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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谢谢你。”
天色渐晚，停晚的微风都似乎泛着惨烈的光。两人肩并肩，缓慢走上青翠的山坡。
“嗯？”壬晴一直低着头，脚尖不时踢着小碎石。
“让我想起的很多……谢谢。”宵风望望被残阳染红半边的天，眼神细腻清泠，“早就应该知道……其实这不是梦吧。”
壬晴侧过脸看着他，眼底尽是平静，“这些事情……总有一天宵风君会知道的。”
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线，空中划过最后一个航班。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一件事么？”宵风停下来，认真的注视他。
“……什么。”
“我知道……我忘记了某些人某些事。这对于那些被忘记的人来说，一定会很难过。”宵风微微皱起眉。
“那么告诉我，壬晴。你和那个老婆婆以前是认识的吧。”
“！”少年猛地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眸，却在瞬间黯淡下来，“不。没有这回事。”
“壬晴，”宵风双手握紧他的肩头，眼神坚定，“既然你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啊。如果我们一起努力的话……”
“不可能！！”壬晴用力推掉他的手，眼角汪起积蓄已久的泪，“因为！……”
因为连你都不可能记起我。
西沉的残阳渐渐收起烂漫的血红色，最终归结于天际的最后一道朦胧的浅光。
宵风。如果相互在一起那么久的人都再也无法记起，别人又谈何容易？
“壬晴……”宵风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隐没了日光的世界陡然晦暗下来，灰蓝的天空令人感到窒息。
“抱歉……”壬晴不经意间抹掉泪水，“我……请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宵风君。”
少年只是更加皱紧了眉头，浅蓝幽冷的眸子里刻画出同那人一样的哀伤。
连接两人命运的丝线，只有越缠越紧。
以此来等待最终的封缄。
Chapter 4 Midnight
宵风。你说过，最喜欢夜之底了吧。
不知从何时，我也连呼吸都摆脱不了深深的晦涩与灰暗。
是否早就已经不想摆脱？似乎只有发问的力气。
将自己埋葬在如死海般的浓夜深处，然后等待救赎。
那个时候，真的能够有勇气握住那双伸向自己的手么。
那双曾经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的手。
谁。谁呢。
……“我一定会实现的，如果那是你的愿望的话。”……
少年淡淡的清澈的眼眸有一种不能抗拒的信念。
那个月光盈溢的夜晚，轻轻地握紧了谁的手呢。
……“觉得寂寞想来的时候，英阿姨一定会紧紧抱住你们两个的！～”……
两个……？
……“宵风，我要你活下去！”……
他猛然睁开幽蓝的眼眸。
手背紧贴着冒出细细的汗珠的额头，微微急促的喘着气。
夜风自窗而入，稍稍平静了不安的心情。
梦……在醒来的瞬间便不知所踪。然而慌乱的思绪却挥之不去，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那种想要向什么人道歉感觉。
午夜时分吧。因为触感到那种完全隐没了喧哗的空气。
窗槛边淡蓝色的风信子也静静的释放着轻灵的淡香。
“壬晴……？”右手无意间落在身侧冷掉很久的被单，微小的褶皱，只依稀辨得出躺过的痕迹。
宵风缓缓坐起身，将稍显零乱的棉布衬衣拉扯平整。
月光浓稠的白如庭院角落里的栀子花，仿佛一声叹息。
仲夏之夜，白日里鸣叫的树蝉也安然入梦，只有执着的几丝微弱的残声，犹如松了线的木吉他不断的重复着莫扎特的安魂曲。
黑夜里更加幽暗的小木屋旁，枝叶繁茂的樱树下模糊难辨那倚靠而坐的身影。
草叶上凉润的夜露沾湿了衣角，混着泥土的潮香。
冥冥睁着的浅碧眼眸，纹丝不动的望着没有星的夜空。只有偶尔被晚风托起的碎发，才能确定那不是一尊被蹩脚的雕刻师遗弃的石像。
独自回想起那天傍晚算不上争吵的争吵，矛盾和自责更加浑浊不清。
那一刻，竟会感觉到一直存在却从未察觉的绝望。
是呢。森罗万象最终的原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会打破。
明明早就清楚的知晓了这一点，真正面临结果的时候却仍然会迟疑着畏缩不前。
过去的回忆并非都是美好的，宵风。这也是为何当初一并做了这样的决定。现在的他是不是会比过去要幸福呢。
不。在以往的世界里，对宵风来说根本没有幸福可言吧。
然而，即使心存侥幸，也再也无法挽回了。那段……或许对两人来说都十分重要的记忆。
再也回不来了。
壬晴将头贴紧粗糙的树干，缓缓闭上眼睛，难过就从喉咙里涌出来。
然而，如果真的到了不久后的那一刻，仍旧决定要去做。
试探两人曾经相交的心。
“又失眠么？”
脸颊边传来潮暖的哈气，他一睁眼便撞上那人细腻温润的眼神。
“宵风……？你……”
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手就走进小木屋，“好吧我知道了，”宵风皱皱眉将一脸木然的壬晴扶倒在白色被单上，“我知道那天傍晚……是为我多事了……”
宵风捏紧他的肩头，“但是即使这样你也要好好睡觉啊，因为……”
壬晴只是有点惊讶的看着那人认真的浅蓝色眸子。
午夜的一切都陷入了暧昧的沉默。
“宵风，”壬晴移开目光，眼角盛着微微笑意，“谢谢。其实很谢谢你。”
“诶？”
“英阿姨说的没错，你变了好多呢。温柔……这么说的吧。”
“……”宵风翻身仰倒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壬晴狡黠的一笑，“让英阿姨看见了又要脸红了吧～”
“壬晴！”宵风无奈的叫他，不去管微微发烫的双颊。
截然不同于白日正午的午夜，尽头似乎存在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两人怔怔的盯着头顶不厌其烦的旋转小型风扇，听过窗外草丛里不时出现的蟋蟀微小的叫声，各怀心事。
“壬晴……”宵风枕住右臂，呆呆盯着房梁，“那你说说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壬晴侧过身，不去看那人迷茫的脸。
“一直以来看着壬晴，总觉得我们以前也是认识的吧。”
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
壬晴咬紧干涩发白的唇，一言不发。
原本就听不清的蝉鸣和虫叫一同停歇，仿佛听得见树影遥遥的晃动。
“开玩笑呢，”宵风闭起微笑着的浅蓝眼眸，“如果认识壬晴的话，我怎么会忘记呢。再说若真的如此，第一天见面也该会想起的。”
果然……还是这样啊。
早就有准备会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些话，真的到了这个时刻内心却依然无法平静。
壬晴闭紧双眼，缓缓舒出一口气。
“壬晴……有时我都会想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山坡上……总感觉要寻找什……”宵风顿住，感觉到右肩被重重的压着。
微微一低头，便触碰到那柔软的发丝间草叶混着露水的潮润。
“……抱歉，”壬晴侧过头靠住他的颈窝，嗅到那人颈间淡淡的香皂味，“就这样……靠一会……就好……”
只要知道你在身边，那些无谓的难过就可以统统抛开了。
想要你留在身边。这一刻终于可以承认这已成为我的愿望的事实。
宵风。
Chapter 5 Cat
宵风。喜欢猫么。
优雅的步伐跳出罪恶的华尔兹。无声无息的出现，再无声无息的消失。
妖娆，背叛，幽深寂寞的眼眸冷冷望着荒唐的世间。
即使是和主人感情再深的猫，死去的主人面临的仍旧是一如既往的背叛。
宵风。但我还是很喜欢它们。
那决然离去的孤独娇小的背影，是为了带着逝去的人的愿望而坚强的活下去。
原本微凉的空气在黎明之后便在不停不休的蝉鸣声中膨胀起来，明烈的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勾勒出华美的金色边缘。
少年静静睁开浅碧的眸，用手背挡去刺眼的光芒，微微松了松衬衣的领口。
时值仲夏，即使微风袭来也无法平静，连空气里都感觉得到躁乱的心情。
“宵风……？”壬晴下了床，稍稍整理了凌乱的黑发，呆呆环顾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木屋。
窗槛边的风信子仍旧围簇的清越，渲染着冷冷的淡蓝色。
原本难以平静的心情此时更是波澜起伏。
壬晴转身奔出小木屋，远望着烈日下被炙烤着的苍翠的山坡，寻找着那熟悉的单薄身影。
即使是一秒……一秒也不能忍受那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就像儿时攥不紧的单色玻璃珠，下一秒就很滚落到无人知晓的尘埃里。
就像没有定性的猫一样。
“！！”木屋后面隐约传来混乱声，“拜托，不要乱动！”
壬晴下意识的回头，就向声音的源头奔去。
“宵……”刚刚转过屋角，想要喊出那人的名字却忽然顿住。
“好啦，乖……不要乱动……”
身材单薄的少年坐在木屋后的阴影里，额头仍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棉布衬衣也微微被汗水浸透，低着头费力的洗着面前深蓝色的大盆里的……
猫？
一只拥有漂亮的浅碧眼眸的白猫，正在努力甩掉身上的水。
“宵风，”壬晴哭笑不得的望着被甩了一身水的狼狈的他，“你在干什么……”
“啊，壬晴你醒了。”宵风擦擦脸上的水，顾不得回头看他，“今天起得很早所以去小镇买了点东西……回来时在路边看见它，就带回来了。”
太阳渐渐偏向正午，即使在阴凉里也感觉被炽热包围着。
“……一定是被遗弃在路边吧。我当时想。”宵风挽了挽袖子，躲开白猫的抓挠给它涂上香皂，“被抛弃……一定很难过。”
壬晴怔怔看着那人平静的眼眸，却始终无法看出那宁静的幽蓝下是否隐藏着巨大的悲戚。
终究无法逃离开那种被抛弃的痛么。即使现在这种情况也一样是……
“拜托……乖……”
壬晴回过神，看着这次被甩了一身泡沫的那人，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他也搬过来一个小凳，“我来帮你吧。”
宵风无奈的抹掉湿涩的泡沫，“它很不听话。”
“猫都很怕水啊……”壬晴低头笑着，压低了声音，“明明在路边被救回来却这么抵抗……和某些人很像呢。”
“壬晴，你说什……乖～不要再甩了～……”
即使再厚重炽热的空气，也掩盖不了飞溅的水花，和两个少年开心的笑靥。
“没想到这么累啊……”
已经换好干净衣服的两人交叉躺在木屋门口长廊的木地板上，沉沉的闭着眼。
“对啊。当初给白玉洗澡的时候……”壬晴顿住，微微睁眼。
“白玉？”宵风用余光瞥见枕着自己胸口的那人，浅碧的眸子眼神复杂。
“啊，原来我养过的一只猫。”壬晴又闭起眼，静静回想那些事。
或许说她叫诗缟？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消除记忆的时候也会牵扯到他们吧。
“对了，”宵风坐起身，“早上我去买了些板栗羊羹，一起吃点吧。”
壬晴侧过脸静静看着那人的背影，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要是那人从前也能这么欢快该有多好啊。
壬晴愣一下，随即无奈的笑笑。
不。正因为拥有同他一样相似的寂寞，才会……
“！！羊羹！！”
壬晴顺着看过去，两手空空的宵风无可奈何的看着蹲坐在地板上叼着羊羹的白猫。
“又……来了么。”壬晴笑着摇摇头，缓步走过去，“我来试试。”
他从橱柜里拿一块咸鱼，轻声来到白猫面前微微半蹲，友好的伸出手，“来，给我好么……这个更好吃哦。”
白猫歪歪头，浅碧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块咸鱼，却始终不肯松口。
壬晴抬起头给宵风使了个眼色。
宵风会意，小心地绕到后面准备一举拿下。
1、2、3！
“啊——”
“喵——”
白猫抢过咸鱼，瞬间轻轻一跃，便跳上了窗棂，舔舔前爪狡黠的看着那两个人。
壬晴微微睁眼，看见上方那人稍显慌乱的眼神。
头撞到木地板上还真疼呐。
宵风怔住，看着被自己困在身下的那人，撑住身体的右手掌边浅碧的眼眸满是淡然。
壬晴，即使是这个时候也波澜不惊么。
这个时候？！
“太好了，”壬晴拿起手边的条形纸盒，微笑着举在他面前，“总算拿到了。”
阳光暖燥的照亮整个房间。
空气在混乱交错的呼吸里凝滞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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