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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二年,江春因恭办第二次南巡大差,深得乾隆赞赏,被赐予正三品奉宸苑卿之职。
“卖官鬻爵始于皇帝,天下必损。”胤禟下了断语,口气中是好不掩饰的鄙夷,“弘历整天嚷嚷着效法父祖、清肃贪官,办的事儿桩桩件件与他老子不对盘。若非老四身在西北,怕是要被气得一夜之间‘篡位’。八哥,弟弟觉得您该往扬州走一趟。”
“扬州之行必不可免。不过九弟,有一句话你可说错了。”胤禩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有老十三在,老四决不会在万事俱备之前动手。”
“故而于我等而言,最好的办法自是坐收渔人之利。”
江苏扬州•;江园。
高恒一路将胤禩引至园内,胤禟扮作胤禩的贴身小厮紧紧跟随。
园内早早便搭了戏台、摆了筵席,江春学着文人儒士的模样给胤禩请安。胤禩心下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江大人不必多礼。”
江春连称不敢,请胤禩入座,又为胤禟、高恒安排了席位,偷个空儿向高恒微微作揖。胤禟见状微怔,却将江春二字牢牢记在心底。这人果真不简单!
“净香园自来以清静闻名;江大人为迎主子,特地清了场;主子大可安心听戏。”高恒靠近胤禩,压低了声音。
净香园?那不是江园的“御赐”之名么?他这是在提醒四阿哥?
胤禟半掩了目光,心底有如惊涛骇浪。
上交天子、下驱盐吏,这两淮总商究竟厉害到了何等地步?
胤禩闻言微微颔首,道:“有劳江大人了。”
好个高恒,胆子愈发大了么?
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胤禩也只偶尔瞥上一眼,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品茶,想着自己的心事。胤禟不时为胤禩添茶续水,目光交错间隐约明白了对方心底的念头。
江苏果然不必从前,怕已成了最大的一淌浑水。
胤禩思量停当,放下茶杯。胤禟朝后退了一步,目光一刻不离江春。
“前些日子蒙江大人赠书……”
江春心底一凛,四阿哥避开众人,与自己明明白白挑开了说,究竟是拉拢、是点醒、还是其他?
“……非年非节,当礼尚往来才是。”胤禩面上带笑,直若春风沐雨,“久闻江大人擅诗、书、画。永珹不才,当以一画赠之。小九,研墨。”
胤禟颇有些咬牙切齿:爷可不是小厮!不过既然是八哥使唤……罢罢罢,爷且委屈一回。
江春诚惶诚恐,连说不敢当。胤禟不时望望胤禩的侧脸,心底那点委屈埋怨渐渐平复下来。八哥决计不会闲得发慌使唤自己,那么……
高恒颤颤巍巍地解下身上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裹,闭着眼送到桌上,又迅速取了墨锭放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端砚?
胤禟几要大笑出声:好个八哥,那可是市价十万两白银的古端砚!恐怕除了自己,此处再无第二人敢在上头研墨!
胤禟心情大好,头一回将墨研得仔仔细细、浓淡相宜。胤禩随手画了几笔,朝高恒使个眼色,高恒便明目张胆大大咧咧地将江府出产的砚台收了回去。
江春送书,胤禩便送画;十万两白银一来一往,谁也没欠了谁。
——出发前一晚,九爷嗤笑连连:“来历不明的银子不收,扎手的银子更不能收。要‘结识’四阿哥?他也就是个内务府的奴才!江春是哪位?爷可是头回听说!”
画作收笔,江春冒着冷汗命下人好生收起。四阿哥的心思实在太难捉摸,有高恒引荐、有银子开路,竟还是不成。其余盐商诸如黄履暹、徐士业、李志勋、程征启、程扬宗等,可全都指望着自己呢。
便在此时,江府家人匆匆来报:江苏巡抚庄有恭因屯田捐输一事,特来拜访江春,聊表谢意。
胤禩、胤禟面色微微一变。二人对望一眼,俱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胤禩缓了缓呼吸,慢慢说道:“江大人不妨请庄大人到江园听听戏。”
高恒脑子转得快,赶紧命江春收拾出一块清静地儿来。胤禩此时本不当在扬州出现,理应避开。胤禟朝胤禩微微颔首,示意他安心。
江苏巡抚莅临,江春理应诚惶诚恐地迎接。可他眼下还有尊大佛未曾送走,哪敢造次?这里江春焦头烂额只恨分、身乏术,那里高恒满脸假笑地迎来了巡抚大人。江家仆役好一阵忙乱,重新整治了酒席安排了曲目,等候庄有恭的到来。
那二人谈了些什么、又交换了些什么,四阿哥自然是不知晓的。高恒身为两淮盐政,如若要在扬州城的两淮盐政司呆下去,自也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胤禟随手找了个伺候的江家下人,小小使了些银子,便打探出了经过。
胤禩在一间静室内细细品茶,回想康熙年间两淮巡盐御史李煦的上奏。照李煦的说法,盐官们的养廉银及日常开支均由盐商供给,即便任上不曾贪污勒索,一任三年,攒下数万白银亦是绰绰有余。
这些年江南海塘积淤已经清理地差不多,诸大、小河道亦已平顺,这位江苏巡抚么……
“八哥八哥。”胤禟一脸不忿地跑来,“两淮盐商竟不声不响地给西北捐了二十万!……哼,爷不使绊子,老四倒过得滋润!这些盐商胆子也太大了,两面讨好,可真真是……八哥?……”
胤禩拉过胤禟,取出帕子为他拭了拭额上的汗珠,柔声说道:“且歇歇罢。他们可不是两面讨好,怕是三面、四面呢。”
胤禟愕然。
“眼下便有个极好的引子——监掣同知。”胤禩竟似没听到胤禟的话一般,“加上江苏巡抚、两淮盐商、两淮巡盐御使、按察使……呵,爷这回非让老四亲手斩断自己的臂膀不可。”
“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知与不知,又有何妨?”
“那位两淮盐政高大人,心可是大了呢,再留不得了。”
“八、八哥?”
胤禩的话实在有些高深莫测,胤禟听得稀里糊涂。不过能让那人亲手斩断自己一条臂膀,还是很值得兴奋与期待的。至于手段么……有八爷撑着场子,九爷只需要看戏就好。
“这些日子还得辛苦你一回,将那些明里暗里的账目细细清了,尽可能多地将官员们拿捏在手里。”胤禩目光中隐隐有些兴奋,“就看老四敢不敢接招了。”
一头雾水的胤禟心里痒痒。虽说自己很相信胤禩的本事,可那好奇心就像猫爪子似的在心底挠啊挠,到头来终究是忍不住了,口中直唤八哥,眼巴巴地望着胤禩。
胤禩好笑地弯起食指,在胤禟脑门上轻轻敲了敲:“小九莫不是傻了么?你且想想,捐往西北的银子,是打哪儿出来的?”
胤禟刹那间领悟了胤禩意思:“运库!”
胤禩微微颔首。
“一石三鸟,八哥好计策!”胤禟想通所有关节之后,笑得眉眼弯弯。他本就是个极漂亮的孩子,此时更显得雌雄莫辨。胤禩微微愣神,轻声说道:“不,或许是一石四鸟。”
臣两淮按察使徐士业启奏:监掣同知杨重英自乾隆十九年始,贪污受贿、勒索盐商,累计三万五千两有余……
胤禩一面调动京中人手彻查富察、高佳二氏的盘根错节,一面盯紧了江苏大小官员的动静。胤禟再度显出他的非凡手段来,非但将明帐暗帐理得清清楚楚,还将官商之间的关系细细捋清。两淮按察使的奏折方才抵达养心殿,胤禩、胤禟便已慢悠悠地回了杭州。
不急不急,徐士业是爷的门人……
粘杆处的密报一路送抵伊犁,速度之快较八百里加急军报犹甚几分。胤禛眼里自来是揉不得沙子的,此时便显得有些暴躁。胤祥将密报细细看过,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江苏?”
胤禛一顿,怒气消了三分。同知每年的养廉银是一千两,加上正俸,五年下来也是不少。三万五千两,数额并不算太大。胤禩此时还留在江南,莫不是又要玩些弃卒保车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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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的疑心病太重了,必定会认为八哥在弃卒保车。”胤禟难得耐心地为胤誐解释。
胤誐有些担忧:“老十三可还在老四身边……”
胤禩微微一笑:“所以啊,爷是万万不能弃卒保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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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胤祥目光灼灼,“江苏有我们的人,也有八哥的人。这些年庄有恭已将江南海塘河道清理得差不多,他们怕是要赶人了。”
“确是如此。”胤禛也相通了这一关节,却仍旧猜想不透胤禩为何会来这一手,“他不才把杨应琚弄到甘肃么?据吴达善说,那人也是个不安分的。”
“怕是要将你我二人分开。”胤祥微微蹙眉,“江南那一带,但凡与‘盐’字沾了边儿的,桩桩件件俱是贪。所以八哥在赌,赌您会亲自到江南,至少会亲自‘请旨’接手此案。可甘肃又偏生多了个不能不清理的杂碎,所以您必定会将弟弟留在甘肃。”
便在电光火石的刹那,胤禛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低声说道:“一个小小的监掣同知也贪污勒索至此,那整个巡盐司、整个江苏……”
胤祥接口道:“不错。弟弟虽不知八哥此举何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在提醒您,贪污之风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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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八哥的意图……”胤誐觉得脑子有些不够使。
“一则气气老四,最好将他彻底激怒——虽然可能性不大——二则,让老四派自己人南下,最好是他自己过来,而且是一个人过来,亲手揪出爷要保下的‘车’,还有‘车’后的‘帅’。”胤禩细细阐明。
胤誐有些明了,又道:“只要老十三不在,八哥便能轻而易举地将老四激怒。嗯,到时候老四要上些什么折子……可由不得他自己了。”
“其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条。”胤禩微微一笑,“爷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江苏在贪,他必须清肃。一旦他对江苏动了刀子,庄有恭就完了。”
“为何?……杨重英不过是个小小的监掣同知……”胤誐有些头疼。
“其一,江苏巡抚有不察之罪;其二,爷要提醒他,西北捐输皆出自运库。”
后果必定是地覆天翻、血流成河。
第29章 旱赈西北,盐引江南 三
胤禛在室内来回踱着步子,一点一点理清江南的盘根错节。尹继善仍在安徽办事,扬州城里只剩下个庄有恭;一旦监掣同知获罪,那么江苏巡抚的不察之罪可就坐实了去,至少也得落个调任的下场。
明面上看,这的确是胤禩的作风,也是他曾经耍过的手段。可八爷上一次玩这把戏已经是六十年前。历经九龙夺嫡、历经三朝变幻,堂堂和硕廉亲王竟会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说出去怕是要笑死人!
胤祥自来心思缜密,此时便想到胤禩莫非要玩一套小过掩大错的把戏?那么他要保的究竟是谁?弃卒保车是寻常人使用的手段,到了八爷手上,怕要层层剥离。杨重英身后是巡盐司、是两淮盐政,再往后便是盐商与督抚,再往后是高恒身后的高氏、与高氏交好的富察氏……
“……除非……”
胤祥抬头望向胤禛,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除非他有确凿的‘证据’,庄有恭为此案之首,不诛不足以平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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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巡抚要做好这个封疆大吏,非与盐商们熟络不可。一来二往的,你送我本书、我送你副画,哪能没个人情往来?”胤禟想起前些日子的书册与古砚,心下有些不快。
“江苏官商盘虬已是常事,老四自己也曾下令盐商每年上缴八万两白银,充做各州、司公费之用。但明里律例、暗里陈规,加上人情往来、例行孝敬,纵使康熙年间最最清正廉明的李陈常李大人也惹了一身腥臭。庄有恭再能耐,能越过李陈常去?李卫那是特例中的特例,老四不可能每回运气都这么好。”胤禩悠然开口,“杨重英只是个引子。爷要动的是整个江苏。江苏一动,那层网必定要撕开。此网一撕,老四必定痛恨不已,而处在顶端的江苏巡抚……呵,怪只怪庄有恭不该处在那个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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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胤祥再度深思熟虑一番,又道,“失察之罪可大可小,连坐之罪亦如此。八哥不会做出这等蠢事。除非他要以此事为引,惩戒另一批人。而他要惩戒的人……怕是盐商。”
胤禛奇道:“不能罢?……等等!……”
敲诈勒索,敲、诈、勒、索……
“……他要借我的手,把江苏的盐官一个个清掉,而后借浙江掌控江苏,进而蚕食鄂、徵、湘、赣?”
胤祥颔首,言道:“八九不离十。江苏那地方,真正干净的怕是一个也没有。弟弟说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