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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跑到被野草绊倒,抬头,无穷的时空已经完全把父亲的身影吞没了。
从今以后,偌大的府邸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周瑜跌坐在地上,任凭潮湿冰凉的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极目远望,除了模糊一片的田野与树林,看不到任何东西。
回到府邸他浑浑噩噩地吃了晚饭,心不在焉地读了会儿书,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惊觉少了什么,是孙策!孙策也不见了!这时候,他才惊觉平时是孙策的欢声笑语陪伴着他,劝解着他,用没完没了的絮叨冲掉了他的全部寂寥,现在,孙策也弃他而去,这无穷的孤单与落寞,随着夜晚的黑暗,全部压在他小小的身躯上。
晚风从门缝吹进来,橘色的灯光一晃,便熄灭了。他抱着膝盖靠在墙上,想起在外流浪的日日夜夜,那些恐怖的声与色,还有奶妈讲过的故事,还有……
忽然有一只暖暖的小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别怕,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孙策又回来了。周瑜抱住他,紧紧地不松手。
“你憋死我了!”孙策喘着气儿把他的胳膊掰开,说:“平时没见你这么稀罕我啊!”
“你别走!”
“谁说我走了,我刚在茅房蹲着呢!”
“骗人,你走了!你去找你爹了!”
孙策语塞,解开身上的包袱扔在地上,说:“我是走了,我这不又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
周瑜看着他,觉得自己太任性,就说:“你还是走吧。我想我爹,你肯定也想你爹。你去找他吧!”
“呃……要说呢,我是挺想他,”孙策挠挠头说,“不过你家的牛肉羹别提多好吃了,我还没吃够呢,舍不得走。等吃够了,我再走!”
周瑜看着他,孙策的大眼睛在黑夜里也闪闪发亮,嘴角上翘,好像总是满含笑意。
“等你吃够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他,让我堂哥派人带咱们去!”
“一言为定!”
于是,孙策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千辛万苦跑走,又折回来了。不过他听周家人说孙坚还围着皖城呢,心里倒也放下了。
在周府的日子,说安逸豪华倒是真的,但说无聊烦闷,也很要命。高墙重门,要出个门儿难死,周瑜还小,也不是很爱游逛,所以几乎天天都被关在大宅里读书写字。他早习惯了,每天按部就班,孙策却憋得受不了,跟困兽似的,在书房里团团转。
“我说你们家养孩子当养猪呢,圈着光让吃不让动?”孙策蹲在窗户上看着周瑜写字,不耐烦地说。
“谁说不让你动了,昨天不是去练骑马了吗!”
“天天去才好呢!”
“天天去,还怎么读书写字啊,那不成了一介武夫了!”
“怎么,看不起武夫?!”孙策生气了。他爹孙坚就不识几个字,平时没少人前人后被奚落,那些人张口闭口武夫武夫的,孙坚听了只是一笑置之,孙策却很不忿。所以一听这词儿从周瑜嘴里冒出来,孙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会打打杀杀,哪能当一世豪杰呢?”周瑜仰头看着孙策笑说。
“楚霸王力能扛鼎,不也是一代英杰?!”
“楚霸王也不是不读书啊。你的学都跟马夫上的吧!”周瑜不禁哂笑道,“给你讲项羽本纪!”
孙策眼睛一亮说:“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
“项籍者,下相人也。”
“停停停!最烦之乎者也的,说人话!”
周瑜眯起眼睛朝孙策刺了几刀子,无奈的说:“项籍,是下相人,小时候不好好学写字……”
这次孙策听得入神,不停问后来呢后来呢,直听到霸王乌江自刎,扼腕痛惜。周瑜看他那长吁短叹的样儿,不禁好笑,忽然,孙策抓起案上的毛笔,浓浓地蘸上墨汁就往自己脸上画。
“魔怔了你?!”
孙策嗖嗖嗖几笔,给自己化了一脸络腮胡子,扔开毛笔把脸伸到周瑜面前,得意的说:“我乃西楚霸王再世!”
“你这个傻子!”周瑜实在忍不住,拍着几案哈哈大笑。
“我是楚霸王,你,你就是虞姬!”孙策说着,□□着就来捏周瑜的脸。
“你怎么不说我是范增呢!”周瑜打开他的手。
“我说你是虞姬你就是虞姬,不服来打我啊!”说着一个后翻就跳到院子里,周瑜提起衣服下摆冲出门打他,两人在院里奔腾跳跃又叫又笑,把看书练字的事儿一股脑扔到九霄云外了。
周瑜腿长跑的快,孙策眼看就要挨拳头,扭头看到院里的矮墙,嗖嗖嗖壁虎似的手脚并用爬上去了,蹲在墙头冲着周瑜贱贱地笑:“瑜兮瑜兮奈若何!”
正午的阳光正好,从孙策的头顶照下来,仿佛给他加上了一定光华灿烂无法逼视的华冠。周瑜拿手搭在眼睛上方,眯着眼睛看他。看到孙策的眼睛,他觉得心脏有一刹那忽然停了一下,疼的一捂胸口。孙策忙问:“怎么了?被我气着了?”
周瑜等一阵心悸过去,瞪着他说:“再不下来,我让厨子以后只做猪食给你吃!”
“我怕你?”孙策又笑着做了个鬼脸,说:“我问你,你平时上房遛过吗?”
“好好的不在地上,上房干什么!”
“长这么长的胳膊腿不多活动活动,早晚变成猪!跟我来!”说着,探下身子抓住周瑜的手臂。
周瑜不知道孙策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也许他真的是霸王转世,扒着墙头竟然把他拽了上来。蹲在墙上,看雪白的锦缎衣服上全是泥灰,周瑜正有些懊悔,孙策霍地一下站起来,顺着墙轻快的跑远了。
“瑜姬,快跟上!”
“谁是瑜姬!”周瑜一怒,站起来也小心翼翼地向他挪过去。
终于适应了在高处的行动,周瑜抹了抹汗津津的额头,才有余裕欣赏这不一样的风景。孙策带着他,顺着高墙和房顶,在周氏大宅的上空像猫一样轻快地移动,周瑜第一次以这样奇妙的视角打量自己生长的宅院,他看见厨房里帮佣趁主厨不注意偷吃煎好的肉片,烫的挤眉弄眼又舍不得吐出来;看见马厩里,下人偷偷拿鞭子轻轻抽打周晖那匹爱如珍宝,却脾气暴躁的黑色公马;看见内院,青春正好的婢女们互相调笑,议论家里那位公子最和蔼可亲……沿着高墙房檐跑跳,他们的步伐踩坏了瓦缝里滋生的小草花,惊飞了檐下做巢的鸟,扑棱棱的腾空飞去……他惊奇的发现这个巨大的院落生机盎然,远不像他平日里所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高墙,和上面四角的天空。
孙策坐在周忠大宅堂屋的屋顶上,遥遥的向他招手。周瑜提起碍事的下摆,硬着头皮越过三尺宽的缝隙,从墙上往屋顶上跳,要不是孙策窜过来抓住他,差点滚下去。几片青瓦被他踢飞,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赶紧屏住呼吸蹲下,却只听见屋里传来呵斥花猫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憋着没笑出声。
这是整个周氏大宅最高的大厦。站在屋顶的最高处,看着眼前一片青砖绿瓦远远延伸过去。太阳照过来,一片灿烂。初夏的熏风吹着,暖洋洋的,一扫被囚禁在书房的抑郁。
孙策伸了个懒腰,在屋顶舒展开来躺下。周瑜也坐在他身边。半晌,两人都没说话。即使不说话,也热闹的很。远近的鸟啼,虫鸣,人们的呼喊,叫骂,笑声,絮语,还有风吹着屋角的风铃……整个宅院俨然是个活着的生命——此刻却在他们脚下驯服地卧着。
“我以前常常跑到下邳官邸的最高处,看着下面兵马攒动。”孙策闭着眼睛说,好像在说梦话,“你肯定没见过那么多兵马,穿着亮蹭蹭的盔甲,一水儿都拿着环刀,连马身上都披着甲衣。扛着各种颜色的大旗,上面写的字儿我也不怎么认识,只认识我家的。可惜我家的人马不多。我看着看着就想,哪一天,我能坐在全天下最高的台子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全是自己的军队就好了,飘满红色的大旗,上面写着大大的孙字!”
“你原来姓孙……”周瑜目瞪口呆说。
孙策眼睛都没睁,躺在那儿懒洋洋的点了点头,说:“我没敢跟你爹说,是怕万一他跟我爹不对付,再对我不利。”
“那你爹是谁?”
“乌程侯,孙坚!”孙策眼睛噌的就睁开了,亮亮的似乎能放出光。
“正在围攻皖城黄巾的孙文台?!”周瑜顿感震惊,他虽然琢磨过孙策的来历,但并没有猜到孙策的父亲竟然如此赫赫有名。
“正是!我爹,很了不起吧!”孙策激动地瞪着他说。周瑜连忙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手说:“给父亲送别那天,他碰巧跟我提过,说他跟孙文台打过照面,还给他们送过粮草!他说,孙文台人不错,他俩挺投缘的!”
这回换孙策傻眼了,懊悔的直拍脑袋:“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说了!你爹早送我去皖城了!”
周瑜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滑头?”
“哼!”孙策瞪了他一眼,爬起来就想跑,一回头,却看见周瑜的一双大眼睛,深潭一样,好像凝着亘古的寂寥。他顿时想起了之前的承诺,颓然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不跑了?”周瑜问。
孙策哼了一声说:“困了!”扭头躺倒,晒着太阳开始睡觉。周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看了会儿见没动静,也开始犯困。脚下的大宅好像也睡着了,发出轻柔的琐碎的鼾声,催他入眠……
孙策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屋顶上很凉,周瑜也躺在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跟他一起睡着了。孙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发现周瑜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下摆,一时哭笑不得。他正要晃醒周瑜,却忽然改了主意,背起来他轻盈地顺着来路,跑跑跳跳回到先前读书的院落。婢女们正在到处找他们,看见孙策背着小主人猫一样从角落里钻出来,才松了口气。
后来孙策并没有再提过去找孙坚,只是每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周瑜看到他,想起周晖送给他的那只小野狼,虽然喂给它最嫩的肉片,可仍然彻夜哀嚎,没几天就死了,让周瑜伤心了好久。他看着孙策,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好像是把他当做一只有趣的动物圈养着,却从来没有体谅过孙策想念家人的心情。
“哎,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嫌我不放你走?”晚上睡觉时,周瑜捅了捅闷闷不乐的孙策,小心地说。
“没有,我就是吃多了,懒得动。”孙策懒洋洋地说,“看来,我不适合过你这种日子,真难受,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周瑜笑说:“一咬牙也就过来了。”说着钻进被子挨孙策躺下,睡不着,就又捅了捅孙策问:“你说你还有弟弟?”
“是啊,我有俩弟弟呢!翊还太小,正吃奶呢,平时我都带着权玩。权乍一看跟你似的,文绉绉,慢条斯理儿的,经常跟不上我前进的步伐,后来我就不爱带他玩了,他也天天窝家里读书写字,都不嫌烦——所以我娘更疼他,说他念书多,以后有出息,说我跟我爹似的,天生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料。”
“你娘说的极是。”周瑜点头。
“呸。”孙策伸手在周瑜身上掐了一把,接着说:“我就不明白天天屋里呆着有什么劲,天地广阔任遨游,等到我长大了,我就满天下跑着玩,才不在一处闷着呢。”
“天下啊……天下何其大……”周瑜枕着手臂,看向上方一片漆黑的虚空。
“大了才好玩!”孙策一骨碌坐起来,看着周瑜说,“我早看出来了,你表面上乖的要命,其实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料。你说,你跟着我混的时候高兴不高兴?”
周瑜一时无言,他之前并没想过这个问题,孙策一问,他才恍然发现,其实跟着孙策到处乱跑,偷鸡摸狗上房揭瓦,才让他真正投射了热情,感受到自己充沛的生命力,这是读书生涯里从来没有过的。醒悟到这一点令他自己很震惊。
“你别装了,你其实也多想出去玩呢,你可不像权,权一点都不喜欢跟我到处乱跑,有时候带他干点啥,一扭头就告我娘了。你就不一样!我觉得,”孙策把脸贴过来说,“咱俩,跟咱俩爹似的,那话怎么说来着,投缘!”
周瑜喃喃自语说:“投缘……”
“你说,你以后想不想跟我一样,满天下去闯荡?”
“我……”
“想不想啊倒是?”
周瑜定了定主意,霍地坐起来,说:“我想!你要保证带着我,去哪儿都带着我!”
“好啊!乐不得呢!”孙策喜笑颜开,周瑜却很执拗地一本正经地跪坐着说:“你发誓。”孙策一愣,看他那么认真,就也从被窝里钻出来,对着他规规矩矩地跪坐下,说:“我孙策,指天发誓,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