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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刁姑娘,老仆在此跪谢。」他五体投地的向她膜拜后,领着人马迅速离去。
偌大的厢房只剩他们两人。
看着阖上的门、空荡荡的房间,她吸吸鼻水,尽量不让泪水下滑,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趴在他身上痛哭失声。
「妳……妳总是那么冲动胡来、态意妄为。」
头顶上方传来霍铁心咬紧牙关,从喉咙呻吟出的一句话,这让哭得伤心的刁蛮刷地的起身。
「你哪里痛、你哪里痛?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不然坏了我的招牌,我一定会追到地狱去,寻你晦气。」她哽咽的语调,此刻听来特别凄冷。
所有威胁的话语,在他听来竟是那么的娇嗔动人。
「哈!」他低声呛笑,不期然黑血又从嘴角冒出,激得他一阵猛咳。
「你还敢笑。」她又急又气,边流泪边掩住他的嘴,手忙脚乱的想拍顺他的气息,整颗心悬在他身上。
「有妳这个神医在,我怎么好死。」虽然全身绞痛,五脏六腑全翻腾移了位,他的内心却无比感动——这个女人愿意陪他死。
这个当初,他万般嫌恶的村姑,现在却要追随他到阎王殿去,比起所有贪恋他名声、财富权势的人,她显得真诚、随性坦白,在相处的日子中,他已渐渐被她的真实自在给吸引住,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刁蛮哭得鼻涕泪水横流,也不管好不好看。
他吃力的摇头,「我心甘情愿,况且我还没死。」
「我……我不要你死,你答应过,等你好了之后要陪我逛名山、赏河湖的。」说到后头她竟泣不成声。
霍铁心咬紧牙的坐起身,不住的喘息。
「不要哭,我从没见妳哭过。」他深情且怜惜的拭去她的泪珠,投以一个虚弱的微笑。
「哇!」他温柔以对的结果,竟换来她倒进他怀中嚎啕大哭。「我不要你死,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可是妳说的。」说着说着,他又喷出一口阒黑的血。
她见状,吓得忙不迭的直点头,「任何事都答应你,只要你熬过这次。」
「好,我一定会撑过去。」
刁蛮脸庞不断滚落珠泪,她轻轻从衣袖里掏出十几罐药,搀混成一堆,然后又分成两半。
「我现在要以毒攻毒来逼退你全身的毒,如果你熬不过这劫,我也绝对不会独活。明天早上,我们一定要一起迈出这大门,不然就一起死在这。」她诅咒般的发誓,有着不容质疑的决心。
「悉听尊便。」他还故意装的有点委屈。
她破涕为笑,「你要是每次都这么乖,别那么别扭冷酷就好了。」
「那样妳就愿意留在我身边了吗?」
刁蛮愣住,小菱嘴讷讷的说不出话,两颊酡红的垂下头。
「还是不行吗?」他自嘲的笑着。
好不容易死到临头,他才肯拋弃自尊,低声下气的挽留她,没想到她还要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
「不是,我现在不要听这些话,我要等你完全康复后再给我承诺,我不要你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所给的诺言,我怕你后悔,说不定你在清醒后反悔,那我不是自作多情,徒留笑柄。」
霍铁心眼眸充满爱意,一瞬也不瞬的凝视她微嘟的嘴唇——原来他不是一厢情愿。
在这眼神交会,宁静的时刻,霍铁心的症状又开始严重发作。
「啊!」他又开始翻滚起来,痛的如同烈火烧烤。
刁蛮抓起药粉就往他嘴中送去。
毒一入口,霍铁心的疼痛渐趋和缓,他气喘如牛的昏昏欲睡。
「睡吧!不管如何,你醒过来一定会看到我。」她给他保证。
霍铁心眼皮渐渐垂下,临睡前还紧握住她的手搁在胸前。
见他入睡,她怅然若失的倒卧在他身边,环抱住他宽阔的胸怀,紧紧的倚靠着,小脸贴着他的胸瞠,一起感受他的呼吸起伏振动。
她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情——不想离开他,也离不开他,整颗心为着他的喜怒而牵动。
以前她哪里会这么在乎一个人,她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哭得像个婴孩似的,心疼的难以呼吸。
「我说过,你死,我绝不独活。」什么将来、什么以后要跟着师父,她全拋至脑后,现在她已想不了那么多,她一定要把霍铁心救活。
***
清晨时分,蒙蒙雾气笼罩大地,覆盖着沉静微暗的铁苑。
露气冷凝,窜进厢房,刁蛮畏寒的直往身旁的大热炉靠拢。
红冠公鸡抖擞着翅膀,不住的啼叫。声传幽远,唤醒了锦被中交颈的人儿。
霍铁心迟缓的睁开眼睛,眼珠适应光线后,逐渐灵活流转。
昨晚经历一场生死之斗,体力透支殆尽,整个人有些迟钝。虽然如此,他却也发现体内的真气已能游走自如,没有半点窒碍阻塞,毒性全无,四肢再次属于自己可以随意活动。
残废了二、三年,如今终于康复,他不禁喜上眉梢,直想施展轻功到外头去练练荒废已久的武功,好活动生疏的筋脉。
他稍微移动身体,想撑坐起来,却发现臂膀上枕着一颗小头颅,她的双手如八爪章鱼般的紧紧箝抱住他。
看清怀中之人后,他露出宠溺的笑容,把她抱得更牢,将她的玲珑娇嫩全拥入怀中。
照顾他一夜的刁蛮被惊醒,以为他又发生什么事了?双眼未张就呼叫,「你……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我没事,我好很多了。」霍铁心心疼的吻着她憔悴的黑眼圈,安抚道。
「真的?」这下她完全清醒。「你不会死了?」
「怎么?很失望啊!」他不仅恢复,还会调侃她。
「你胡说些什么嘛!」她高兴得眼泪婆娑,娇嗔的骂道:「人家是关心你耶!」
他把她搂进怀中,修长的手指梳拢她的长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妳舍不得我,所以昨天才会哭的好可怜,是不是?」
「那是因为你快要死了,谁教你突然出状况,脸色惨白又吐了一大堆黑血,吓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向来牙尖嘴利、不服输的刁蛮,柔顺的窝在他温暖的怀中,嘟着嘴低嚷。
窗外天色渐亮,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线,映照着他长满胡渣的脸和两人交缠的发丝。
「妳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的。」
「什么时候?」她装傻。
「妳忘了昨晚妳说,只要我好起来,就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霍铁心提醒道。
「那……那是权宜之计,骗你的。」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留在他身边的确是很吸引人的想法,但是她要顾及到师父。
昨夜的冲击太大,才会让她信口开河,胡诌一通。所以她决定反悔,反正「守信」这美德,对她没啥约束力。
「妳想反悔?」他有丝动怒,就晓得这丫头滑溜的跟条泥鳅似的。
忌惮他威严的俊脸,她顾左右而言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不着边际的打马虎眼。
「不是啦,因为……因为我师父她嘛,她……她行动不便,两眼失明,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乖徒儿,我总要照料她下半辈子吧,不然人家会说我不忠不孝。」偷觑他不悦的表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妳何时担心旁人的闲言闲语了?」他冷哼。
她搔搔头皮,努力的挤出说辞,「我跟你学的,你不常教我一些世俗的观念和礼义伦常,我有心向学嘛!哈、哈……哈……」见他脸色发黑,她只能无力的干笑。
「既然如此,妳更要留下来。」想不到霍铁心追着话尾,反咬她一口。
「为什么?」
城府极深的他,两眼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眼底。
「因为妳爬上我的床,跟我同床共眠,未嫁的姑娘家跟汉子牵手就已经犯了淫荡罪名,妳的行为更甚,妳除了嫁我,别无他法。」
「嫁你?」她愣愣的重复他的话。
「嗯,当我的娘子。」他答的理所当然。
「娘子?」
师父小时候的确跟她提过,丈夫对一个女孩家的重要性,找对婆家,嫁个气宇轩昂有进取心的好男人,两个人一起生活、生孩子,携手同心、白首到老——
如果她跟霍铁心每天一起生活,就可以天天聊天拌嘴,窝在他怀里撒娇,被他呵护宠爱;看他绷着俊脸,蹙着那浓眉、玻ё判悄浚砸涣巢辉尥谋砬樯笪仕娴氖呛馨舻母芯酢!
哇!真是令人期待——她开始幻想将来的美好光景。
等等,不对、不对,差点被他洗脑。师父的脸庞霎时浮上脑海,她及时醒悟过来。向来只有她唬骗人,怎么这下轮到她被哄。
「妳的问题不过是妳的师父,不如把她接下山,反正霍府奴仆如云,我相信一定可以把她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没用的啦!早在我懂事之后,就不知跟她提议过几十次下山居住,不过任我说破嘴皮子,她不肯就是不肯,态度无比坚决,好象下山要她的命一样。久而久之我也死心了,所以这次她要我下山帮你治病,我并不是那么情愿,本来想拐她一起下山,谁晓得她以治疗妳爹为借口留下来。」
她敛了敛眉,正色的道:「等你好了,我也该回山上去了。」
霍铁心若有所思的紧搂着她,不发一语。
半晌后,他开口,「我的脚还没完全好。」事实上,他已经完全康复,手脚有力,如此心虚造假,不过是想拖延她回山上的日子。
「我不信,让我试试。」机灵如她,岂会察觉不出,她倏忽跳起来抓住他的大腿搔痒。
「喔!」霍铁心暗催内力,让自己汗流满面、面孔发青,装成痛苦的模样。
「你哪里痛?你哪里痛?」刁蛮吓坏了,以为他又开始发作,双手还不停为他按摩。
他趁她不察,反手一抱,结实的把他压在身下,嘻皮笑脸的,「妳被骗了。」
「讨厌。」发觉上当,她抡起拳头槌打他,「可恶、可恶。」
「真的全好了?」玩笑过后,她谨慎正经,小心翼翼的问。
霍铁心蓦然走下床,虎虎生风的要了一套拳。
「好奇怪喔,昨晚你怎么会突然严重起来?」
「被下毒。」他感慨的低叹。
「是谁?谁那么大胆?」害她差点随他陪葬,她义愤填膺。
霍铁心顿时沉默不语,表情凝重。
「我只是猜测,一切等我爹回来再说。」毕竟下毒之人的动机是那么难测,他虽为霍家当家主人,唯独这件事要等爹回来主持公道。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她一下就看出他的犹豫。
「我的身分特殊,本来就容易引起别人觊觎。」他显然不愿她再探究下去,「我只希望妳能暂时别惹事生非,一切等我爹回来再说。」
有没有搞错,竟把她当成惹祸精,她可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为他着想耶!
「不成,万一对方见你不死,反而变本加厉呢?难道还要本姑娘再一次哭天喊地。」
「我自有打算。」他黯然的闭眼假寐,无意再提。
***
一句「自有打算」就想安抚她?
门都没有!她为了他的病,花费多少精力,连真心都赔进去,他竟妄想以一句「自有打算」来搪塞她!?
她不想报复就枉叫刁蛮了,她的个性一向是有仇必报,谁犯着她就休想当没事人般的逃过一劫,这一次不弄到对方鸡飞狗跳的,她绝不甘休。
她观察的很仔细,霍铁心武功高强,平常除了展叶跟她之外,其余的人鲜少近身,这么说是以食物为媒介的啰!
可这吃的方面都有经过严格的筛选,她还用银针试过,也全然无误。
「刁姑娘,妳在想您师父啊?」展叶奉着少爷的命令,守在她身边。
霍铁心近来不知在忙些什么,整天关在房门里筹备事务,让她常常落单,在不放心之下,只有这位老仆多担待些。
「不是啊!」她撑着下巴,摇头晃脑,她想找出下毒的犯人,偏偏茫无头绪。
「嗯……嗯。」他赧颜的抓着头,为先前怀疑她的医术,而口出不敬感到有些惭愧。
「展护卫,你想上茅屋就去啊!我一个人不要紧,你千万别忍,否则会出岔子。」刁蛮斜瞄他忸怩的动作,关心的道。
「不是,我是想为先前的出言不逊跟妳说抱歉。」正直老实的人,最怕有负他人。
「哈!我当是什么事,那天所有的事我全忘啦!」她爽快的往他肩膀重重一拍,算是不再计较。
「是吗?是吗?」他不好意思地连黝黑的脸都出现红潮。
她贼眼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