
天边隐去了最后一抹余晖,黑暗静静地降临在陵园中,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管理员来催促他们离开。清明半拖半抱地把阿宣拉起来,“不!我不走,我再也不要和他分开,你让我留在这里,我宁可死在这里!”阿宣挣开了清明。
“你必须得走,你还得去见一个人。”
“谁?”
“他母亲。”
“他母亲?”
“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清明拉着阿宣走了几步,阿宣突然问:“你还没告诉我,他怎么会得肝癌,他还那么年轻……”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一直喜欢喝酒,离开你以后更是经常借酒浇愁,酒精伤肝,可能就导致得了绝症的吧……”
“借酒浇愁?怎么会?他不是说……”阿宣想起蓝雨说他很快乐,但既然他连生死大事都能瞒下来,别的事就更可能是美丽的谎言了。
“他是不是说他过得很快乐?”清明已接口,“他不这样说,你怎么会放弃找他?阿宣,你还记得你的那次车祸吗?”
“车祸?”
“那次车祸是张老板策划的,张老板想要蓝雨,但从蓝雨处却不好下手,蓝雨怎么可能背叛你?他调查出了你和蓝雨的关系,制造了这起车祸,用你的生命安全来威胁蓝雨,蓝雨才跟了他,你难道真的以为蓝雨是为了钱卖身?”
天旋地转……阿宣一个趔趄,扶住旁边的一棵大树,才勉强没有倒下去。“这些……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三十二 灰烬
“不是,”清明摇头,“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生病以后,曾写了些日记,后来他不行了,要我帮他销毁日记,我烧掉前,我无意地翻看了一下,知道了许多本来不知道的事……”
阿宣猛的一拳砸在树上,手背上立即冒出血来。“呵呵,呵呵,蓝雨,你真是费尽苦心!你瞒了我这么多事!你以为你做得很对,爱得很伟大很无私,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天我会发现真相,发现自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然后追悔莫及,痛不欲生,让我绝望后悔却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你这就是爱我吗?啊?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从来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牺牲!我可以放弃一切,世俗的一切名和利,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阿宣大叫起来,象哭又象是在笑,暮色笼罩的山谷传来空旷的回音……
清明拖着阿宣往外走,阿宣安静下来,不再说话。清明也找不出话来安慰他,本以为事过境迁,死者已矣,他就算悲伤,也不至于太难过,却没想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加重了他的痛苦。走到陵园大门外,阿宣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象是对清明说,又象是自言自语,“还记得以前我们学校BBS帐号自杀时系统弹出的那几句话吗?‘生有何欢?死有何苦?’生有何欢……死有何苦啊!”
“阿宣,你没事吧?醒醒!蓝雨他在地下,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子啊!”
“我没事。”阿宣挤出一点笑容,“我……开始我不能相信,现在却觉得象是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清明,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他母亲吗?”
清明拦下一辆的士,把阿宣拉进车里。“蓝雨去世后半年,他父亲病情恶化,很快也去世了,我后来又来了一趟,现在就剩下他妈妈,我想带你去看看她。”
阿宣从怀里摸出一支烟来,但打了几次火都没点燃,清明见他手抖得厉害,接过打火机来,帮他点燃。“谢谢你,清明。”
“谢什么?”清明苦笑了一下。
“如果没有你,蓝雨……”阿宣说不下去,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却被呛得一阵咳嗽,记得自己曾对他说过,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清明。他倒是记住了,让清明为他办后事……阿宣手一动,燃烧的咽头已烙上他的手腕……
“你疯了?!”清明大惊失色,忙拉开他的手,打掉烟头,但阿宣的手腕上已被烧出了一个黑点!
“不要拦我,我只是为了心里好受点……”阿宣深深地埋下了头。
很快到了蓝雨家所在的宿舍区,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建筑工地,工地上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到处是残橼断壁,显然连这工地也是废弃已久。“怎么会这样?上次我来这里还是好好的。”清明拉着阿宣转了几圈,却连一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找到。
阿宣突然想起来:“他父母以前是在XX厂,明天到厂里去问问吧!”
第二天,两人来到了XX厂,但厂子已经卖给了一家私人老板,厂里全换了人,谁也不认得蓝雨的父母。
“怎么办?”清明看着阿宣,阿宣显然是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一头乱发,不象是海归的博士,倒象是建筑工地上的民工。
“悬赏!”
很快,当地的电视台和报纸就登出了寻人启事,寻找蓝雨的母亲余芬,阿宣开出了一万美金的赏金。当天晚上,就有人找到了两人所在的宾馆,来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余芬是我以前的同事和邻居,她现在在精神病院里。”
“精神病院?”阿宣直起了身子。
“自从她儿子和老伴去世后,她就痴痴呆呆的,生活也不能自理,后来房屋拆迁,通知了她外地的亲戚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里了。”
“哦,谢谢你照顾她,也谢谢你告诉我消息。”阿宣签了支票,送走了来人。在最重的打击之后,这个消息已不算什么。
“清明,你工作忙,明天你先走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阿宣对清明说。
“你不走吗?”清明惊讶地问,“你可以把他母亲接走,或者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阿宣吐了个烟圈,看着烟雾散尽,才徐徐地说:“蓝雨在这里,我怎么能走?我和他已经分开五年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他。”
“但是他已经……”
“他活着还是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分别?就算他不在了,又能改变什么?”
两人陷入沉默。清明突然问:“那小楠怎么办?而且……蓝雨一直希望你幸福啊!”
“我会处理的,婚礼,是肯定没有了……”说到这里,阿宣笑了一下,声音却低了,“蓝雨,你真傻,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让我离开你?幸福?幸福是什么?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天起,我已忘掉了这两个字。你既然骗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如愿……我早说过,除非你爱上了别人,否则我总不会放手。”
精神病院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离城里的居民区很远。阿宣说明来意,说自己是余芬的亲戚来接她出院的。
医生介绍说:“病人住进来快三年了,大多数时间很安静,但偶尔也会情绪不稳,她精神上受过强烈的刺激,我们一直尽力让她恢复,但效果有限。另外……她还欠了一笔医药费。”
“医药费我马上付清,用美元支付行么?你们可以按银行汇率折合成人民币。”阿宣很快办完了手续,“现在能让我见下病人吗?”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对窗坐着,看上去年纪不到六十,但满头都是凌乱的白发,口里喃喃地不知念着什么。阿宣想起上次到蓝雨家,还没来得及见上他母亲一面就匆匆离去,等到见面时却斯人已逝,眼中酸楚难忍,蹲下去握住她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叫了声“妈!”,却哽咽着不能继续。
“小宇!小宇!是你回来了吗?”蓝雨的母亲突然兴奋起来,暗淡的眼睛放出光彩,但显然不是看的阿宣。
“妈!是我回来了,我来接你出去!”阿宣忍住眼泪。
“小宇,小宇,你放学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天都黑了,妈好着急啊!你饿了?妈给你热饭去……”
“妈!”阿宣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已是泪流满面。
阿宣辞去了美国的工作,退掉了小楠的婚约,小楠知道消息后,还算通情达理,没有过分纠缠,阿宣为了弥补她,分给了她一半的财产。剩下的钱转回国内,在蓝雨的家乡买了套带花园的别墅,请了人来照顾蓝雨的母亲,在花园里种满了玫瑰,并亲手把蓝雨的骨灰移到花园里。捧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象是有千斤重,阿宣仍然不能相信,曾经那么漂亮的蓝雨已化为尘土。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却看见那上面覆盖着一层花瓣,已经枯萎的玫瑰花瓣……
蓝雨的家拆迁了,蓝雨的母亲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以前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蓝雨留给阿宣的遗物,竟只有那张当年扫描给他的那张小时侯的照片,也是蓝雨墓碑上的照片。阿宣坐在桌前,看着电脑上这张照片,看着“赠宣哥”那几个字,看了很久,终于苦笑了一下,隔着屏幕对蓝雨说:“卷毛狗,你难道忘了吗?我曾说过,如果有一天再没人陪你,我一定来陪着你。你却这么狠心,什么都不肯给我留下。”
蓝雨紧闭着嘴,大大的眼睛流露出天真而无辜的表情,却没有回答。有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象是多年前的那个初夏,刺痛了阿宣的双眼……阿宣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QQ,在众多的好友里,终于找到蓝雨的头像,一只蓝色的海豚。自从两人分手后,蓝雨就再也没有上过线,但出于某种原因,阿宣一直没将他删掉,也没再点开过。这次点击头像,打开蓝雨的个人资料,记忆中那里是空白,现在却有了一个陌生的网址。
阿宣赶快把网址COPY下来输入地址栏,按下回车那一刹那,心脏也似停止了跳动。“已找到网页地址,请等待……”几分钟的等待却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页面慢慢地打开了,天蓝色的背景,深蓝色的字,但上面的文字却不是蓝雨写的,是当年阿宣写给蓝雨的网络日记,页面的最后有一行小字“今生有你,天堂无泪”。
阿宣闭上眼,把头抵在电脑屏幕上,仿佛那就是蓝雨温暖的身躯,电脑里却飘出一首歌,那是蓝雨镶嵌在网页里的背景音乐,一首让他们相识又离别的歌:
………………
雨点不清楚,你已抛低我,仍共疾风东奔西走的找你,彷佛不知不再会有结果!
你永不清楚,你那天经过,留下万千追忆一生封锁我,今天可否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