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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抓个小贼也不能这样呀……”
“就是就是……”
一时间怨声载道的,然而城门前的护卫却纹丝不动,仿若未闻。此时亦有闲暇看热闹者,在茶棚里喝茶,悠哉游哉地说:“我听闻巫子可不是丢了东西,而是丢了人。”
“哦?什么人?”
“这倒是不知了,我打听到的是,那人在巫子心中地位不低呢。”
“兴许是个女人。”
不少人大笑。
而此时此刻,茶棚的一个角落里坐下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面上似有刀疤,左一条右一条的,委实不堪入目,然而身子却格外瘦弱,再仔细一瞧,竟是个姑娘家。
有人不禁唏嘘不已。
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以后怕是没有夫家了,剩余的半辈子也只能与青灯为伴了。
再望向刀疤姑娘身旁的男子,只见那人亦是左右刀疤各一条,肤色颇黑,倒是生得魁梧,与那姑娘也算是相称。
不过两人再怪异,茶棚里的人目光也仅仅停留了片刻,很快又回到了巫子谢恒的身上。
男子低声说:“来一壶清茶与一碗阳春白面。”
姑娘说:“都可以,我不太想吃东西。”
男子微微蹙眉,而随后眉头又松缓开来,他招来小二,要了一壶清茶与一碗面食,还让小二去附近买了糕点。
姑娘说:“你如此太过招摇。”
男子道:“到了边境后,想吃洛丰的糕点也难了。”
姑娘不出声了。
这两人正是崔锦与闵恭。
。
清茶与面食很快便上来了,小二买的糕点也包好了,搁在了桌上。崔锦垂着眼,慢慢地喝着杯中清茶,目光时不时瞥向城门。
闵恭说道:“你不必担心,夜里欧阳家还有东西要送往边境,到时候即便是谢恒的人也不敢多加阻拦。”微微一顿,他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两年前,他告诉她想要找他的话便去与茶肆的掌柜说。
掌柜是他的亲信。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等来了她与谢恒的消息。他愤怒的同时也十分失落,甚至还骂过崔锦不识好歹。只是也仅仅是在心中骂了一句,军中事情繁多,他很快便将崔锦抛之脑后。
直到前些时日,掌柜给了他一封信。
信中崔锦说要与他做一个交易。
恍惚间,闵恭只觉回到了数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一介小民,穿着破洞的草鞋,遇上了故作光鲜亮丽的她。那时她也是说,我们做一个交易,他赠她五百金,她给他一个青云直上的机会。
然后他应承了。
直到今日,她又说了这话。
他思考了几日,最终也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态应承了她,在谢府别院的外头,与她里外合应。天亮时分带走了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谢恒动作如此迅速,立马便封了城门。
崔锦淡淡地说道:“你愿意与我交易,我也很高兴。”
她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城门,矗立在最前头的护卫,她见过几次,是谢五郎的得力心腹之一。今日派了他出来,想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生气也罢,不生气也好,她不打算与谢五郎再有任何瓜葛。
过去的两年里,她放纵了自己,想着即便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但好歹也曾经拥有过。那么高高在上的谢五郎曾经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尽管时光短暂,但是也足矣。
她曾经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即便不得善终,可她也无悔了。
她喜欢上谢五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知道这辈子自己跟他是没有可能的,是以才会从两年前便开始做足了准备,她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等的便是今日。
无论谢五郎娶不娶她,正妻的位置也好,贵妾的位置也罢,她都要踏上这一条后路。
在最初的开始,她与谢五郎就是不平等的。
他对她的倾心太过突然,太过惊喜,以至于她如今还是不敢置信。那样高傲的巫子谢恒会倾心于她这个没有家世甚至没有女德的姑娘。
她喜欢谢五郎,然而却喜欢得太过卑微。
这两年来,她都不敢提及燕阳城,偶尔谢五郎提起,她都不动声色地绕过。她多次沉思,说到底,她自己还是害怕了,怕听到那个自己不愿听的答案,所以才一直逃避。
一逃避便是两年,大兄娶妻了,连府里的崔沁与崔柔都嫁人了,她还是孤身一人的崔锦。
她极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觉得崔锦不应该是这么卑微的,她喜欢谢五郎,她应该喜欢得理所当然才对,而不是面对他时,表面如常,内心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她的内心一直受着煎熬。
那一段时日里,她无比认同大兄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旦涉及感情之事,她还是那个在樊城里的崔锦,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想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最后给了自己两年的期限。
如今两年期限已到,她要放弃过去那个爱谢五郎爱得卑微的崔锦,她要成为新的崔锦!
她搁下茶杯,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
。
是夜。
欧阳府内。
闵恭说道:“此乃欧阳夫人托我送去边境的,里头都是衣物。”崔锦立即明了,她道:“你是想让我躲在里面?”她眉头微蹙,说道:“若是……”
闵恭说:“这个你大可放心,里头有御赐之物,即便是谢恒也不敢碰。”提起“谢恒”两字,他不动声色地瞥了崔锦一眼。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崔锦了。
她愿意没名没分跟谢五郎几年,可见她心里是有他的。可是一转眼,她却又能那么轻易地割舍掉。他知道的,在燕阳城想当谢五郎的女人多得可以从皇宫排到燕阳城郊外,她那么轻易地得到了他的青睐,转眼间就不要他了。
他真的完全看不懂她的做法。
崔锦说道:“我既已死心,你也无需顾及我。”说罢,她干脆利落地爬进木箱,躲在了衣物之下。
闵恭不由失笑。
两年未见,她身手似乎更利索了。
他对着衣服道:“你也放心,我既然答应与你交易,便会护你离开洛丰。即便当真遇上了谢五郎,也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衣服底下传来一道闷闷的应声。
没由来的,闵恭心底有几分欣喜。他心想即便当真是遇见了谢五郎,也绝对不能让他抢走她。她选择了离开谢五郎,他便不计前嫌相助于她。
不过,闵恭还真没想到在城门内竟然真的遇到了谢五郎。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谢家五郎莫非想阻拦我?”
阿墨悄声在谢五郎耳边说道:“郎主,是闵家郎君,说是欧阳夫人要送往军中的衣物,是一个箱子,约摸能装进两个人。”
听到此话,闵恭眉头皱起。
“巫子此为何意?”
谢五郎说:“是不是搜一搜便知。”
闵恭冷笑道:“里头可是有御赐之物,欧阳夫人才特地吩咐我亲自送去。若是碰坏了御赐之物,想来即便是巫子也无法担当。”
说到末尾,他又哼了声,语气极冲。
在谢五郎耳里听来,倒有一种忿忿不平之意。而此时,闵恭直接打开了箱子,说道:“也罢,要看就快点,免得耽误了我的时间。”
阿墨探头看了一眼,似是想去翻一翻,然而被闵恭一瞪,他又缩回手了。
他请示谢五郎。
谢五郎道:“放。”
闵恭又哼了声,重重地放下箱盖。
待闵恭远离后,谢五郎吩咐:“派人跟着他。”
☆、第八十九章
到了驿站后,马车停了下来。
闵恭吩咐仆役将箱子搬进屋里,直到房门关上后,崔锦才从箱子里爬了出来。许是在箱子里待的时间长,她被闷得一张脸微微有些发红,发髻也是凌乱的。
不过她丝毫也不在意。
她将额前的乱发拂到耳后,平静地说道:“闵郎,谢五郎不会如此轻易就信了你。他此时定是派了人跟着我们,现在还不可大意。”
闵恭说:“我已仔细观察过,周围并没有人。”
崔锦道:“谢五郎身边有身手极好的暗卫,他们习惯隐藏于暗处,教人无法轻易察觉。”即便是谢五郎告诉了她暗卫藏在何处,有时候她也无法辨认出到底有没有人在,这正是谢五郎挑人的高超之处。
思及谢五郎,崔锦心尖像是钻进了一条虫子。
她垂下眼,轻声道:“我有一法子。”
闵恭看向她。
只听崔锦低声说了几句,随后闵恭面上添了几分恼色。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此法子甚好。他与崔锦说道:“我事先声明,我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崔锦微微颔首。
。
一个时辰后,屋外有人敲了敲门,是闵恭随从的声音。
“大人,人送来了。”
闵恭在屋里头重重一咳,粗着嗓子说道:“带进来。”房门一开,登时飘来一股浓厚的脂粉味,一个带着幕篱的紫衫姑娘出现在闵恭面前。
紫衫姑娘嘤咛一声,盈盈一拜。
“紫莲拜见军爷。”
闵恭撩起幕篱,迅速又放下来,只听他说道:“行了,你出去吧。”随从应声而出。紫莲娇滴滴地说道:“军爷可要喝酒?”
她本来不想接这一桩生意的,无奈对方太过强硬,她只好勉为其难过来了。她最厌恶的便是接军营中的客人,一丁点也不知怜香惜玉。不过没有料到的是这位军爷竟生得如此俊朗,让她一颗芳心都忍不住噗咚噗咚地乱跳,当即便更加卖力地道:“军爷,紫莲给你跳舞……”
闵恭坐在榻上,道:“过来。”
紫莲立马懂了。
这位军爷喜欢直接的,也难怪,在军中这么久不见女色,当然没有那个心思欣赏歌舞。她扭着小蛮腰,婀娜地走前,刚刚接近便被拉到了榻上。
帷帐一落,遮住了榻上风光。
紫莲正欲脱衣,却被闵恭拦住。他冷眼看她,说:“叫几声。”
“啊?”
“你平时侍候人怎么叫如今便怎么来。”
紫莲半晌才回神,在闵恭杀气腾腾的目光之下,开始娇喘□□。片刻后,闵恭低声道:“停。”紫莲从善如流,她接客无数,又岂会没遇到要求古怪的客人?她卖弄着风情,慢慢地接近闵恭。
“军爷……”
话音未落,她只觉后颈一疼,随后整个人昏了过去。
他拉开帷帐,同时的箱子里也爬出一个人。崔锦瞥了一眼榻上的紫莲,径自走前,面不改色地解她的腰带,解到一半时,她扭头看他。
闵恭说:“我与她什么都没做。”
崔锦不由失笑,“我没这个意思,你要看着我脱她衣裳?”
闵恭这才反应过来,僵硬地转过身。须臾,只听一声轻咳,他才转回身。此时崔锦已经换上了紫莲的衣裳,紫莲亦穿上了崔锦的衣裳。
她从箱子里翻出妆匣。
她离开洛丰,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这个妆匣。她开始对着铜镜梳妆画眉,仅仅是片刻,镜中便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崔锦。
闵恭说道:“你跟谁所学?我记得济城有奇人,姓重,擅变脸之术。”
崔锦说:“我前两年偶然游济城,拜了他为师。”
闵恭问:“偶然?”
崔锦微微一笑,不再作答。闵恭登时便已明了,哪里是偶然,于崔锦而言,没有偶然之事,所有偶然都是有预谋的。只是他已应承了她的交易,也不便多提。
如此看来,为了逃离谢五郎,崔锦当真做了不少准备。
崔锦离开了厢房,跟着闵恭的随从离开了驿站。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崔锦又回来了,这一回却是以闵恭随从的身份归来。
闵恭看向她。
她微微颔首:“他们离开了。”说罢,心底彻底松了口气,同时的,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迅速忽视了,看了一眼榻上依旧昏迷的紫莲,低声道:“莫要杀了她。”
闵恭皱眉道:“斩草要除根。”
崔锦执意:“让她昏迷几天,我们离开时再让人送她回去,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又何苦往手里添一条人命?”
闵恭说不过她,只好作罢。
。
洛丰。
“回禀郎主,闵家郎君身边并未见任何人。”说着,暗卫又将跟踪闵恭这两日所见仔细地与谢五郎说了。谢五郎听后,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好一会,才慢慢地道:“闵恭招|妓了?”
暗卫应道:“回郎主的话,卑职看得一清二楚,也在屋外听了片刻,的确是招|妓了。”
谢五郎继续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还带了一丝不屑。阿墨看在眼底,无需谢五郎开口,他就已经猜出了自家郎主为何会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们家的郎主思维打小就与众不同,喜洁是到了一种极其严重的程度,不仅仅表现在别人拜见他时要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