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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用心,这个精明人当然不肯留在贼窝里更别说拉上鲁肃,这小子心里有大主意!
曹操,鲁肃对着漆黑的房顶凝神想,曹操。
入冬以来的初雪扬扬洒洒地盖住了吴郡山林的深翠和郊外刑场的血红。
半年来山越恶逆不时激乱,孙策亲率兵马攻破乌程,荡平嘉兴,枭其魁首党从,临祸者数万,邹他、钱铜与王晟皆被族诛,摧残之酷烈,犹胜当年处置会稽周氏和高岱。江东又一次被孙策的大肆屠戮所震动,而后就随着凛冬的降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夜已近半,周瑜披着件漆黑的狐裘走进来,雪还在蓬松的皮毛上星点地落着,被屋里的暖意催化,很快融成了一片片水滑的光色。脸被狐裘衬得雪白,高鼻梁在寒夜里冻得似乎有点透明。屋里的火盆烧得很旺,还没走近孙策,他的双颊就浮上了层红晕。于是他解开系带,让狐裘从肩膀滑落到地上。室内的空气随之无声地微微一颤。
孙策这才从信上抬起眼睛,伸手招周瑜过来,摸了摸他的鼻尖说:“这么怕冷,怎么不多穿点儿?”
周瑜里面只穿了两层单衣,里面是素纨裁的中衣,外面是素白的缯衣,但灯光一晃就是一片如波光鳞影般流丽的清辉,就好像月光洒在江面上——几乎看不出来那上面用丝线绣满了银灰色的的寿山纹。
“穿厚了不方便骑马,而且我已经觉得热了。”他说的没错,孙策能看见薄汗已经从他肌肤里沁了出来,让内衣变得有点透明,隐约透出一种粉色——那种粉色很奇妙,让人看了也会觉得热。
于是信从孙策手里滑落下来,掉到案下——或者其他地方,可有谁在乎呢?谁也不会在乎,当你看见雪白的或者蜜色的躯体从衣服里挣出来就好像花结出了果实——不管那衣服绣的有多美可不穿衣服永远看起来更美——当你的嘴唇碰上另一个人柔软红艳的嘴唇你的舌头触到另一条柔韧灵活既乖巧又促狭的舌头当你的呼吸中皆是彼此的气息清新得八月雨后的空山……这时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你在乎呢?
周瑜忽然推开对方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起来,脸色陡然变白,消失了激情的红晕。孙策抱紧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直到周瑜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这病怎么就没法除根儿?!”孙策忿忿地站起来,来回踱着步说,“吴会的名医都是废物,全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不如把于吉留下来给你烧个鬼画符喝!”
“这也不是要命的病,不过你确实该把于吉留下。”周瑜坐起来披上衣服,“你在江东杀人太多扬威太过,而且,我实在想知道他到底算出了什么时候……”
孙策一脚踢翻了几案,怒目说:“这你他妈也信!他要是神仙怎么会算不出要死在我手里!就冲他说你要死在建安五年我就!”孙策没再接着说话只是光着身子怒气冲冲地来回的疾走。这半年来他动辄暴跳如雷,却并不全是因为恶逆作乱。
周瑜想再说什么,但有东西滚烫的带点腥甜涌上了喉头,他忙低头用袖子捂住。
孙策疾步走过来跪在塌下,捧起他的袖子,看着上面的血迹发愣。
“公瑾,你别死啊。”周瑜听见他低着头低声说。他揉了揉孙策的头发,就像抚摸周峻一样,因为孙策跪在榻边看起来忽然变得那么小而且那么软弱。
“公瑾,你别死啊!”孙策抬头看着周瑜说。
“伯符,于吉之流都是骗人的。”
“公瑾,公瑾……”孙策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周瑜膝上,不停地说。
火盆里的炭火发出橘色的光,忽明忽灭映在孙策结实而瘦削的后背上。
外面的雪还在下。
而且后来又下了很多天。
建安四年,春,二月。曹操灭吕布,屠彭城,还定昌邑。他刚有余暇把目光投向袁术,袁术就吓得六神无主,病急乱投医竟然给孙策送来了求救信。
孙策幸灾乐祸地得知袁术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扫过发牢骚叙旧情求援助的长篇大论就扔进火盆决心不做理会。只是忽然有个东西在他心里发出幽弱的光——却不是玉玺。
建安元年八月,袁绍还在磨磨蹭蹭,曹操就轻军疾行冲进长安从废墟里把天子迎到了许昌,从此牢牢攥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这一手玩的实在高明,等到全天下都称颂曹公有桓文之志的时候,连一贯信马由缰的孙策也不由得不向他低头了。所以孙策觉得袁术拿到的玉玺算个屁,天子可比玉玺好使多了。
这件事儿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不过要开花结果还早得很。曹操发来了诏令命孙策奉旨讨伐袁术和刘表,孙策明白这是拿他当刀使,不过你出诏令我出力你打旗子我分地,似乎也不算太吃亏,而且他也早就觉得周瑜不该只是遥领江夏而已。
时机,他早就迫不及待要从吴郡走出去走得更远,而他需要一个时机。
曹操也在等一个时机,不过他的机会更加扑朔迷离藏在北方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只要袁绍不灭,这个时机也许就永远不可能到来。
“刘琬从吴郡回来后到处说,孙氏兄弟各才秀明达,然皆禄祚不终,惟其中弟孝廉有大贵之表,年又最寿,先生怎么看?”曹操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林苑的一片白茫茫。今年雪大,二月了仍下个不止,也算是个异象,也许该问太史令观观天数。
张纮在曹操身后笑说:“曹公也信相术吗?”他说得不快因为怕曹操听不懂他的南音。
“命理之谈波折诡谲难以言喻,子尚不语怪力乱神,何况我等!”曹操哈哈一笑含糊过去,接着说,“不过命数虽不写在脸上,才干和品格倒能看得出来,听闻先生与吴侯一见如故,我想问问,先生眼里的吴侯是何等样人呢?”
张纮想了想,依旧说得很慢,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怕曹操听不懂:“吴侯忠烈之后,除残灭暴矢志报国,其心日月可鉴,纮在江都一见则知其有匡扶汉室之志,故而委身……”
曹操哈哈大笑,心想你这可诳到骗子祖宗这儿来了,笑得差点流眼泪,张纮正浑身发毛,曹操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台上风大,先生随我下去吧。”
两人刚转过身,忽然从台下传来一阵喧闹,不由得又回过头来望下去。
从远处过来两个孩子,大约十余岁,锦衣轻裘跨马弯弓各带一路人马飞驰而来,正大声吵嚷着什么。再一看,原来前面有只幼鹿踏雪踉跄而来,迤逦了一地血迹。
“哥你都打了五只山鸡了这个让给我吧!”
“比的就是箭术你还求我让你!谁射中了鹿就是谁的!”
曹操捋着胡须看两个儿子争斗,笑问张纮说:“孙氏子弟比之我子桓子建如何?”
张纮想了想说:“孝廉亦精于骑射,每与吴侯一同出猎,所获十之六七为孝廉所得。”
又是孙权,曹操暗忖,他正捻着胡子,忽然一只猛犬冷不防从树丛中猛地跃出,扑倒幼鹿瞬间用利齿咬断脖颈,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追过来时就拖着死鹿跑进树丛无影无踪了。
曹操锁紧眉头,眯着眼睛盯住张纮良久,甩开袖子大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大嫂终于不是上了又上的节奏了。
“孤对公瑾爱不释手,奈何彼入冬来屡屡抱恙,无奈何,但夜夜相拥交颈眠耳。”
“哥你憋坏了吧。”
“…………人艰不拆。”
☆、第 50 章
春风掀开帷幔钻了进来,把荀彧身上的熏香味吹到张纮面前。
在等候天子的时候,张纮偷眼望向尚书令。即使他的眼睛曾经过孙策的猛烈洗礼,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世上还有另一种美。
荀文若高大白皙,眉目端妍,从言谈到神情甚至口音都是一派温柔,初看并不夺目,但愈是相处愈觉淡极始艳,以致美不胜收。而他的举止尤其特别,沉稳里有种无法言喻的飘逸,好像只要一振袖就可以临风仙举一样。张纮这才明白曹操那句“吾之子房”,也许指的并不仅仅是谋略。
荀彧微蹙着眉毛正在出神,忽然察觉到张纮在看他,登时有些刻意地整了整衣领。张纮刚想暗笑,人之注意仪容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冷不丁看到荀彧一动,从衣领里露出雪白的脖颈上一块殷红的印痕,转眼又被遮住不见了。张纮正有些呆,内监传报天子降临了。
刘协当然不讨厌荀彧,但他实在厌恶荀彧背后的那个人,以至于不管荀彧用了多少熏香,他都能从他身上嗅到曹操的味道。
此时,他有些恹恹地靠在漆金的凭几上,神经质地攥紧腰上玉雕的带钩。三月明媚的阳光穿门入户,投进一道光,打在他丝彩黼黻的玄色冕服上,又把五色的光折射上那张苍白的脸。
张纮打量着天子,知道孙策的主意有戏,心里不由得一笑,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
建安四年,策遣纮奉章至许宫,留为侍御史。少府孔融等皆与亲善。纮与在朝公卿及知旧述策材略绝异,平定三郡,风行草偃,加以忠敬款诚,乃心王室。上嘉悦,甚有意於策。
五月。
孙策应诏令讨伐刘表,赴丹徒治行装。周瑜顺路到曲阿去看望鲁肃,没想到却扑了个空。鲁夫人在堂上见他,说老夫人病笃,自度时日无多,想回东城,半月前有船来,鲁肃便带祖母搭船走了。
周瑜暗自纳闷鲁肃怎么这么偷偷摸摸的,都没知会他一声就跑了,沉吟片刻,笑对鲁夫人说:“夫人知道我与子敬是莫逆之交,子敬不在,自然应该由我来侍奉他的母亲。现在留您一人独居曲阿,我心下十分不安,夫人若不嫌弃,入吴居住可好?我在吴郡有宅邸,虽鄙陋窄小却也堪居住,仆婢一应俱全,早晚若侍奉周到,子敬在江北也可放心。”
鲁夫人在曲阿确实颇感伶仃,见周瑜一片热忱,话也说得在情在理,感动之余略推辞了几句也就答应下来。周瑜等他们治好行装,便派人送鲁肃家眷下了吴郡。
等他匆忙从曲阿赶到丹徒,却到处都没找到孙策,一转弯迎头跟孙权撞了个满怀,忙问:“讨逆呢?”
孙权一跺脚说:“别提了,又跑了!大早起就骂骂咧咧的没好脸色,后来带上弓箭一声不吭就骑马出了门,程公他们一整天都问我要人,我他妈上哪儿找去?!愁死我了!哥,”孙权忽然抱住周瑜胳膊,咧嘴挤出对儿酒窝,“亲哥,你管管他吧,在家靠我娘,出门可全靠你了!”
“那也得先找着他再说,”周瑜叹了口气,“别愁了,去跟诸将说有事明天再议,我带人去找他回来。”
鹿角从山岩后探了出来,孙策极轻地拨开树丛,拉满弓对准目标凝神屏息。鹿忽然向外一跃,他还没来得及放箭就听耳边呼哨一声尖啸,花鹿应声倒下,一只白羽长箭贯穿鹿头钉在石头上。孙策摔了弓箭拔刀回头怒吼:“谁他妈敢虎口夺食,不想活了!”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一人白衣白马从密林里走出来,孙策看见不禁转怒为笑收了刀:“你怎么来了!”
“你又一个人跑出来打猎,刚才那支箭要对准的是你的脑袋,明天这时候我们就得忙着三军素缟发丧还吴。”周瑜在马上冷着脸居高临下说。
“你这嘴可是越来越刻薄了,”孙策捡起死鹿捆到马鞍上,“抢了我的鹿,看孤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少扯别的,赶紧跟我回去。”
孙策翻身上马,笑对周瑜说:“好容易出来了怎么就急着回去,跟我来!”说着打马就走。周瑜摇了摇头,紧紧跟上他。
绕过山麓就到了江边。五月水涨浪高,丹徒口更是激流澎湃,浪头一个又一个摔打在江边的石岩上,碎成齑粉。天气薄阴,江风吹在脸上,满是潮腥的水气。
孙策勒马伫立在高高的岩壁上,望着大江东流。
“七年前我去打荆州,你跟我说荆州是个陷阱,我不信,结果连爹都没了。这次讨江夏,你以为如何?”
“荆州确实难打,不过形势和当年又有所不同。一来我们背靠吴越兵精粮足,可硬攻可围城;二来我们有江水下游之利,进退两便;三来你有诏令在手奉旨讨伐逆贼,即使不算人心所向至少也是师出有名,比破虏当年也多人和。三军踊跃,此行一定能擒杀黄祖,为破虏报仇!”
孙策回头看周瑜,对他笑了笑说:“公瑾果然算无遗策。”说着跳下马,弯腰随手捡了块石头奋力抛进江里,然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周瑜走过来坐到他旁边,“那你在烦什么?”
“准备讨伐江夏以来,我就老梦见我爹。我以前跟着他东征西站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他会死——一箭过来,什么也没了。”孙策没有往下说,柱着佩刀抵住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