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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接见下来,整个西暖阁几乎尽毁;也亏得胤禛知晓胤祥的打算,生生忍了下来。毕竟胤禛习惯了站在皇权的制高点,冷冷地俯瞰脚下。如此“自由平等”之学说,却教他如何能够认可?
故而胤禛也只命弘晓不可怠慢贵客,让远道而来的老先生好生颐养天年而已。
既然老先生如此醉心儒教,恰好怡邸又大量藏书,索性便让他客居怡王府罢。既不用时时听着刺耳言论,又令得老先生“乐不思蜀”,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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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缅甸木邦土司率部入侵云南孟定、耿马,耿马土司出逃,求助云南府。
云贵总督吴达善接报,颇有息事宁人之意。此时清军主力尚在北方,无暇南顾。倘引起缅甸大肆反攻,云南危矣。
胤祥虽欣慰于吴达善的大局观念,却仍嫌小气了些,道:“命耿马土司率土练、武练反击,绿营出兵三成,驻扎于滚弄江之畔。”
吴达善应了,向耿马土司传达了胤祥的意思。耿马土司得绿营兵撑腰,底气自然足了不少,迅速纠集了手下反扑。
缅军战败。
耿马、木邦均处中缅边境,耿马土司出气之后,也隐隐有些后悔。毕竟一旦云南府不再支持自己,辖下的一众人马仍需周旋于两国之间。
耿马土司思前想后,终于命使者携带花马礼,求见木邦土司,希望借此为缅甸王赔罪。
使者才到滚怒江畔,便被一路带翎子的侍卫截下,硬带到了胤祥身前。
胤祥瞧也没瞧那使者一眼,漠然领着他去见耿马土司。
耿马土司有些惶恐,亦有些心虚。
花马礼不过是个花里胡哨的名字,底子里却是——缴纳贡赋。
胤祥怒极反笑:我大清子民竟需向他国朝贡?好,真真是好得很!
耿马土司被胤祥那凌厉而略带嘲讽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来,心底隐隐升起几分愧疚。良久之后,他终于大着胆子问道:“亲王殿下屈尊驾临,不知来意——”
“来意?”
胤祥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狠狠一拍茶木桌子,站起身来:
“却不知耿马土司——抑或中缅边境的诸位土司——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
耿马土司见胤祥挑明了说,索性便也不遮掩,抬起头来,颇为硬气:“我身为土司,自有选择的权力,更有保障族人的责任。”
好一个本末倒置。
胤祥慢慢开口:“斡旋于两国之间?……好胆色、好气魄,可惜时机不对。两国之间,容你小小土司‘斡旋’、‘调停’么?若要择明主而侍,请便,却不当如此出尔反尔,摇摆不定!”
胤祥顿了一顿,续道:“本王只问你一句:你可当自己是缅甸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耿马土司虽口中不答,眼底却分明有着狂妄的疑问。
“若是,本王即刻领兵踏平耿马,寸土不让缅甸;若不是,本王自当好生追究‘花马礼’之过,也将为土司讨回一场公道。”胤祥一双眸子只若午间骄阳,灼得令人不敢直视。
“敢问耿马土司,可还要‘周旋’于两国之间?”
只有一个选择,是或不是。
摇摆不定固然保存了最大的利益,前提却是有足够的实力抵挡双方苛责。
墙头草从来是为人所不喜的。
耿马土司踌躇片刻,笑道:“我等自然是大清治下之民……”
胤祥微微颔首,就此离去,暗里却命人盯着他。一旦再行“花马礼”,格杀勿论。
不出三日,耿马土司的血染红了滚怒江。
一道王谕立时传到了诸土司手中:倘有再送“花马礼”,谄颜于缅甸者,耿马土司便是先例。
孟定、耿马二土司的辖地很是安静了一回,胤祥也时时借机敲打着诸位土司。除云南之外,贵、川、藏诸土司皆无可避免。北京离这里实在是太远,绝大部分时候鞭长莫及。倘不借此机会了结事端,他日必定贻害无穷。
不日,云南府又接报:车里土司(西双版纳)遭孟艮土司(缅甸)掳掠,损失惨重。据称,孟艮土司的军队中夹杂着不少缅甸人,打的是缅甸王储孟驳的旗号。
吴达善不得已,唯有再派绿营兵襄助。
胤祥关心的却是另一桩事:暹罗。
缅甸人的手法实在太熟悉,几与北面的西路清军如出一辙。唯一的差异便是:清军取的是俄罗斯沿境的粮,缅甸人却拼了命地往中国边境打劫。
可缅甸王气归气,却始终没有大规模进犯的准备。即便默许的下属的小规模骚扰、也默许了缅甸军队的小规模侵袭,终究不成气候。
“缅甸王雍(停顿)籍牙是缅甸百年难出其一的人才。”吴达善尽心尽责地提供着他搜集到的一切信息,“缅甸王储孟驳肖其父,亦是野心勃勃之辈。先前缅甸王即位之后,自南面一路打来,将反对者尽数送下了冥府——”
胤祥指尖轻轻抚摸着杯沿,眉头微微蹙起。
“缅甸人与暹罗人有世仇,自来也是战火不断——”
胤祥动作一滞:就是它!
雍籍牙一统上下缅甸之后,即将目光瞄准了世仇暹罗,大举东进。
可缅甸历经二十年战火,早已物资凋敝,如何支撑地起这般大规模用兵?即便缅甸人将雍籍牙当作了神来奉供,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缅甸王无法,唯有向富饶的西双版纳下手,继而渐渐向云南深处掠夺。可无论如何也不曾越过滚怒江,丝毫没有尽全力对付中国的打算。
恰好东印度公司在挑唆缅甸王对中国开战,又答应给以一定数目的物资、人马支持。缅甸王因头目宫里雁为中国所惩罚,盛怒之下不暇细想,贸然答应了英国人的条件。
倘若缅甸人攻破暹罗之后倾力北上,仅有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挡疯子一般的缅甸士兵。
狂热的崇拜总能够激发人的最大潜力。
胤祥忽然提出了一个疑问:“那缅甸王——今年岁数几何?”
吴达善颇为踌躇:“这个——有传言缅甸王正当盛年,亦有传言缅甸王垂垂老矣,下官——”
“务必查清。”
缅甸王果真已是耄耋之年。
壮年的征战消耗了他的太多精力,也为他添了几道深深伤痕。如今缅甸军队虽猛,他们的国王却很可能支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缅甸王储方才这般大胆,直接号令军队掠夺西双版纳。只怕暹罗之战里,指挥官亦是这位王储罢?
胤祥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王权更迭,必将风云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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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山河赋 五 。。。
胤祥站在滚怒江畔,眸中有些迷离。
缅甸王征战一生,立下赫赫战功,早成了缅甸人眼中的神。
如今这位战神已经开始衰老。王储孟驳亦开始接掌一部分权力。
身为皇子,他自然清楚其间有多少龌龊、多少猫腻,倘若利用的当,未必不能成为一大助力。
衅大清者,死。
胤祥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回,背后残阳曳了一地细碎金光。
“王爷。”
吴达善汗流浃背地递上车里土司的公文:“缅甸人又来了,您看……”
胤祥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眸中隐隐有些压抑许久的戾气。
车里……车里么?
“理想而神奇的热土”?
胤祥将公文交还回去,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子。
想来缅甸王是想在这最后的时刻拼上一把,方才如此不管不顾,在屡次受挫之后再度北上的罢?
暹罗……
胤祥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雨民,去寻几个会缅甸语的士兵来。”
缅甸军中流传着奇怪而大胆的言论:缅甸王已老了。
缅甸王确实老了。连同王储并政敌在内,都这么认为。故而这种论调并未引起太大响动。
只可惜缅甸王是缅甸人的神,是一统上、下缅甸唯一王者。他怎么可以老?怎么可以!
奇怪的论调渐渐变了风向:缅甸王老了,如今的缅甸,已渐渐是王储的天下。
王储孟驳听闻这等论调,也只微微一哂,并不理会。
只可惜啊……老人有时奇怪得像个孩子,尤其是功高盖神的老缅甸王。他隐隐嗅出了一股非同寻常的味道:王储要取自己而代之。
老缅甸王甚至有些欣慰:学会争夺的王储,方才是合格的王储。一味躲在自己的羽翼下,终究无法成长为新的战神,将暹罗人彻底击溃,也将北面的庞然大物撕碎吞下。
缅甸王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公元1762年的冬天。
据缅甸王的医师说,缅甸王的身体至少还能支持一年。
又据称,王储最近性格暴躁。
又据称,缅甸王身边散落着细碎的白色粉末。白色粉末来源于一株植物,它开着大朵大朵鲜艳的花。
又据称,王储等不及了。
即便是王储,即便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面前,不得不花费巨大的精力去安抚缅甸人。
胤祥瞧着自己那略带薄茧的手,自嘲一声:早不知污成什么样子了。
还好……还好这一次,四哥是真的干净了,干净得没人泼得进脏水。
那所谓十大罪名、所谓《大义觉迷录》……不当出现的东西,自此也不当出现。
他终究比四哥心思细密些、也处理得妥当些。
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缅甸王的死意味着千万缅甸人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即便王储孟驳亦是位能征善战的人物,却也无法在这种流言下将自己彻底刷洗干净。
古往今来,最可怕的便是这类似真似幻、无形无迹的流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篡位啊……倘若王储的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便无法继承老缅甸王在缅甸人民中的精神信仰,自然也无法在短期内结束这场战争。
是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阿里衮。”
“奴才在。”
精壮的汉子向前跨了一步,紧紧握着手中的火枪。
胤祥慢慢开口:“领着你的人,帮助车里土司,教训教训缅甸那帮子土匪。本王不介意你稍稍越过边境线。”
将战火引至国内,从来不是一个好主意。尤其是在印度军队随时可能参战的情况下。
英王忌惮,欲扼杀我于摇篮么……呵。
爷奉陪。
胤祥的目光遥遥越过滚怒江,落在瞧不见的远方。
便让他在缅甸、暹罗的战场上,立大清之威罢。
毫无意外地,新任缅甸王暴躁地沿用老办法“征粮”。一旦土司们交不出花马礼,一小股装备齐全的缅甸军即刻奉上。打不过就跑、抢着了也跑,哪管你这年月饿不饿死、有无余粮。
薄薄的小雪飘落在滚怒江上,并不十分冷,却依旧肃杀。
滚怒江已成血红。
一切境况皆在胤祥的预料之中。
与缅甸人交了几次火后,对方军中的印度人越来越多,装备也愈发精良。
胤祥早早便命紧邻边境的诸土司领着族人内撤,尽最大的能力保了己方平民安康。至于缅方大小土司头目……胤祥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
前进。再前进。
火线不断南移,已然越过了那蜿蜒的边境线,进入缅甸境内。
不知何时,对方军队中,缅甸人越来越少,印度人、英国人潮水一般涌来。
缅甸北部的战场上,东方最古老的帝国和西方最先进的王国开始了第一次火力碰撞。
冬天已经没有雪了。
黑山白水里出来的精锐早将南方暖冬看做了融融春日,打起仗来分外心得应手。尤其是此时身处他国领域,破坏起来自然毫无顾忌。
胤禩、胤禟从西藏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般场景:
大清最最尊贵的和硕亲王执着弯刀,单膝跪在地上,身边是哑了火的枪,缕缕鲜血在银色铠甲上流淌。
淬了血与火的男子,该当是如此的。
尤其是……拼尽全力为他守护江山的男子。
“缅甸多为山林,尔等战力削弱不止五分。”
胤祥简单地包扎了伤口,没事人一般对阿里衮言道。
“况且南方山林大多地势低矮、林木高峻。唯有缅甸、暹罗交界处,方才出现大片□的土地。如此境况,于我等并不乐观。”
南边的小丘陵可比不的北方的崇山峻岭。阿里衮手中的人估计也是习惯了在开阔的大平原、大沙漠上作战的,如此山野,可谓以我之短抗敌之长。
“如此唯有……”
唯有利用云、贵、川、桂四省绿营,再有土司们手中的团练、土练,尽最大可能将战