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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不是良人。”周瑜沉吟良久才说,“刘备虽然在荆州雌伏多年,但其人一贯奸猾无节,和他联合,我担心东吴是要吃亏的。”
“可我没有挑拣的余地了,当前有兵,又肯在江夏挡住曹操的只有这个刘备,如果我不联合他,就只有你独自在夏口,直接受到冲击。这一仗难打,能保住江东六郡已是万幸,至于荆州,可缓而图之,我宁愿自己冒险被他咬一口,也不愿把你一个人放在前线去冒险。”
“我自己在夏口不足为虑,但刘备包藏祸心,早晚将为东吴大患!”
“我知道!”孙权忽然说,“……我什么都知道。”停了片刻,他又开口说:“下个月,我要将幕府迁到京口,亲自把守江陵一线。你为我搏命,我不能辜负你,我意已决,什么也不要再说了。”
于是沉默像月光一样,倾盆洒了下来。
周瑜看着月亮滑落进了酒盏里,发出极轻微的一点声音,却从极遥远的地方返出回响。
“月亮一照,你头发都白了!”
“月亮一照,你头发也白了!”
“这就叫,白头偕老!”
“孙策你念过书吗,你知道什么叫白头偕老吗!”
“我不管书上怎么写的,反正你十五,我也十五,等你八十,我也八十,我跟你一块儿生,一块儿死,这就叫白头偕老。”
月色太亮,从初平元年一路照亮此时此夜,穿透二十年的迢迢岁月,在酒中金黄的荡漾开,火辣辣地滑入喉咙。
“小时候在舒城,有一天我晚上睡不着,听见外面有动静,推开窗子,就看见你和大哥在屋顶上对着月亮喝酒。你们两个都被月亮照的好亮,就像会发光。”孙权为周瑜满盏,又自己倒上,一饮而尽。“第二天我问我哥,什么时候你们玩也能带上我,他说等我长大了。可我长大了,你们俩还是你们俩。”
孙权沉默片刻,又轻声说:“我又继续等,直等到他死了,你们俩还是你们俩。”
听孙权又提起这件事,周瑜却不再觉得尴尬。夜风与朗月下,没什么事情再值得藏进阴影里。
“至尊,你还是想我抚慰吗?”
孙权脸上一热,酒盏从手里滑落,顺着瓦片一路飞到屋檐,他下意识探身去捞,脚下一滑,也摔倒下去。
周瑜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至尊,小心。”
周瑜的手紧紧地抓住他,他的脸此时凑的那样近,近到有什么东西穿透了空气,向孙权覆顶压来。此夜孙权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孙策的幽灵附身,因为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每一声都是渴望,每一声都是叹息。他就这样伸手抚摸周瑜的脸颊和嘴唇,周瑜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他就那么一动也不动,在这种奇异的姿态下,两人仿若拥抱。
也许我可以吻他,孙权想。他闭上眼睛。小心而忐忑地贴向他的嘴唇。周瑜却猛地把他扯了上来。
孙权狼狈地坐回屋脊,故作镇定地整理衣摆说:“看来你还是不想被我抚慰。”
“我不在乎跟谁上床。”周瑜忽然说,“你想跟我上床,此时此地就可以。”
“我不想跟你上床!”孙权举起酒壶痛饮,又把空酒壶狠狠地抛开,任其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我不止想跟你上床!你为什么不明白?”
周瑜看着他,眼神里仿佛有那么一刹那的柔软。
“你对我不是无动于衷,对不对?”
“你想要的太多了。”周瑜最后说,“可我只剩下一条命,我给你,全都给你。”
月光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浇在欲念与爱情的火床上,腾起一阵白雾。
“这里太冷了,我们下去吧。”孙权说。
作者有话要说: 嫂子的冷无缺让至尊都萎了,他们俩凑在一起,什么时候都看起来这么苦闷。再也不想写权瑜了。
☆、第 78 章
进十一月,吴郡落了初雪,时紧时慢,三两天里,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色,笼住江东风物的苍翠。
诸葛亮撩开毡帘步出船舱走到甲板上,见众军士已经各司其责忙碌起来。从京口上船,已经溯江行了两天,要到夏口见到刘备,怕早也得再过一日。他百无聊赖,转身望向苍茫的群山,蓦地却想起南阳去年的那场大雪来。
自从出了茅庐,还未见过那么厚那么大的雪,也再未见过……
“先生迎风站着,不冷吗?”
诸葛亮猛回头去,见周瑜从后面带笑走来,难得只带了左右两名侍从,一袭白袍,暗纹鱼丽,像落了满身雪。自从诸葛亮跟随鲁肃上了周瑜的楼船,还从未有机会和他独处,每每见到周瑜都前簇后拥匆匆而过,几次求见也只推说忙乱。诸葛亮觉得比起自己三顾时的傲慢,周瑜实在更远胜于他。
“听说都督畏寒,同站在风口,不冷吗?”诸葛亮拍了拍身上的雪,反问说。
“我畏寒,所以穿的厚,当然不冷。”周瑜笑说,“但先生衣装单薄敝旧,如何耐得了这薄寒天气?”
诸葛亮见他笑得促狭,低头看自己,才发现绵袍的下摆不知何时已经磨破了,露出棉絮,随风飘出来也像雪一样。他摇着头一笑说:“都督见笑了。这是临行前山荆为我新制的,不觉出门已久,已经把新衣穿成了旧衣。虽然破旧了,但一片情意仍在,足暖我心。”
“我记得,尊夫人好像是黄承彦的女儿?”周瑜闻言,忽然问。
“正是。”
“那,先生想必和蔡瑁熟识?”周瑜咄咄发问,“荆州水师情况,想必先生也多有了解?”
诸葛亮心想原来周瑜一心念兹在兹,便脱口说:“尊夫人是桥公的女儿,想必都督也与曹丞相熟识,颇知曹军底细了。”
周瑜听诸葛亮言语讽刺,不由一笑,说:“先生玩笑了。不想寿春一别,先生竟变得如此口舌犀利。”
听他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诸葛亮便说:“亮当年不过一童蒙小辈,都督何以记忆如此之深?”
“我记得先生,也记得先生的灯。”周瑜微笑说。“是先生的灯把我又带回到江东,此番恩情,永志难忘。”
诸葛亮猛然想起了那双望向南方的睁大的眼睛。
“既然都督念在下一点交情,为何却久不肯相见呢?”
“不见先生,也知道先生要跟我说什么。”周瑜倚在栏杆上笑看他说,“无非是豫州如何英才济世,一片丹心倾力助讨虏抗曹,望通力合作勿生嫌隙——实不相瞒,这话子敬天天都跟我说,听怕了。今天既然巧遇,为博先生欢颜,不妨一听。”周瑜扬了扬下巴说,“请讲。”
诸葛亮此刻完全明白了鲁肃口中的“任性骄纵”是什么意思,轻叹了口气,定了定说:“我今天却不想说刘豫州,倒想跟都督探讨一番兵法。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督对此句作何感想?”
“曹军的动向和人数我已经派人摸透了,吴军分兵部署也成竹在胸,算不算知己知彼?”
“都督错了,我并没说都督不知道曹军底细,我是说,”诸葛亮一顿,笑说,“我是说都督反而不清楚自己的实力。”
“此话怎讲?!”
“都督从未问过我刘豫州处兵马几何,如何调兵遣将。当前正是我两家通力合作之时,若不知刘豫州,又谈何知己知彼?”
周瑜当即冷笑说:“联刘是吴侯大计,我不想说什么,但两家是否同心同德,先生比我清楚;至于先生在豫州身边助划了什么方略,我就是问,先生也不会说,所以我也不必问。”
周瑜说完,转身就要走,忽然又停下,回过头来说:“倒是有另一件事我想知道,先生这样明达俊秀,为什么要委身刘备?”
“都督当年以世家贵胄而委身折冲校尉又是为什么?想来无他,志向相投而已。”诸葛亮回说。
周瑜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走了。
刘备在夏口,望眼欲穿等着江东的水军来,逻吏日夜在水次巡视观望,遥见了天际处渐渐升起的大旗和楼船,忙纵马报给刘备。刘备便紧遣使者驾船带羊酒布帛去慰劳吴军,并请周瑜下船到大营一坐,共商军事。在营里等了半日,使者却自己回来,报说周瑜称有公事在身不能下船,反请刘备屈尊上船一叙。
刘备听使者说完,思索半晌,忽然笑对赵云说:“当年曹公见我,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也罢,我们就走一遭去会会这个周郎!”
刘备只带着赵云,乘单舸径上了周瑜的雷霆大船。船上早列开一队人马在等候致意,正中立着一名大将,壮年英武,魁伟轩昂,气魄雄壮粗豪,神情中却透出稳重大度,颇见器量。刘备忙拱手致意说:“都督雄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神色一惊,弯腰施礼说:“豫州错了,在下是横野中郎将吕子明。周都督有事在身,未暇远迎,请豫州随吕蒙来。”
刘备与赵云对视一眼,便跟吕蒙向船头的正厅走去。吕蒙亲自掀开毡帘,请两人安坐下稍等,寒暄客套一番便告辞而去。
侍卫四下森然而立,壁上挂着一幅荆襄的舆图,舆图旁边却是一张琴。除此以外,厅堂里空空荡荡,鲁肃和诸葛亮都不见影子。刘备心里蓦地一沉,轻捏了捏赵云的胳膊,赵云会意,按住了衣甲内暗藏的短刀。
刘备心里正惴惴然,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少年将军率随从迤逦而入。
刘备抬头看去,略吃了一惊。来人出乎意料地青春年少,白皙纤瘦,秀丽温柔,衣饰铠甲虽不十分华贵,却别有一番考究,在一群侍卫中颇显俊逸脱俗。刘备忙站起来拱手道:“都督,刘备在此久候了。”
来人脸色蓦地一红,如受了惊般忙回礼说:“在下不是周都督,是竟威校尉陆逊。受征虏将军孙贲命,特来与周都督商议用兵部署事宜,甫一上船,不知豫州光临,贸然闯入,失敬!”
刘备听又不是周瑜,略有些失望,却没容陆逊告辞,笑说:“刘备也不是什么贵客,既然都督事务冗繁,还烦请校尉带刘备去见他。”
两人又跟随陆逊出门步上甲板。雷霆是大船,走出约百步远,陆逊抬头张望,忽然笑说:“豫州请看,都督就在楼船高处,陆逊职责在身不便过去,还请豫州独自径往。”
刘备点点头,陆逊便告辞离开了。他回过头顺着陆逊指的方向向上望去。
阳光太强,直射进他的瞳孔。刺眼的金色光幕几乎遮住了伫立在上的一个白衣人。
“主公,那就是周瑜吗?”赵云问。
“走,会会他!”刘备拍了拍赵云的胳膊,向前走过去。
周瑜正极目眺望南岸军马动向,听过禀报便回过头,看刘备气喘吁吁爬上来,走向前笑说:“豫州辛苦,有失远迎!”
刘备抬头定睛看了周瑜,摇头苦笑说:“刘备大缪了!”
“豫州何出此言?”周瑜请刘备来到栏杆边,笑问。
“一路未见都督,却先把吕陆二位将军错认,至此一见,方知都督风姿风度,众人远远未及!”
周瑜闻言似乎不以为然,轻笑一声说,“江东才俊繁如群星,我只是碌碌庸人,为吴侯错爱才忝列诸将行列,豫州谬赞了。”
“听说江东武将,只有都督力主抗曹,如何不是见识出众!我常与子龙说,都督是个真英雄,刘备此生,拼死也要结交!”
周瑜眯着眼睛瞥过赵云,又干笑一声。刘备有些尴尬,便转过话题说:“不知都督此来,将几多兵马?”
周瑜望着眼前的战船说:“两万水卒,一万步卒。”
刘备闻言,讪笑说:“拿这些抗曹,怕少了点。”
“韩信带兵,多多益善,周瑜带兵,三万足用。”周瑜转身笑看刘备说,“请豫州驻军夏口,看周瑜旬日内为君破曹!”
周瑜语气阔大,刘备却仍对这三万人就能破曹存了八九分怀疑,想了想却说:“上船逛了半日,却没见子敬和孔明,久未相见甚是思念,都督可否请子敬孔明过来一叙?”
“赞军校尉有赞军校尉的职责在身,我不便吩咐他。豫州想见子敬孔明,我可转告之,请他们改日有闲暇时过去相见,如何?”
刘备无言,只好讷讷答应。
告辞周瑜下来,赵云忿忿说:“周瑜请主公来,却又对主公竟然如此傲慢!我看他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不是良将!”
刘备却恍若不闻,沉吟说:“只有三万……”正此时,旁边的舱里忽然走出一人,撞见刘备且惊且喜。
“豫州!几时来的?!”鲁肃手舞足蹈,把刘备让进房里。诸葛亮也在其中端坐,见了刘备急站起来说:“正待明日下船回营,主公怎么反上船来了?”
“周都督请我来面谈,刚别了他,正想找你们二位,倒巧了在这里撞见,”刘备笑说,“却不是缘分?”
“都督找主公来面谈?”诸葛亮一怔,“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