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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弘旺的背,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声叹息:“苦了你了……”
“旺儿不苦。”
弘旺的声音闷闷地,依旧有些哽咽:“儿子这些年只怕过得比弘昼、弘瞻、弘晓还好,又怎能苦了?阿玛好生狡猾,竟只在背地里疼着儿子,却从不教儿子知晓您的下落!”
“诶诶。”胤禟听不得旁人说胤禩不好,“旺儿,你阿玛狡猾,爷又算什么?”
弘旺依旧抱着胤禩不肯撒手:“九叔是只顶顶狡猾的狐狸!”
胤禟噎住:“好小子,竟调侃起爷来了!八哥你莫再护他,今日爷非得好生教导教导他不可!”
胤禩揉揉弘旺的脑袋,笑道:“好了好了,且起身罢,教人看了成什么样子。这些日子你便在此处好生养着身子,肃英额、永明额便交由我来照料,可好?”
“有劳阿玛费心。”弘旺乖乖起身坐好,面上明显是带了笑的,“九叔随意,弘旺任罚!”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弘旺更是牢牢在此地扎下了根,赶也赶不走了。
夜幕降临之时,弘旺正陪着无聊透顶的胤誐瞎闹,胤禟回了书房继续翻阅账本,胤禩安排好弘旺的住处,正待小憩一番。恰在此时,门房来报:“江广达”商号的大东家、两淮总商之首江春送了本书过来,只说是先前四阿哥托他印刻之物,直到今日方得。
胤禩微微蹙眉,一页页翻着书卷。翻至正中时,胤禩指尖轻轻一颤,随即命人去请胤禟。
书册中分明夹着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第27章 旱赈西北,盐引江南 一
“朕诸兄弟之名,皆皇考所赐。即位之初,胤祉援例陈请更改上一字,奏明母后,勉强行之。今怡亲王薨逝,王名仍书原字,志朕思念……”
白幡纷飞,灵柩安卧,炎炎五月竟是彻骨的寒。
胤禛一身明黄龙袍,孑立灵堂,声如哽咽。
棠棣飘零,几回寂寂,魂梦频惊!
酾酒抒哀,泪千行而不竭。
“诚亲王胤祉会怡贤亲王之丧,迟到早散,面无戚容,赐削爵拘禁!”
“赐怡贤亲王“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八字加于谥上……”
“吾弟之子弘晓,著袭封怡亲王,世世相承,永远弗替。凡朕加于吾弟之恩典,后代子孙不得任意稍减!”
“臣等启奏:怡陵逾制之处,几与皇陵齐……”
……
胤禛解下随身香囊,并沾了血泪的方巾一道,亲手放入灵柩之内。
胤祥安然而卧,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胤禛颤巍巍地起身,耳畔哀乐萦绕不息。他强撑着陪伴胤祥入殓,已然心力交悴。
魂椎空,血泣尽。
怡王灵柩渐行渐远,哀乐幽幽若息,漫天白幡若霜若雪,冷透人心。
“皇上!……”
苏培盛惊惶失措。
“快宣太医!皇上呕血了……”
……
“传旨总管太监,将此匣内琉璃鼻烟壶记录在档。待朕百年之后,务必安置于梓宫,随葬皇陵!”
岁月如流迈,容仪何日忘!
朕以大清皇帝之名诚祷于天: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如流光之息,如白驹过隙,千般场景瞬息变幻,总不逝交晖明夜影流连。明烛炽,案牍累,胤祥紧紧抓着胤禛的手,缓缓倒在胤禛怀中。
“十三弟!……”
“……胤祥!”
胤禛睁圆了眼,清泪无声滚落。
时光交错,岁月如昨,胤禛俯身抱起胤祥,清清柔柔的声音化入风中:
“皇父有命,你当随四哥学算学。”
胤祥甜甜一笑,双手揽住胤禛的颈:
“好!”
梦依稀,人何往?此生此世不渡忘川,但将二人名姓永镌三生石上。
棠棣之辉如日月,昭昭朗朗誓无缺!
川岳草木揉碎在一处,湖泊江河淌溢了七彩流光。
扬鞭策马,草原荡歌,胤禛、胤祥齐驱并驾,偕醉山河……
东岳巍巍,旭日循轨,康熙德州回銮,胤祥代祭泰山,胤禛缓步徐行,噙笑而望……
“圣谕:释皇十三子胤祥之幽,命即刻归府,无旨不出!……”
前尘历历,梦几沉浮。胤禛惊呼一声,倏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气。
窗外天光正明。
胤祥大步踏入房中,依稀带了昨夜的浓郁酒香:“四哥可算是醒了!阿桂已到了阿克苏,不日便可接掌兵权。若俄罗斯国不安分,爷可饶不了它!”
英姿勃发,神采飞扬,分明便是昔日巍巍泰山之巅,十三阿哥叩拜起身,笑意朗朗。
“四哥?”
胤祥伸手在胤禛眼前晃了晃:“别是酒醉未醒……”
话音未落,那只手已被胤禛死死抓住,力道大得吓人。
“康熙四十一年,太子急病,皇父回銮……”
胤禛望定了胤祥,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双眸幽深若海,满蓄了温柔。
康熙四十一年,胤祥十六岁,胤禛二十四岁。
乾隆二十四年,永瑢十六岁,永璋二十四岁。
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心忧天下,一样的事必躬亲。
命途之轨分明是一个完整的圆。
“再生再世为兄弟,已结此生未了因。”
“棠棣灼华,日月交晖;三生为伴,卿念不违。”
一双乌眸中满盈了无穷无尽的柔软,若碧澜万顷将人吞噬溺毙。胤祥脑中晕晕乎乎,全然不知方才胤禛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腕上红痕如灼如烙,声声入耳如沐春风雨露,心尖儿酥酥地麻。
“四哥……”胤祥眨眨眼,满脸困惑,“您、您说什么?弟弟走神儿了……”
胤禛一顿,倏地松开了胤祥的手,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方才、方才朕说了什么?嗯?
老十三,你什么也没听到!
胤禛轻咳一声,掩下心底的纷乱与尴尬:“爷是说,该启程了。”
胤祥本能地相信了胤禛的话,又见胤禛面色不佳,心底一疼,却终究不忍拂逆了胤禛的意思,只试探地问了一声:“四哥酒可醒了?”
胤禛此时方才发觉自己头疼得厉害,想是昨晚熬夜的缘故。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后悔方才一时冲动,提出了启程之事。正想着当如何与胤祥解释清楚,却见胤祥亲自端了一盆温水过来,又取了面巾青盐,让胤禛洗漱。
“若四哥身子不适,启程之事可稍稍延后……”胤祥轻声说道。
胤禛又按了按太阳穴,努力消解那尖锐的疼痛,只道:“好。”
胤祥忍了几忍,终究是没忍住:“四哥身子可大安了?若有不妥,还是传军医请脉为上。”
“无妨,只有些头疼。”胤禛笑言,面色却愈发差了,身子亦微微晃了晃。
胤祥心中一惊,上前扶住胤禛,劝道:“四哥还是歇歇罢,横竖也不急在这一刻。”
胤禛低低应了一声,任胤祥扶他躺回床上。胤禛合了眼方要睡下,耳畔却是胤祥温柔的话音:“四哥不妨用些膳,好歹不能饿着肚子歇息。”
小米粥的甜香弥漫四周,胤禛迷迷糊糊地睁眼望着胤祥。胤祥宠溺般地笑笑,将手中托盘安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轻轻扶起胤禛。胤禛乐得有人服侍,索性将身子放软,斜斜靠在胤祥身上。胤祥又是一笑,在床沿上坐下,一只手拢了胤禛,另一只手舀了一勺金黄的米粥,细细吹温了,喂胤禛吃下。
小米自来有濡养胃气的功效,西北小米更是其中绝品。暖暖粥糜滑入喉间,腹中一团温热直通四肢百骸,缓缓沁入心脾之间。胤禛微微眯眼,身子无意识地下滑斜倚,整个人几乎蜷在胤祥怀中。
胃气一足,胃口便开。胤禛就着胤祥的手慢慢享用完这顿早膳,发觉上辈子玉盘珍馐加起来亦不及这甜甜米香。宪皇帝陛下一高兴,决心将此地小米定为贡米,岁岁送抵紫禁城。
胤祥待胤禛食尽,便服侍他漱了口,轻轻安置在床上。
片刻之间胤祥去而复返,喂了胤禛一颗丹药。津甜之感丝丝化开,痛感稍稍缓和了几分。胤禛对胤祥的贴心大是得意,撑起半边身子,向胤祥微微一笑。
“四哥。”胤祥有些无奈,“您不歇着了么?”
“头疼得紧,歇不下。”胤禛瞬间苦着一张脸,“看来该向军医讨些安神的方子了。”
诶诶,四哥,您这算是“喜怒不定”么?胤祥对胤禛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有些小小的不适应,更多的却是欢喜。
不过……头疼么?
胤祥思忖片刻,道:“不若弟弟给您按按?”
胤禛干脆利落地翻了个身,忽视掉脑中小小的晕眩:“有劳贤弟。”
胤祥除了鞋袜跪坐在床上,双手轻轻扶起胤禛的额,自太阳穴起,沿天冲、浮白、完骨、本神、头临泣、承灵、风池诸穴而下,恰到好处地揉捏起来。胤禛只觉疼痛之感大减,不由赞了一声。
胤祥轻轻松了口气,心知效果不差,便又沿足太阳经而下,将络却、玉枕、天柱三穴一一轻按;此后便是督脉的后顶、强间、风府。三大阳经一一疏通,头痛之感便大大缓和。胤禛有些惊奇,问道:“你这本事是打哪儿学来的?”
胤祥手下不停,口中说道:“却是上辈子的旧事了。弟弟与太医们交道打得多了,也记住了些医书上的字句。‘不通则痛’,正是太医们时常挂在嘴边的。”
这算是久病成医么?胤禛想起害得怡王英年早逝的鹤膝风,又想起昨夜那乱糟糟的梦境,心中一阵酸涩。
梳理罢头上脉络,胤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轻轻揉捏起胤禛僵硬的脖颈。微微刺痛伴着薄茧划过的酥麻,直教人软到了心坎里去。胤禛无意识地微仰着头,唇边溢出浅浅呻、吟,呼吸愈发粗重。
胤禛的声音如若猫崽儿那尖尖嫩嫩的爪子在胤祥心底轻轻挠过,手中力道不自觉地重了些。胤禛闷哼一声,才要抱怨,胤祥便已放轻了手劲,沿这肌理一路揉捏至肩背。胤禛满意兼且得意,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自家全人贤弟的服侍,什么家事、国事,俱抛得无影无踪。
胤祥唇边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目光片刻不曾离开过胤禛,一双乌眸温柔如水,溢了丝丝疼惜孺慕。
四哥如今可算是一副任自己揉圆搓扁的模样?十三爷的恶趣味小小冒了尖儿。
“老十三……”胤禛咕哝一声,“朕昨夜做了个梦。”
胤祥一个激灵,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后移了移,瞬间收起了旁的心思。
四哥是皇帝,是那万万人之上雍正圣君!
兄弟之间可以放肆,却不能不顾君臣之仪!
胤祥闭了闭眼,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噩梦?”
“你瞧出来了?”胤禛迷迷糊糊地将要睡去,却偏有一丝清醒的意识死死牵着,“朕……梦见你这个无情无义抛兄弃君撒手不管家国天下遑遑直奔忘川的混账贤王了。”
胤祥费了好大的劲才分辨出那连珠炮一般的长长考语,最后那“混账贤王”四字彻底令他言语不能。皇上四哥,您可真会耍赖!
噩梦?
噩梦!
胤祥轻叹一声,俯身低语:“四哥放心,这一世弟弟再不会先行离开了。”
“不好。”胤禛临要睡着,却朦朦胧胧地听到了些什么,蹙眉道,“你不会离开,朕也不会离开,你这千岁王拗得过朕这万岁爷?……要走便一起走,横竖渡了忘川,来世也能结个伴儿。不,是生生世世结了伴儿。生死同命,永合无离。”
胤禛说完这一大摊子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朦胧间胤祥似乎低声答了些什么,又似什么也没答,四周好一阵静谧。
胤祥目光有些复杂,轻手轻脚地为胤禛翻了个身,又为他掖好被角,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伊犁草原之上,成衮扎布领着喀尔喀大汗们向胤祥辞行,末了将自家弟弟车布登扎布留下供胤祥差遣。胤祥总算松了口气,回过头去送杜尔伯特汗又接见了阿桂,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旋转。旁人冷眼瞧着只觉心惊,六阿哥精明圆滑手段沉稳干练丝毫不似少年,只怕他日又是一支撑起天下的台柱。
前些日子伊犁要屯田,偏生乾隆拨款拨得不齐,明瑞愁眉苦脸地找到了两位阿哥,胤禛胤祥便命了江苏巡抚庄有恭想法子募捐。江苏虽说富庶,扬州盐商也个个肥得流油,但江苏毕竟紧紧靠着浙江,八爷手段又高,最后竟使得大半官员都听着闽浙总督的吩咐办事,生生架空了两江总督和江苏巡抚的权。
但偏在此时,庄有恭兴高采烈地给四爷十三爷上报:扬州盐商捐输白银二十万两,不日将抵伊犁。
第28章 旱赈西北,盐引江南 二
“……你是如何看的?”
胤禩指尖划过那张薄薄的纸,一个看似荒谬的想法在脑中渐显雏形。
胤禟沉吟片刻,问道:“江春之父可是上任两淮总商江承瑜?”
胤禩轻轻“嗯”了一声,道:“江春可比江承瑜能耐多了。昔年我等南下扬州,盐商们哪里敢与阿哥交涉?……看来,高恒这个两淮巡盐御使(两淮盐政)也该卸免了。”
“事若反常必有妖,怕是不好。”胤禟翻过书册背面,意外地发现了奉宸苑卿的小印。
乾隆二十二年,江春因恭办第二次南巡大差,深得乾隆赞赏,被赐予正三品奉宸苑卿之职。
“卖官鬻爵始于皇帝,天下必损。”胤禟下了断语,口气中是好不掩饰的鄙夷,“弘历整天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